..續本文上一頁發瘋了。同考生急忙把孝場監官請來。雲岫一下子看到穿蟒袍官衣的人,歡喜跳蹦說:“好!好!監臨官來提你們了,看你們還敢打罵我!”又向四面指指劃劃說:“不是我要動粗。他們罵我,我不得不回口;他們打我,我不得不還手!”突然又向空中揮拳說:“你們還要打!”號官拿他沒辦法,就回去向提調官報告。提調官來到考場,雲岫依然發著瘋。不得已,提調官下命令幾個勁大的兵勇抱住他,前去向監臨官禀告,就把他手腳綁起來,關在公堂裏,派人看守。他還是罵個不停,但聽不清罵的什麼。
【正文】初十日門啓,令人扶出。適其子繳卷出場遇之,與接考者扶持歸寓。其族弟雲吉慕陶兩孝廉,聞而趨視。雲岫忽躍起,執兩人手曰:“汝二人已被監臨縛去,案未審明,從何處逃回?”兩人愕然,而雲岫顛益甚。其子二場因亦不能往,急買棹回常州。甫下船,神氣頓清,以場中事诘之,茫然不知。雲但見男婦多人,環之打罵,因亦與之相詈對敵而已。回常後竟無恙。此不知是何因果。雲岫謹厚安分,惟知嗜酒〖嗜,音寺,好也。〗,不應有隱慝〖慝,音忒,惡也。〗。或雲其父曾爲州牧〖州牧,即知州〗,清而刻,疑有誤入人罪事,故致罰于子孫,使不能終試以取科第欤。
【譯文】到了初十,才打開門,讓人把他扶出來,正好他兒子已考完交了卷子,出場路過,遇到了,就和前來接考生的人扶著他回到寓所。他的堂弟雲吉和慕陶兩位孝廉,聽說以後也來探視病情。雲岫突然站起來,握住兩人的手說:“你們兩人已被監臨官綁去,案子還未審明,是從哪裏逃回來的?”兩人聽得莫明其妙,愕然不知說什麼。雲岫從此更瘋顛了。他兒子因此也不能去參加二場考試,急急忙忙雇了船,護送他返回常州。剛下船,他的神志立即清醒了,問他在考場中發生的事,他茫然不知,只說看到有男女多人圍著他,又打又罵,所以他也和他們對罵對打。回到常州以後,竟然不瘋不顛一切如常。這件事不知是什麼因果。雲岫一向謹慎厚道,安分守己,只是貪杯好飲,按理不會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有人說,或許是他父親曾當過州牧(知州),爲人清廉但卻苛刻,懷疑他曾誤冤人不應之罪,所以致使罰報于子孫,使他們不能考完所有的科目以取功名。
二十、王中丞
奇哉刀筆作中丞 善惡分明若響應
聽到事關名教重 聞風頑懦一齊興
【正文】廣陵王中丞〖廣陵即揚州。〗,逸其名〖逸,猶遺失也。〗。少孤貧,爲刀筆以養母。年二十補弟子員〖注詳皂隸篇。〗,秋試連薦不售。某年除夕,夢二青衣喚之去,至一官署,極巍煥〖巍,高大貌;煥,光明貌。〗。上坐者,冠服如王者。傍二朱衣吏,執長榜以待。王者標判已,吏傳呼王某上。王匍匐堂下〖匍匐,音蒲伏。(說文)匍匐,伏地也。〗,竊窺王者色甚厲。擲一冊令閱。見上載己名下,當由某科聯捷入詞林,官至總督,以刀筆孽削除殆盡。閱甫竟,王者拍案曰:“知未?”王叩首乞哀。王者曰:“姑念汝事母頗孝,宜速改行,尚可還汝科名。若始終怙惡〖怙,音戶,怙惡,不改之謂。〗,當追汝命。”複命青衣引之出。王私問王者爲何神,曰:“文帝也。所簽即來年秋榜,汝能改行爲善,尚可入此榜中。勿負帝君諄諄見訓苦心〖(詩經)誨爾諄諄。(朱傳)諄諄,詳熟也。〗。”言已,以手推之。瞿然而醒,則一燈熒然〖熒,音螢。(說文)熒屋下燈燭之光。〗,鄰雞尚未鳴。
【譯文】揚州(廣陵)的王中丞,名字已忘,少年時死了父親,家境貧寒,靠給人寫訴狀賺錢以養母。二十歲時經考試得補弟子員,秋試幾場考下來,都不中。這年除夕,他夢見兩個穿青衣的人把他叫去,帶到一座官署,極其宏大壯麗。正堂上端坐一位冠服像王者一樣的人,旁邊有兩位著紅色衣服的吏使,手拿長榜,王者用筆標判。標判完了,吏使傳呼王生進見。王生上殿,匍匐在地上,看到王者臉色十分嚴厲,扔下一本冊子,讓他看,見到冊子上有自己的名字,下面標明他應當由某次科考得中,並聯捷而入翰林,官至總督,但以昧心替人寫誣狀之孽,已被削除殆盡。他剛看完,王者拍著長案問道:“看清了嗎?”王生叩頭乞哀,王者說:“姑且念你侍奉母親孝順,應當立即改過,還可以還你功名。如果始終不改自己的惡行,就要追索你的性命!”又命青衣將王生帶出去。王生悄悄問青衣人,這王者是什麼神,答說:“文昌帝君!他剛才標判的是來年的秋榜。你如能改行爲善,還可以在這一榜上登名。不要忘了帝君諄諄訓誡的苦心!”說完伸手推了王生一掌,一下子被嚇醒了,床頭的油燈仍在飄乎發著黃光,隔壁的公雞還沒有打鳴。
【正文】追憶所夢,曆曆如見。思欲改圖,默念貧家無力爲善,即不爲刀筆,何以蓋宿愆〖宿愆,猶言舊惡也。〗?沈思竟夕,恍然曰:“刀筆可殺人,獨不可救人乎?”若即是道反行之,宜可得神佑。意既定,遂披衣起,坐以待旦。質明,即至文昌宮焚香默禱。自是凡遇訟者至,必委曲爲之排解。理曲而欲訟者,必力斥之。惟理真而不能自白者,始爲之具詞。無力者更傾身以助之。行之期年〖期,音稽,周也。〗,學使者以冠軍饩于庠〖冠,音貫;饩,音戲。(史記灌夫傳)夫名冠叁軍。(按)冠軍,借作考第一解。饩于庠,注詳廣平生篇。〗,以是益力爲善。
【譯文】王生回想所夢的情景,曆曆如在眼前。想到改過,覺得自己家境貧寒,沒有力量去作善事,如果放棄刀筆寫狀生涯,又用什麼辦法彌補前罪。翻來複去,沈思通宵,恍然有悟:刀筆可以殺人,難道就不能用來救人嗎?就用此道反而行之,一定可以得到神明庇佑。主意拿定之後,也睡不著了,就披衣下床,坐等天亮。東方微明,他就來到文昌宮焚香默禱。自此以後,凡遇诤訟之人前來,他都想盡辦法勸說調解。那些沒有道理而要诤訟的,他加以申斥說理。對于那些有理而不能自己申說清楚的人,他才運用自己的文才爲他們寫狀子,而且全力給以幫助。這樣做了近一年,他考中補廪生第一名,能每月受到官府的定額資助,因此更加努力爲善。
【正文】鄰有少寡而得遺腹子者,家小康〖康,猶富也。〗。族衆誣以不潔,訟之官,謂其孕非真骨血,恐異姓亂宗,乞官斷令大歸〖大歸,注詳余生篇。〗。婦之母家,柔懦不敢出一言。婦冤莫白,惟朝夕哭以死自誓。有鄰媪知之,以語王。王察知婦實貞潔,乃訪至其母家,爲之具詞,令其母至官申訴。婦兄弟有難色,王以義憤激之,始感動。訴詞既投,王複聚同學與裏之耆老,將于月朔令尹谒廟〖令尹,知縣之稱。〗,宣講聖谕時,公言之。或惕以事不幹己〖惕,音剔,警也。〗,王曰:“保節全孤,事關名教,皆讀書人所應爲,非包漕攬訟,有幹例禁者比。果得罪,某請以一身任之。”衆嘉其義,鹹踴躍,遂于朔日聚學舍。俟令尹至,宣講既畢,即出公禀求閱。令亦明決,閱其詞,曰:“事關名節,即爲諸君確訊之,若果族衆誣蔑〖蔑,音滅,猶汙也。〗,當按例嚴懲。然諸君體訪宜實,毋自贻伊戚〖四字出(詩經)。(按)猶言毋自取其罪也。〗。”生直前力陳其誣告狀,言論侃侃〖(論語注)侃侃,剛直也。〗,令見其詞直,慰遣之。不數日即集訊,族衆理诎〖诎,音屈,枉曲也。〗,俱自服誣告。婦冤遂白。案既結,婦囑其母家出百金謝王,王不受,固予之,王怒曰:“我豈觊觎謝儀〖觊觎,音計俞,(正韻)欲得也。〗,故爲是耶?”嚴拒之,聲色俱厲〖言甚怒也。〗,其人慚而去。
【譯文】鄰裏中有一少寡之婦人,家屬小康,懷有身孕,是遺腹子。族中之人誣陷她不貞潔,告官說她腹中之子不是真骨血,怕亂了宗族血脈,求官府判她大歸(把她休回娘家,不准繼承産業)。她的娘家軟弱怕事,不敢說一句話。她受了大冤,無法辯白,整天哭泣,發誓要尋死。有位鄰居老婆婆知道了,來告訴了王生。王生作了調查,知道少婦實是貞潔之人,就訪問來到她娘家,寫了上訴狀,讓她母親去告官府。這婦人的兄弟顯出很爲難的樣子,王生就用道義激勵,他們很受感動,于是把狀子遞了上去。同時王生又招集同學和本地有德望的老者,告訴他們知縣將于初一要到文廟宣講聖谕,到那時把這樁案子公開提出來,有人認爲,此事與己無關,不願出面,王生說:“保護貞節,維護遺孤,這是有關道德仁義的大事,都是讀書明理之人應該做的,並不是爲一己之私利包攬訴訟,不能把這件事等同于違法犯禁來看。如果怪罪下來,我王某一人承擔!”大家都很贊賞他的大義之心,都願意支持他。到了初一,都來到文廟學舍,等候知縣來到,知縣宣講完畢,大家呈上禀文請他閱覽。知縣也很明理,看完以後說:“這是件牽涉名節的事,請在座諸君認真了解落實,如果確屬于族人誣谄,一定按律例嚴懲。但各位查訪一定要確實,不要自取其罪。”王生向前,盡力申敘族人誣告的詳情,言辭剛直,條理分明。知縣見他詞理正直,慰勉了幾句,讓他下去了。沒有幾天,即開庭訊問,族人都被問得理屈詞窮,承認自己誣告。少婦之冤才大白,結了此案。少婦囑咐娘家拿出一百金答謝王生,王生不受。他們堅持要給,王生生氣說:“我難道是想要你們的酬金才這樣做的嗎!”聲色俱厲,嚴加拒絕,婦家人慚愧而去。
【正文】是年除夕,複夢前二青衣來,召之行,仍至前處。見帝君霁顔谕之曰:“余嘉汝改行之速,已還汝科名,然汝尚應于下科中式。因有保節全孤一事,善行動天,本年即捷矣。汝其益勵厥德毋怠,前程遠大未可量也。”王叩首謝。複命吏引之出,途遇二老者一少年拜于側。王不知誰何,見其拜亦拜。二老及少年以首頓地,而告曰:“蒙恩全我似續〖(詩經以似以續注)似,嗣也;續,謂續先祖以奉祭祀。〗,保我田産,愚父子祖孫愧無以報大德,適聞帝君寵召,故謹候于此。”王心知即某氏之舅若夫也,因曳之起〖曳,音業,猶扶也。〗。老者複指少年謂王曰:“豚犬受君…
《坐花志果·果報錄 下(清·汪道鼎著)》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