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就把先前發生的事告訴何生夫婦,且說道:“你是孝子,能彼此作朋友是我的榮幸,怎敢委屈你當傭人呢?我家空的房子很多,若不嫌棄,盍不全家搬來同住?絕不會讓你們爲柴米擔憂。”何生謝絕連稱不敢當,蕭翁堅持如此安排,于是何生夫婦就住下來幫忙蕭翁管理帳務。
【正文】月余蕭翁謂生曰:“始神許我,爲何孝子葬親後,別予我吉地;今其言當驗,子盍圖之?”生曰:“諾〖諾,匿各切,音喏,入聲,應辭也。〗,某非假青烏以覓食者,苟不因翁事未竟〖竟,畢也。〗,何久客異域爲〖域,音玉。異域,猶言異鄉也。〗?第念神已許翁,必可得一吉壤,顧目前無當意者,願翁假時日以待之。”自是日向田野山谷間,訪穴尋龍〖穴,地氣凝結處。龍,山之龍脈也。〗,杳無所遇,求之月余,形神俱瘁。一日道經何墳,徘徊遠眺,忽見數丈以外,隱約間複現龍脈。尋迹以往,果得真龍,蓋與何墳同源並發。審視再叁,貴雖稍遜,而富可百萬;遂白翁購得之,爲之擇日蔔葬。事畢生辭歸,翁酬之千金,生固卻曰:“吾向與翁言,非以青烏覓食者,願翁留此以濟貧乏。翁不得已,爲張樂祖餞〖張,作也。(戰國策)張樂設飲。(詩經飲餞于祢注。)古之行者,必有祖道之祭;祭畢,處者送之,飲于其側,而後行也。(按)世謂餞行爲祖餞,本此。〗,何夫婦亦來泥首泣謝〖(梁元帝檄)任約泥首于南化仁。(按)泥首,叩頭也。〗。
【譯文】過了一個多月,蕭翁對某生說:“先前神曾許諾將吉地讓與何孝子後,會另安排一塊作爲補償,現在看來,神的話不假,請你留意考察一下!”某生答道:“自當如此,我並非靠看風水謀生,若非蕭翁您的事未了,我怎會長期留在此地?神既已許諾,則必定可得吉地。但到目前爲止,還沒有發現。希望蕭翁您再等待一些時候。”從此某生每天在田野山谷間來往察看,訪靈穴、探龍脈,一個多月過了,神情憔悴一無所獲。一天,他路過何家墓地徘徊遠眺,忽然看到數丈以外隱約現出龍脈氣象,追蹤查看,果然找到真龍脈,細看原與何家同出一源。貴氣則稍遜,而富可百萬。于是請蕭翁買下此一寶地,並爲擇日埋葬祖宗靈骨。大事已畢某生告辭返鄉,蕭翁贈千金以爲報酬。某生堅持不受,說道:“先前曾說過,並不是靠看風水謀生。希望蕭翁您能將這筆錢用來濟貧。”蕭翁熬不過某生的請求,只好設宴餞行。何生夫婦也前來含淚叩謝。
【正文】生歸即聯捷成進士。蕭翁葬親後,家日起,富甲一郡〖甲,猶首也,謂一郡之首推。〗。未幾,其子以進士入詞林〖詞林,即翰林。〗,官至方伯〖方伯,藩司之稱。〗。而孝子之孫,何文安公淩漢,以乙醜探花官大宗伯〖大宗伯,禮部尚書之稱。〗,爲一時理學名臣。公子紹基,複以乙未解元,聯捷入詞館〖詞館,即翰林館。〗,屢試文柄〖(姚合寄郭公詩)相府執文柄。(按)今之司文柄者,如學院主考等職。〗。兩家富貴,正未艾也〖(左傳)憂未艾也。(注)未艾,未絕也。〗。
【譯文】書生回家後,考試連連報捷,中了進士。蕭翁自葬親之後,家業日漸興旺,富甲一郡。沒過幾年,其子考中進士而入翰林,官至藩司。何孝子之孫,何文安公淩漢,乙醜年中探花,官封禮部尚書,成爲一時之理學名臣。其子何紹基,又于乙未年考中解元,聯捷入翰林館,多次擔任國家主考官。何蕭兩家之貴富正如東升旭日,蒸蒸日上。
【正文】坐花主人曰:“孝者五常之首,百行之原也。當何孝子雜作傭保中〖(漢書司馬相如傳)與傭保雜作。(按)傭,雇工也;保,酒家操作人也。雜作,與之共作事也。〗,非有奇才異節,動人聽聞。而天地佑之,鬼神敬之;卒使門庭光大,慶流子孫。孝德之感應,蓋若是其神且速也!某生尚義而遺利,蕭翁敦厚而樂善,其並蒙多福也宜哉!”
【譯文】坐花主人說:“孝順是五常(即五倫:君臣、父子、兄弟、夫婦、朋友)倫德之首,也是各種優良品德的基礎(古人說:百善孝爲先)。當何孝子混雜于傭人中時,並非有特殊才能、異于常人的表現引起別人的注意。而感得天地的護佑,鬼神的恭敬;終于使家道光顯,綿延子孫。孝德的感應竟然是這樣的神速啊!某生重義而輕財,蕭翁仁厚而好善,能一起承受厚福也是當之無愧啊!”
二、萬彥齋封翁二事
不惜修金與盜名 全人骨肉自多情
夫能周急妻無忤 正是蒼穹玉汝成
《其一》
【正文】陽羨〖陽羨,即宜興縣。〗,萬荔〖荔,音利〗門方伯之封翁,彥齋先生,爲諸生時〖諸生,秀才之謂。〗,家甚貧,方正不妄取,而勇于爲義,遇人有急難,必委曲周恤之,雖自汙勿顧也〖自汙,猶言壞己之名節。〗。
【譯文】宜興縣有位藩臺大人(萬荔門),其父萬彥齋老先生,當年還是位秀才時,家庭相當貧寒,但禀性大方正直,從不取非義之物,而且見義勇爲,遇人有急難,即便是委曲自己,也要想方設法給以周濟幫助,雖至聲譽被人沾汙,也不顧惜。
【正文】嘗館鄉間,歲除步歸,半途遇一中年婦,且行且泣,公異而詢之,婦不答,固要之〖要,音腰,求也。〗。怫然曰〖怫,音弗,怫然,怒貌。〗:“行道之人,各有心事,何暇逢人絮述。”公見其詞厲而色哀,慰之曰:“我非漫然相問者,果有急難,試告我,我或能爲子謀。”婦乃曰:“吾夫裏正也〖(杜詩)去時裏正爲裹頭,(按)裏正,地保也。〗,虧官銀叁十余兩,禁獄追比,日受棰撲〖棰,音垂,杖也。撲,打也。〗。前往探視,夫言被棰困狽〖狽,音貝。被,受也。困狽,委頓也。〗,若複違限,必以刑死,家有幼女,囑我速賣之,以銀繳官。我從夫言,以女托媒,媒乘我急,詭言歲暮無售者〖詭,音軌,欺也。售,音受,無售者,猶言無買主也。〗,故抑其價,僅得錢十千,念失女而夫仍不免,沈思無計,將賣身以益之,吾痛吾夫之困于刑也,吾女之辱于婢妾也,吾身之不能自保也,轉盼之間,一家星散,不禁悲從中來耳。”公曰:“叁十金亦非大事,汝夫豈無親族知好可告貸者〖貸,音代,借也。〗,乃至出此下策。”婦歎曰:“先生何言之易也,彼親族輩,貧者自給不暇,稍有余資者,早聞風遠避,求一面不可得,誰肯舍一文錢,憐取難中人者?先生休矣,毋誤我事。”言已,嗚咽欲行〖嗚,音烏,(齊書王儉傳)流涕嗚咽。(按)嗚咽,悲極氣塞貌。〗。公止之曰:“子無然,我雖寒素〖(晉書武帝紀)令內外群官,舉清能,援寒素。(按)寒素,猶言寒微。〗,叁十金尚易辦,第汝女已賣,得金尚可贖否?”婦泣曰:“倘蒙先生哀憐,吾女尚未立券,交銀可立取之歸。”公因出懷中十二金遺之曰:“子先持此去,明日俟我于城中某處,當如數畀子〖畀,音避,與也。〗。”婦出不意,泥首泣謝〖泥首,詳注前篇。〗。詢公姓氏裏居,且曰明日往取女歸,當送至府服役。公笑曰:“勿作此言,我憐爾骨肉分離,非欲爾女也。”不告以姓,拂衣迳行〖迳,音徑,直也。〗。行數武〖武,猶步也。〗,複謂之曰:“明日當早來,毋自誤。”婦泣應曰:“諾。”遂持金去。
【譯文】他曾在鄉間設館教書,有一年除夕,徒步回家。半途之中,遇見一位中年婦女,邊走邊哭。萬先生感到奇怪,上前問怎麼回事,她不回答。萬先生堅持要求,她生氣說:“行路之人,各有心事,哪裏有空逢人就細說!”先生見她言語堅厲,神色哀痛,就安慰說:“我不是隨便問你。真有急難,對我說說,或許能爲你想點辦法。”婦人才說:“我丈夫是地保,虧了官府銀子叁十多兩,被關在監獄中,天天遭拷打追繳欠銀。我去探監時,他說已被打得支持不住了,如到期不能繳足,就是死罪。我們有個年幼的女兒,囑附我速速賣了,來抵官銀。我聽從丈夫意見,將女兒托媒人變賣。媒人乘人之危,诳稱年關,沒有人買,故意壓價,只賣了十千。想起失去了女兒還不能救得丈夫。細細考慮,沒有辦法,只得自己賣身來解決問題。我悲痛丈夫被困牢獄,女兒受辱當人婢妾,我自身也保不住。轉眼間,一家人就要分開,不禁悲從中來!”先生說:“叁十兩也不算很困難的大事,你丈夫難道沒有親戚、好友暫時借貸一下,而必須出此下策嗎?”婦人歎了口氣說:“先生說得倒容易。他的親族中,窮的自顧不暇,稍有余錢的人,早就聞風遠避了,乞求見一面都找不到人,誰肯舍得出一文錢來救苦難中的人呢!先生就請不要問了,免得耽誤我的事!”說完,嗚咽著要走。萬先生叫住她,說:“你不必這樣。我雖家寒身微,叁十金還可以籌措。你女兒已賣,如果有了錢,還能贖回來不?”婦人哭著說:“如能幸蒙先生哀憐,我女兒還沒有立賣身契,交還了銀子,馬上可以領回來。”先生就從懷中拿出十二金交給她說:“這點錢你先拿去,明天到城裏某個地方等我。屆時我如數把錢補齊!”此事大出婦人所料,立刻跪地嗑頭泣謝,詢問先生的姓氏住處,並說:“明天把女兒領回來,就送到府上服役勞作。”先生笑了笑說:“你別這麼說!我憐憫你們骨肉分離,不是想要你的女兒。”也沒有告訴她自己的姓名和住址,掉頭而去。走了幾步,回頭說:“明天早點來,不要自己耽誤了大事!”婦人含淚應聲:“好!”就拿著錢走了。
【正文】公歸之家,晨餐未具,夫人索修金易米,公嗫嚅〖嗫嚅,音聶儒,(韓愈送李願敘)口將言而嗫嚅。(注)嗫嚅,欲言不言之貌。〗曰:“白費卻一年辛苦,山路崎岖〖崎岖,音奇區,路不平貌。〗,傾跌數四,人幾墮深谷中,遑暇覓手中銀包乎〖遑暇,猶言何及。〗?”夫人知其好周人急,哂〖哂,音審,微笑也。〗曰:“若果傾跌失之,尚易覓取,恐又從井救人耳〖(論語)井有人焉,其從之也。(注)謂隨之于井而救之,(按)世謂不顧己而救人,爲從井救人,義本此。〗!”公曰:“然。尚不足,奈何?”俱以實告,夫人固賢淑,無怨言,且慫恿〖慫恿,音聳勇,猶稱贊之謂。〗之…
《坐花志果·果報錄 上(清·汪道鼎著)》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