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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與道家(下)▪P26

  ..續本文上一頁公孫淵)仍業以載凶。只足覆其族也。陶謙昏亂而憂死。張楊授首于臣下。皆擁據州郡,曾匹夫之不若,固無可論者也。燕(張燕)、繡(張繡)、魯(張魯),舍群盜,列功臣,去危亡,保宗耙,則于彼爲愈焉。”他說張魯等人,倒能夠逆取順守,得保祖先子孫的宗祀,在當時群盜如毛,都是有始無終的亂世當中,比較起來,的確算是傑出的人物。然而陳壽還見不到張魯後世的子孫族類,竟能南遷于江西,曆宋、元以後,受朝野的尊敬,成爲龍虎山正一派的張天師世家,累世備受寵封,可與山東曲阜的孔子世家相提並論,都成爲中國文化世家巨室的特殊家世,一豈非他的先世張道陵的道術,應有豐功陰德的余蔭,才能如此嗎?

  陳壽著的《叁國志》,自有陳壽的立場和主觀,他筆下所述說的張道陵,等于是以“假道爲騙”的術士,相反地,在葛洪所著的《神仙傳》中,便不同于陳壽的記載了。

  如說:

  張道陵者,沛國人也。本太學書生,博通五經。晚乃歎曰:此無益于年命,送學長生之道,得黃帝九鼎丹法。欲合之,用藥皆靡費錢帛。陵家素貧,欲治生,營田牧畜,非己所長,乃不就。聞蜀人多純厚,易可教化,且多名山,乃與弟子入蜀,住鶴鳴山,著作道書二十四篇。乃精思煉志。忽有天人下,千乘萬騎,金車羽蓋,骖龍駕虎,不可勝數,或自稱柱下史。或稱東海小童。乃授陵以新出正一明威之道。陵受之,能治病,于是百姓翕然奉事之以爲師,弟子戶至數萬,即立祭酒,分領其戶,有如官長。並立條製,使諸弟子隨事輸出米絹器物、紙筆、樵薪、什物等。領人修複道路,不修複者,皆使疾病。縣有應治橋道。于是百姓斬草除涵,無所不爲,皆出其意。而患者不知是陵所造,將爲此文從天上下也。

  我們看了葛洪所寫的記載,便可了解陳壽記述張道陵的事實,不但簡要不詳,而且是有立場和成見的。張道陵的正一明威道術,到了晉朝,更有擴展,晉室的名公巨卿,朝野大族,都有信奉此道,例如王、謝等巨室,也都曆世信奉不衰,以書法著名的王羲之,便是此道中的分子。所以他手寫《黃庭經》,並不是專爲習字而好玩的。

  此外,我們再看葛洪所載張道陵在四川施行的教化,依照曆史文化的功績觀念來講,便會覺得他與文翁化蜀,同樣具有文化教育上的價值。

  如說:

  “陵又欲以廉恥治人,不喜施刑罰。乃立條製,使有疾病者,皆疏記生身已來所犯之事,乃手書投水中,與神明共盟約,不得複犯法,當以身死爲約。于是百姓計念,邂逅疾病,辄當首過。一則得愈,二使羞慚,不敢重犯,且畏天地而改。從此之後,所違犯者,皆改爲善矣。”

  在這段的記載裏,述說張道陵化民成俗的方針,在于人人自覺自治,重廉恥,畏天命,行善舉爲其重點,根據道家思想的“爲政不在多言”,唯重實行的原則,那麼,張道陵這種措施,又何嘗是不對呢?陳壽所謂“故世號米賊”,是從曹魏政權的立場,因襲治權的正統觀念而來,並不全足取信。其次,關于張道陵個人修煉道術的經過。

  如說:

  陵乃多得財物,以市合丹。丹成,服半劑,不願即升天也。乃能分形作數十人……行氣服食,故用仙法,亦無以易。故陵語諸人曰:爾輩多俗態未除,不能棄世,正可得吾行氣、導引、房中之事,或可得服食草木,數百歲之方耳。其有九鼎大要,唯付王長。而後合有一人,從東方來,當得之。此人必以正月七日,日中到。具說長短形狀。至時,果有趙異者,從東方來,生平原相,見其形貌,一如陵所說。陵乃七度試異,皆過,乃授昇丹經。

  這是說明張道陵所修煉的神仙道術,仍以外金丹的丹藥爲主,以服氣、導引、房中等的內丹修煉的助伴,最後,仍以九鼎大要等道法的指歸。

  至于所說七次試驗趙昇的道心,然後授以神仙道術,正是後世妄求學仙者先立道德根基的榜樣,如說:

  七試者:第一試昇:到門不爲通,使人辱罵四十余日,露宿不去,乃納之。第二:使昇于草中守黍驅獸,暮遣美女非常,托言遠行過寄宿,與昇接床。明日又稱腳痛不去,遂留數日,亦複調戲,昇終不失正。第叁試昇:行道忽見遺金叁十瓶,昇乃走過不取。第四試昇:令入山采薪,叁虎交前,咬昇衣服,惟不傷身。昇不恐,顔色不變,謂虎曰:我道士耳,少年不爲非,故不遠千裏,來事神師,求長生之道,汝何以爾也?豈非山鬼使汝來試我乎?須臾,虎乃起去。第五試昇:于市買十余匹絹,付值訖,而絹主誣之雲:未得。昇乃脫己衣,買絹而償之,殊無憚色。第六試昇:守田谷,有一人往叩頭乞食,衣掌破弊,面目塵垢,身體瘡膿,臭穢可憎。昇怆然爲之動容,解衣衣之,以私糧設食,又以私米遺之。第七試:陵將諸弟子登雲臺絕岩之上,下有一桃樹,如人臂,傍生石壁,下臨不測之淵,桃大有實。陵謂諸弟子曰:有人能得此桃實,當告以道要。于時伏而窺之者,叁百余人,股戰流汗,無政久臨視之者,莫不卻退而還,謝不能得。昇一人乃曰:神之所護,何險之有,有聖師在此,終不使吾死于谷中耳。師有數者,必是此桃有可得之理故耳。乃從上自挪,投樹上,足不磋跌,取挑實滿懷。而石壁險峻,無所攀緣,不能得退。于是乃以挑一一擲上,正得二百二顆。陵得而分賜諸弟子各一,陵自食留一以待異。陵乃以手引昇,衆視之,見陵臂長叁十丈,引昇,昇忽然來還。乃以向所留桃與之。食畢,臨乃臨谷上,笑而言曰:趙異心自正,能投樹上,足不蹉跌。吾今欲自試投下,當應得大桃也。衆人皆谏,惟異與王長嘿然。陵遂投空,不落桃上,失陵所在。四方皆仰,上則連天,下則無底,往無道路,莫不驚歎悲涕。惟昇、長二人,良久乃相謂曰:師則父也,自投于不測之崖,吾何以自安!乃倒投身而下,正墮陵前。見陵坐局腳床,鬥帳中,見昇、長二人,笑曰:吾知汝來。乃授二人道畢。叁日,乃還歸,治舊舍,諸弟子驚悲不息。後陵與昇、長二人,皆白日沖天而去。衆弟子仰視之,久乃沒于去霄也。初陵入蜀山,合丹半劑,雖未沖舉,已成地仙,故欲化作七試以度趙昇,乃如其志也。

  我們讀了葛洪所寫這段張道陵授受道術的傳記,對于一般妄求長生不老之方的人士,應知有所反省。須知道家與道教所標榜的神仙可學,必以立德爲先。後世的人,以價值觀念的小忠小勤,輕心慢心的意氣用事,妄求出世超人的道術,豈非緣木而求魚,哪有這種便宜的事呢?如果神仙不可學,就憑這種做人的德行爲榜樣,以此爲人處事,亦正是儒家所謂大人君子的風規,這樣的教化,又何嘗有害世道人心呢?拚命大罵其爲異端不可學,似乎有欠公允。我們非常簡略地介紹了漢末道教形成的前因後果,便可大概了解秦、漢以後政治社會演變的關系,由道家思想促成道教建立的先聲。

  (二)魏晉以後的道家與道教

  我們初步了解了漢末的學術情況,與社會人心逃避現實的趨向,促使道家形成道教的情形,然後再來研究魏、晉人對于學術思想轉變的迹象,就有脈絡可循,不致憑空臆度了。漢末時期,朝野上下,受到政治、經濟、軍事種種的激蕩,社會的不安,隨時隨地呈現一片紊亂,因此應運而生的新創各種道術信仰,便能普遍傳開,深入各個階層,加上黠者利用遊俠與知識分子不滿現實的情緒,縱橫牽扯,一拍即合,就形成叁國時代的局面了。我們想要了解曆史文化的演變,必然不要忘記時代背景的影響,所以要講魏、晉時期的學術思想,必須要追蹤東漢未期學術思想的情況,然後才能了解魏、晉學術思想的原因。

  我在講述佛教與中國文化的因緣中,曾經講到影響時代學術思想的重心,在于當權執政者的領導作風,當漢末及曹魏執政的先後階段,傳習儒家的經學,紹述孔、孟的遺教,除如鄭玄、盧植等少數的大儒,稍具規模以外,一般所謂儒生者,都以文學見長。如王粲等人,醉心于辭章的意境,其余濟濟多士,大多從事于救亡圖存的時事,或奔競于當世功名的途徑,即使從事學術思想,也都以見用于現實的世務爲主,如研究科學而哲學的易經象數之學,也只有少數有志之士,肯在業余作部分專長的研究,如鄭玄的交辰,費直、荀爽的升降,虞翻的納甲等有數幾人而已。此外,如華佗的醫道,管辂的術數,尚有正統道家的遺風,至于以道家法術見長,如于吉、左慈等人,雖然名動公卿,影響人心至巨,但到底不能見重于士林,由此而知由漢末到叁國時期,學術思想界的情形,正同當世的時事是一樣的紊亂。

  曹魏時代,因曹氏父子擅長文學的關系,帏幄中的文士,亦多以文學見長,對于義理學術的探求,已經減色,到了魏、晉轉移的階段,少年貴胄的世家公子,如何晏、王弼之流,既不能做絮靜精微的學問工夫,又不能疏通知遠,于是,僅于思而不學的心得之下,便以老、莊思想來解釋《易經》;不但易經漢學傳承的原意,由此喪失,即如老、莊的思想,也從此大爲變質。加以名公巨卿,世家大族們對于時勢國事,有心挽救而無力挽回,就與當時一般名士們群居終日,手把塵尾,清談玄理以逃避現實,等于任何一個世紀末期的人,趨向聲色歌舞、醇酒美人、玩牌跳舞,是同爲時代頹廢的心理作用,因此以《易經》、《老子》、《莊子》爲主的叁玄之學,便應運而興,所謂清談與叁玄,便是如此這般所造成。恰當那個學術思想中心無主的時代,又加西域佛學的名僧居士們,如支謙、支適等人,開始源源東來,灌輸般若談空,講論“神我”“涅槃”的思想,蔚爲一時的風氣。在另一方面,受到衰亂頹風的影響,故作曠達而流于疏狂,如嵇康、阮籍、山濤、劉伶等人,便是受到這種世風刺激的犧牲者。

  然而魏、晉之際,除了這般人物,足以影響時代的風氣以外,其他講究學問德業,從事挽救世道人心的工作者,難道真正無人嗎?這又不然,人間世事,本來就如自然物理一樣,有了黑暗,自然也有光明,有正的一面,當然也有反的一面。魏、晉時期,從事挽救世風的人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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