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禅宗與道家(上)▪P10

  ..續本文上一頁又道非心非佛。師雲:這老漢惑亂人未有了日,任汝非心非佛,我只管即心即佛。其僧口,舉似馬祖,祖雲:大衆,梅子熟也。

  例二(這是一則無言之教,折伏學人見地不到家,兩個大師教授法不謀而合的機鋒):

  鄧隱峰辭馬祖,師曰:何處去?曰:石頭去(石頭乃與馬祖同學,希遷禅師的別號)。師曰:石頭路滑。鄧對曰:竿木隨身,逢場作戲,便去。才到石頭,即繞禅床一匝,振錫(杖)一聲,問:是何宗旨?石頭曰:蒼天!蒼天!峰無語,卻回舉似師。師曰:汝更去問,待他有答,汝便噓兩聲。峰又去!依前問,石頭乃噓兩聲。峰又無語,國舉似師。師曰:向汝道,石頭路滑!

  例叁(這是一則隨機誘導的機鋒):

  李翺初見藥山佛師,時任朗州刺史。李初向師玄化,屢請不赴,乃躬谒師,師執經卷不顧。侍者曰:太守在此。李性偏急,乃曰:見百不如聞名。拂袖便出。師曰:太守何得貴耳而賤目?李國拱謝,問曰:如何是道?師以手指上下,曰:會麼?李曰:不會!師曰:雲在青天水在瓶。李欣然作禮,述偈贊之曰: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余話,雲在青天水瓶。李又問:如何是戒、定、慧?師曰:貧道這裏,無此閑家具。李罔測玄旨。師曰:太守欲保任此事,須向高高山頂立,深深海底行,閨閣中物舍不得,便爲滲漏。李後又贈詩雲:選得幽居惬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宋相張商英參禅悟得後,作李翺見藥山公案頌古雲:雲在青天水在瓶,眼光隨指落深坑。溪花不耐風霜苦,說甚深深海底行?

  以上所舉叁例,藉以說明禅宗宗師們機鋒的作風,其他多不勝舉,暫且不列,總之,機鋒是宗師們的方便說法,是一種機會教育的教授法,並不是禅的宗旨和目的,這是因時、因地、因人而變的活用法門,並非究竟的道理,如有學禅的人,專以機鋒轉語爲事,那就是錯把雞毛當令箭的笑話了。

  (3)棒喝:講到禅宗,往往使人聯想到棒喝,好像禅宗與棒喝,是不可或分的事一樣,其實,棒喝只是禅宗宗師們教授法運用的一種,它具有中國傳統文化《禮記》教學精神的意義,中國上古,教用樸教,演變而爲夏楚。中國佛教自有禅宗的發揚光大以後,經過馬祖、百丈的改製,創立共同生活,集體修行的禅門叢林製度以來,凡是真有見地,真有修持的名師大匠的宗師們,他的會下往往聚居數百衆至千衆不等,所謂“龍蛇混雜,凡聖同居”,人多事雜的現象,就自然而然的必有其事了。因此,唐、宋時代幾位大師們,喜歡手持禅杖,作爲領衆的威信象征,在必要時,也可用它作夏楚的用途,等于四五十年前的學校老師們,還有手拿“戒方”的風氣。其實,禅師們的棒,不是用來時常打人的,只在研討問題的時候,有時輕輕表示一番,作爲賞罰的象征,後世的宗門,以及學禅的人,若是在老師那裏碰了釘子,受了批駁,都叫它做“吃棒”,我們現代人所說的碰釘子,難道真有一枚釘子給你碰嗎?所謂“喝”,便是大聲的一叱,表示實罰的意思,和“棒”的作用是一樣的。禅宗的“棒喝”,是由于德山宣鑒禅師喜歡用“棒”,臨濟義玄禅師喜歡用“喝”,因此後世禅宗便有“德山棒,臨濟喝,雲門餅,趙州茶“風雅典故的流傳了。

  總之,棒喝是教授法的運用,包括有賞,有罰,乃至不賞不罰,輕松的一棒,後來宗門,已有其名而無其實,我所見前輩的宗師們,有時認爲你知見有錯,但只對你一笑,不加可否,或者,便聞目躍坐,默默不答,這就是棒喝的遺風,過去我們碰到這種情形,自己再加反省,知道錯了,便叫它做棒。這是一種最難運用的教學法,如果不是真正具備高才大德的宗師,實在無法施展,所以在盛唐的時代,黃檗禅師便說:“大唐國內無禅師!”有人問他現在到處都有禅宗的宗師,怎麼說無禅師哪?黃檗便說:“不道無禅,只道無師”而已,因此他的得意弟子義玄禅師,就是後來開創臨濟宗的祖師,便說出一個作禅宗宗師的才德和條件,如雲:“我有時先照後用,有時先用後照,有時照用同時,有時照用不同時。先照後用,有人在。先用後照,有法在。照用同時,驅耕夫之牛,奪饑人之食,敲骨取髓,痛下針錐。照用不同時,有問有答,立賓立主,合水和泥,應機接物。若是過量人,向未舉已前,撩起便行,猶較些子。”臨濟又有對于棒喝的說明,如雲:“有時奪人不奪境,有時奪境不奪人。有時人境兩俱奪,有時人境俱不奪。”“問:如何是奪人不奪境?師曰:煦日發生鋪地錦,嬰兒垂發白如絲。問:如何是奪境不奪人?師曰:王今已行天下遍,將軍塞外絕煙塵。問:如何是人境俱奪?師曰:並汾絕信,獨處一方。問:如何是人境俱不奪?師曰:王登寶殿,野老讴歌。”又有雲:“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竿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

  3.研讀禅宗典籍的重點

  除了以上所說的公案、機鋒、棒喝是屬于禅宗教授法的範圍,雖然必須要知道,而且要徹底了解它的作用所在,和當時當事人所得的情況以外,但決不可以拿它作爲禅宗的究竟宗旨和目的來看。如要真正了解禅宗的傳心法要,特別須要注意語錄中的上堂法語(就是上課講話)、示衆(公開講學)、小參、晚參(臨時討論)等法要,那才比較是踏實的禅學。但是要讀這些書,自己必先具備有儒、佛、道叁家基本學識的基礎,尤其對于佛學,不能毫無所知便去讀它,那必會使你如“蚊子咬鐵牛”,永遠沒有下嘴處。

  例一:

  百丈禅師上堂:“靈光獨耀,迥脫根塵,體露真常,不拘文字,心性無染,本自圓成,但離妄緣,即如如佛。”又雲:“一切言教,只是治病。爲病不同,藥亦不同。所以有時說有佛,有時說無佛。實語治病。病若得瘥,個個是虛妄語。實語是虛妄語生見故,虛妄是實語斷衆生顛倒故。爲病是虛妄,只有虛妄藥相治。”

  例二:

  洞山禅師上堂:“還有不報四恩(佛恩、師恩、國恩、父母恩)叁有(欲、色、無色)者麼?衆無對。又曰:若不體此意,何超始終之患,直須心心不觸物,步步無處所,常無間斷,始得相應,直須努力,莫閑過日。”

  除了簡舉以上上堂法語的兩例以外,因資料太多而不提,至若大禅師們的專著,以及酬答的信劄,都是很好的禅學資料,如果舍此而不用,單提公案、機鋒以概談禅學,那是背道而馳的事,千萬不可以此誤人,真是罪過不淺。總之,無論是宗教或哲學、教育、學問、著作的真正目的,是在給予別人以安身立命,與立身處世的正確目標,並不是只爲一己的虛譽,故意撮取標新立異,言人所不懂的便自鳴高了。

  4.必須具備禅學與文學的素養

  禅宗固然是中國佛教的中國佛學的特色,但從釋迦牟尼所創立的整個佛學的體系而言,它的基本宗旨,與最高的目的,並非因與中國文化融會以後,就根本推翻了釋迦佛教的主旨,只是在教授法的方式,與表達最高真谛的言辭與方法,産生一種中國文化特出的姿態,而且滲合借用儒、道兩家學術思想的名言和作風而已。因此研究禅學,若不全面了解佛學大小乘的學理,遍覽經、律、論叁藏的經典,明白中國各宗佛學的大義,以及不通佛教修行求證定慧的方法與工夫,只取禅宗的機趣而言,必然不能觸及其中心的宗旨與道果,至少,會落在愈走愈偏,愈學愈仄的情況。況且現代印度瑜伽術等類似禅定的工夫,已經普遍展開,在世界各國傳布,如果講禅宗毫無實際的修證經驗,恐將被人唾棄,認爲是清談欺世的謊言而已。倘是一個立心學禅的學人,應抱“遁世不見知而無悶”,“確乎而不可拔”的宗旨,決不要因爲舉世談禅我亦談,不肯真誠向學,只圖“曲學阿世”,以博取一時的虛譽,那就于人于己,都有莫大的損失了。總之,千萬不要忘記,禅宗以證取涅槃妙心,了脫生死而超然于物外爲主旨,豈可離了佛學的教理,而徒托空言而已。

  其次,我們要研讀唐、宋以來的禅宗典籍,如果對于中國文學沒有相當修養,那就會如古代禅師們所說“咬鐵饅頭”相似,就有無法下嘴的可能,尤其自中唐到宋、明、清的禅學,更進一步已與中國文學結了不解之緣,隨處與詩、詞、歌、賦等文學會流,倘使從純粹的白話國語文學入手,恐怕極難了解其究竟。況且以中國文學發展史而言,自魏晉六朝以後,唐詩、宋詞、元曲、明小說、清韻聯,無一不與禅境有息息相關之妙,所以要全面了解禅學的精神,必須對佛學與中國文學,具有相當的基本修養。有些人又說:禅宗的六祖慧能,本來是一個目不識丁的樵夫,並不需要了解佛學與文學,豈不同樣悟道而成佛作祖嗎?誠然!但在六祖前後,又有多少慧能?本來佛法與禅悟,是屬于智慧的造詣,聰明才智,到此一無用處,然而具備真智慧的人,究竟又有多少?如果動辄以六祖自比,早已失其謙虛之德,已經充滿了僑慢之情,那與禅宗的宗旨,適己背道而馳了。何況釋迦說出“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的宗旨,卻在他說過無數的經典以後,才提出這個掃蕩執著文字名相的家風,他並非根本就不用文字而直截了當地立此宗旨,這點須要特別注意。總之,佛法與禅宗,都是因時因地適變的教學方法,凡是真智慧人的作爲,成功各有千秋,大可不必刻舟求劍,致有回首茫然的結果;不過爲學爲道,必須要實事求是,腳踏實地的做去,先求人乎其內,才能出乎其外,否則,浪費一生學力,那就太可惜了!

  例一(這是例舉禅宗與中國文學有密切關系的公案機緣):

  秀州華亭船子德誠禅師,節操高邈,度量不群,自印心于藥山,與道吾、雲岩爲同道交。泊離藥山,乃謂二同志曰:“公等應各據一方,建立藥山宗旨。予率性疏野,惟好山水,樂情自遣,無所能也。他日後,知我所止之處,若遇靈利座主(唐宋佛教稱講佛經的法師爲座主),指一人來,或堪雕琢,將授生平所得,以報先師之恩。”進分攜至秀州華亭,泛一小舟,隨緣…

《禅宗與道家(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 继续阅读 ▪ 禅宗與道家(下)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