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禅宗與道家(上)▪P12

  ..續本文上一頁用的基本功能的心,它究竟是何相狀?它究竟來從何來?去向何去?它的本體究竟是怎樣的一回事?那豈不是仍然是一個不知宇宙人生究竟的糊塗人嗎?所以《楞伽經》上便說這些境界,仍然不離唯識的變相,《楞嚴經》上更加明白地說:“現前縱得九次第定,仍爲法塵分別影事”而已。宋代由神仙道家而參禅的張紫陽真人也說:“頂後有光猶是幻,雲生足下未爲仙”了!可是話又說回來,倘使是一個真正學佛參禅的人,如果沒有經過嚴格的禅定修持,連普通平心靜氣的心性修養工夫,也未到達,就冒然要求,或自認爲已得言下頓悟的禅道,那便是非愚即狂,恐怕距離禅道尚遠吧!假定這樣便自信爲禅學的真實,至少在我個人而言,實在是個世間最愚蠢的笨人,幾十年的求學求證的工夫,都是冤枉的浪費了。閑話少說,言歸正傳,總之,禅宗的中心與目的,已如以上所講,略作說明,關于真實禅宗的途徑,歸納起來,便有工夫與見地的兩種條件,猶如鳥的兩翼,車的雙輪,是缺一不可的事實,現在讓我們舉出初唐之際禅宗大師們,有關修持禅定的工夫,與見性悟道的見地吧!

  例一(原文的大意):

  江百道一禅師,漢州(四川)什郊縣人,姓馬氏,故俗稱馬祖(不是閩中的媽祖,千萬不要錯會),或稱馬大師。唐開元中,習定于衡嶽(湖南)。那時禅宗大祖的得法大弟子南嶽山懷讓禅師,知道他是佛法的大器,便去問他說:大德(佛家對人的尊稱)坐禅,冀圖個什麼?馬祖便說:欲求作佛?懷讓禅師(以下簡稱師)乃拿了一塊磚,日日在他坐禅的庵前去磨,(注意,這便是禅宗的教育法。)馬祖有一天問師,你磨磚作什麼?師曰:磨作鏡。馬祖曰:磨磚豈得成鏡?師曰:磨磚既不成鏡,坐禅豈得作佛?馬祖聽了,便發生疑問了?就問:如何才是?師曰:如牛駕車,車若不行,打車即是?(車比身)打牛即是?(牛比心)馬祖被他問得無法可對,(並不是馬祖答不出這個問題,他正在明白此中譬喻之理,反究自心。)師又曰:你學坐禅?或是學作佛?若學坐禅,禅不在坐臥之間。若學坐佛,佛並非有個定相,本來是無住的法門,其中不應該有個取舍之心。你若認爲打坐是佛,等于殺佛。你若執著長坐不動的定相便是佛法,實在未明其理。

  馬祖聽後,就如喝了甘露醍醐一樣清涼暢快,便向師禮拜,再問:那麼!如何用心?才合于無相叁昧(譯爲正受)?師曰:你學心地法門,如下種子,我說法要,譬如天降雨露,你的因緣湊合了,自然應當見道。馬祖又問:道,並非有色相可見,怎樣才能見呢?師曰:心地的法眼,自能見道,無相叁昧,也便是這個道理。馬祖又說:這個有成有壞嗎?師曰:若以成壞聚散而見道者,就並非道了,我說個偈語給你吧!“心地含諸種,遇澤悉皆萌,叁昧華無相,何壞複何成?”馬祖聽了師的開示而悟入,心意便超然解脫。從此便追隨懷讓大師,侍奉九年,日日進步而透徹佛學心法的堂奧。

  我們講了馬祖道一大師悟道機緣的公案以後,相信大家已經明白禅宗的法門,是否需要禅定工夫的關鍵了!可是不要忘記,中國唐代禅宗的文化,是由馬大師手裏才大事弘開,他是劃時代的人物,不是泛泛可比。但也不要忽略他在未悟以前,確已做過一段長時間禅定的苦行工夫,才能接受南嶽懷讓大師的片言開解之下,頓然而悟,但是他在悟後,還複依止侍奉其師九年,隨時鍛煉所悟的道果,才能透徹玄奧。我們自問其才其德,有過馬大師的嗎?豈可妄說言下頓悟的禅,便是如此這般的容易嗎?總之,學問德業,必須在于操持行履之際,笃實履踐,尤其學禅宗,更是如此,決非輕掉驕狂,便可妄求易得,希望我們這一代的青年,要深深懂得天下凡事,決不是用躁率輕忽的心情可以做到的。

  例二:

  牛頭山法融禅師,年十九,學通經史,尋閱《大般若經》,曉透真空。忽一日歎曰:“儒家世典,非究竟法,般若真觀,出世舟航。”遂隱茅山,投師落發。後入牛頭山幽棲寺北岩之石室,有百鳥銜花之異。唐貞觀中,禅宗四祖道信大師,遙觀氣象,知彼山有異人,乃躬自尋訪。問寺僧:“此間有道人否?”(注意,他問出家的和尚,問此地有修道的人嗎?這等于俗話說的,指著和尚罵禿敗一樣的無理。因爲出家人,當然是爲了修道才出家的嗎!由此可見禅宗的大師們。是如何的方正不阿,所以才處處遭世所忌。)曰:“出家兒那個不是道人?”四祖曰:“啊!那個是道人?”僧無對。別, 增曰:“此去山中十裏許,有一懶融,見人不起,亦不合掌,莫是道人麼?”祖遂入山,見師端坐自若,曾無所顧。祖問曰:“在此作什麼?”師曰:“觀心。”祖曰:“觀是何人?心是何物。”師無對,便起作禮曰:“大德高棲何所?”一祖曰:“貧道不決所止,或東或西。”師曰:“還識道信禅師否?”祖曰:“何以問他?”師曰:“響德滋久,冀一禮偈。”祖曰:“道信禅師,貧道是也。”師曰:“因何降此?”祖曰:“特來相訪,莫更有宴息之處否。”師指後百曰:“別有小庵。”遂引祖至庵所,繞庵惟見虎狼之類,祖乃舉兩手作怖勢。師曰:“猶有者個在?”祖曰:“者個是什麼?”師無語。少選。祖卻于師宴坐石上書一佛字,師睹之竦然。祖曰:“猶有者個在?”師未曉,乃稽首請說真要。祖曰:“夫百千法門,同歸方寸,河沙妙德,總在心源。一切戒門、定門、慧門,神通變化,悉自具足。不離汝心。一切煩惱業障,本來空寂。一切因果,皆如夢幻。無叁界可出,無菩提可求,人與非人,性相平等,大道虛曠,絕思絕慮,如是之法,汝今已得,更無阙少,與佛何殊,更無別法。汝但任心自在,莫作現行,亦莫澄心,莫起貪嗔,莫懷愁慮,蕩蕩無礙,任意縱橫,不作諸善,不作諸惡,行住坐臥,觸目遇緣,總是佛之妙用,快樂無憂,故名爲佛。”師曰:“心既具足,何者是佛?何者是心?”祖曰:“非心不問佛,問佛非不心。”師曰:“既不許作現行,于境起時。心如何對治。”祖曰:“境緣無好醜,好醜起于心,心若不強名,妄情從何起,妄情既不起,真心任遍知,汝但隨心自在,無複對治,即名常住法身,無有變異,吾受璨大師頓教法門,今付于汝,汝今谛受吾言,只住此山,向後當有五人達者,紹汝元化。”住後,法席之盛擬黃梅。唐永徽中,徒衆乏糧,師往丹陽緣化,去山八十裏,躬負一石八鬥,朝往暮還,供僧叁百,二時不厥。叁年,邑宰蕭元善請于建初寺,講《大般苦經》,聽者雲集。

  由以上所提出牛頭山法融禅師悟道機緣的舉例,就可明了禅宗所謂明心見性,關于見地的重要。當法融禅師獨自居住牛頭山修習禅定的時候,已經得到忘去機心,忘去物我的境界,所以才有百鳥銜花的異事。這就如列子所說,海上有一個人,天天與一群鷗鳥做朋友,因爲他沒有機心,沒有戕害生物的觀念,已經忘機到了不知有鳥,更不知鳥是鳥,我是我的程度,所以天天與群鷗相押。後來有人看了這種情形,叫他順便抓幾個鷗鳥回來,他聽了這話,動了機心,便准備去抓鷗鳥,結果呢!鳥兒一看到他,便先飛了。由此可知法融禅師的禅定修養,不但已達忘機忘我的境界,而且還具有慈愛物命的功德,與深厚的禅定工夫了!所以四祖道信大師說他一切皆已具備,只欠一悟而已。可是在他悟道以後,反而孜孜爲人,爲了一般從學的群衆,親自到山下去化緣,背米來給大家吃,再也不會有百鳥銜花,或者來個鬼神與他護法送米了!這個道理,這個關鍵,便是沈迷在玄秘之學的人,最好研究的考題,我們暫時不爲他下注解。其次,當回祖道信大師與他到了後山,看見一群虎狼,四祖便舉起手來,有恐怖的表情,因此法融禅師便起了懷疑,問他:你是悟道的人,還一有這個恐怖虎狼的心理存在嗎?四祖當下就反問他:你說,這個會起恐怖的是什麼?如果法融若答他說是心。心在哪裏?它又是什麼形狀?它又從哪裏來?哪裏去?死後還存在嗎?未生以前又如何?一定還有連串的問題提出,追問下去。可是法融禅師沒有下文,四祖也便不說什麼了!于是四祖要抓機會,要造個機緣來對他施以教育,所以便在法融平常打坐的大石上,先寫了一個佛字,自己便一屁股坐下來,這種舉動,在一個虔誠信仰的佛教徒,而爲此出家入山學佛的法融看來,實在是大逆不敬的大事,所以他便悚然動心,非常懷疑這個自稱爲禅宗四祖的道信大師。四祖早已料到他有此一舉,所以便問他說:你還有這個悚然動容,崇拜偶像的觀念,而不知真佛何在的心理嗎?這也就是四祖借用機會教育,使他明白你以前問我的,“還有這個恐怖心嗎?”與我現在問你的,“還有這個悚然的心理嗎?”都是此心作用的變相,乃至喜、怒、哀,樂、及種種心理生理的變相,統統都是此心的作用;你如不明白這個心性本源的體相,那你所學的都是心外馳求,毫無是處,只是隨物理環境而轉變的心的假相作用而已。因此法融知道自己錯了,便請教法要,所以才引出四祖一段長篇大論的大道理,明白告訴他修行心地的法要。(原文已如上述,恕我不必多作注解,只要細心去讀,自然就會明白,多說,反如畫蛇添足了。)可是後來四祖仍然叫法融禅師住山靜修,經過長期的鍛煉,他才以超然物外的心情,下山爲世人而實行其教化的工作,他再也不是懶融了,而且是那樣的辛勞勤苦,完全爲了別人而活著。由此可知,我們現代的青年,生當國家世界多難的時代,如想負起齊家、治國、平天下的責任,沒有高度的修養,以出世的胸襟,做人世的事業,就當然會被現實所困,流于胸襟狹隘,私欲煩惱叢生的陷阱了!對不起你們,我不是負責說教,只是講到這裏,說順了嘴,順便提醒大家的注意吧了!

  例叁:

  福州長慶慧棱禅師,往來雪峰、玄沙(兩位禅宗大師)二十年間,坐破七個蒲團,不明此事,一日卷簾,忽然大悟,乃有頌曰:“也大差,也大差,卷起簾來看天下,有人問我解何宗,擡起拂子劈…

《禅宗與道家(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 继续阅读 ▪ 禅宗與道家(下)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