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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與道家(上)▪P15

  ..續本文上一頁居,只要抱住一個“話頭”,專心用工參究,討褡長住禅堂,一年半載,或叁五年,甚之,十年、二十年、以至于一生參禅到底,不管已悟未悟,話頭永遠是個話頭,打坐參禅,永遠也還在打坐參禅,如此等人,數不可計。所以在叢林製度的禅堂規模興盛以後,原始排宗的真正慧命,漸漸就此斷送,也正因爲“參話頭”與長住“禅堂”的風氣,普遍流行,使向來以般若慧學爲主的佛法心宗的禅。變爲以打坐參樣的禅定爲主的禅風。于是執著境界,擴充宋代禅師們對機設教的教授法的叁關之說,便大爲盛行,因此而有指“破參”爲明心的初關,見性爲“重關”,最後的證悟,爲破末後“牢關”的傳說。到了清初;雍正爲了叁關之說,還特別提出唯識宗法相學來作注解,認爲“破初關”,是了意識的事;“破重關”,是了第七末那識的工夫;破末後“牢關”,才是了第八阿賴耶識的事。其實,這都是後世參學禅宗的人,脫離不了禅定境界的窠臼,以做工夫的禅定境界,做爲劃分層次的界說,縱使與虛空合一,森羅萬象,都在一片心中,仍然還在心意識的範圍中打轉,還是離不開身心互相關聯的變化,如果要詳細加以分析,一爲時間不許可;二爲對于禅宗心地法門,真實下過工夫,有經驗的不多,姑且略而不談。

  (六)禅宗與理學的關系

  其次,一般講到禅宗,以及研究禅宗的資料,都在宗師們的語錄,以及語錄的彙書,如《景德傳燈錄》、《五燈會元》、《指月錄》等著作裏,尋找或欣賞禅師們悟道機緣的公案,與機鋒、轉語的妙趣,認爲便是禅機,便是禅宗的心要。殊不知禅宗既然號稱是佛法心宗的中心,關于佛法所有的修持行爲,如戒、定、慧等細行,豈有完全略而不談之理,所以只認機鋒妙語做禅宗的,使人于元明以後狂禅的流弊,甚之,使明儒王陽明之學,也連帶受此冤誣;同時,因爲陽明之學的流弊,更使禅宗連帶受謗。事實上,如果用心研究曆代悟道者前後的言行,只要仔細留心曆代高僧禅德們的傳記,以及專記宋代以後禅師們言行錄的《禅林寶訓》一書,便可了解真正禅宗宗師們關于修行的品德,是如何的有肅然可敬的風範,並非徒事空言,專談機鋒便以爲禅;亦非專以默照(沈默)靜坐,便是禅的究竟法門。而且由此可知唐、宋以來禅師們影響中國知識分子教育思想的精神,它是如何的配合中國文化思想的發展,何以會形成宋代儒家理學的原因所以了。

  現在爲了簡便,暫且舉出禅宗的佛學思想,與北宋開創理學幾位大儒的理論,作一比較,大家便可知道他們受到佛學思想熏陶淵源的所自了,但是我說的影響與比較,並非就是照鈔或翻版,只是限于影響,而且更沒有批判他們優劣的意思,這點我須有慎重而保留態度的聲明。不過,宋代理學的大儒們,在他們畢生治學的曆史記載上。都有過“出入佛老”若幹年的紀錄,然後又有好像憬悟知非的警覺,認爲人禅爲逃禅,人道爲適世,便又翻身人世,歸于儒家思想,以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爲己任的態度,不管他們後來是如何的推排佛、老,但在他們治學的過程中,有互相吸收融會的地方,那是無可否認的事實。

  例如:周濂溪的學說,如他的名著《通書》,及《太極圖說》等,驟然讀之,完全在闡揚《周易·系傳》與《中庸》的內義。實際則爲融會佛、道兩家學術思想,尤其偏向于原始儒、道不分家的道家,與老子的思想。

  程明道(颢)的名著《定性書》,如:“所謂定者,動亦定;靜亦定,無將迎《出莊子語意),無內外,苟以外物爲外,牽己而從之,是以己性爲有內外也。且以己性爲隨物于外,則當其在外時,何者爲在內?是有意于絕外誘,而不知其性之無內外也。既以內外爲二本,則又烏可遽語定哉……今以惡外物之心,而求昭無物之地,是反鑒而索照也”等語,大都擇合《莊子·齊物論》的內義,融會禅宗叁祖僧璨大師《信心銘》的道理。

  《信心銘》:

  至道無難,惟嫌揀擇。但莫憎愛,洞然明白。毫厘有差,天地懸隔。欲得現前,莫存順逆。違順相爭。是爲心病。不識玄旨,徒勞念靜。圓同太虛,無欠無余。良由取舍,所以不如。莫還有緣,勿住空忍。一種平懷,泯然自盡。止動歸止,止更彌動。惟滯兩邊,甯知一種。一種不通,兩處失功、遣有沒有,從空背空。多言多慮,轉不相應。絕言絕慮,無處不通。歸根得旨,隨照失宗。須臾返照,勝卻前空。前空轉變,皆由妄見。不用求真,惟須息見。二見不住,慎莫追尋。才有是非,紛然失心。二由一有,一亦莫守。一心不生,萬法無咎。無咎無法,不生不心,能由境滅,境逐能沈。境由能境,能由境能。欲知兩段,原是一空。一空同兩,齊含萬象。不見精粗,甯有偏黨。大道體寬,無易無難。小見狐疑,轉急轉退。執之失度,必入邪路。放之自然,體無去住。任性合道,逍遙絕惱。系念乖真,昏沈不好。不好勞神,何用疏親。欲取一乘、勿惡六塵。六塵不惡,還同正覺。智者無爲,愚人自縛。法無異法,妄自愛著。將心用心,豈非大錯。迷生寂亂,悟無好惡。一切二邊,良由斟酌。夢幻空花,何勞把捉。得失是非,一時放卻。眼若不寐,諸夢自除。心若不異,萬法一如。一如體玄,兀爾忘緣。萬法齊觀,歸複自然。泯其所以,不可方比。止動無動,動止無止。兩既不成,一何有爾。究竟窮極,不存軌則。契心平等,所作俱息。狐疑盡淨,正信調直。一切不留,無可記憶。虛明自照,不勞心力。非思量處,識情難測。真如法界,無他無自。要急相應,惟言不二。不二皆同,無不包容。十方智者,皆入此宗。宗非延促,一念萬年。無在不在,十方目前。極小同大,忘絕境界。極大同小,不見邊表。有即是無,無即是有。若不如是,必不須守。一即一切,一切即一。但能如是,何慮不畢。信心不二,不二信心。言語道斷,非去來今。

  程伊川(頤)的名著《四箴》,除了發揮孔子的仁學以外,所有內外功用的內義,大如套用志公禅師等的偈頌相似,恕文繁不錄,容待以後有機會,另作專題的研究。

  至于張橫渠(載)的名言,如“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命,爲往聖繼絕學,爲萬世開太平。”這與禅宗六祖慧能禅師的:“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又是轍迹相同,車輪各異而已。此外,張橫渠的名著《東銘》與《西銘》,與明教契嵩禅師法語的精神與宗旨,可以互相發明:

  明教嵩和尚曰:尊莫尊乎道,美莫美乎德,道德之所存,雖匹夫非窮也。道德之所不存,雖王天下非通也。伯夷叔齊,昔之餓夫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喜。桀纣幽厲,昔之人主也,今以其人而比之,而人皆怒。是故學者患道德之不充乎身,不患勢位之不在乎己。

  明教曰:聖賢之學,因非一日之具。日不足,繼之以夜,積之歲月,自然可成。故曰:學以聚之,問以辯之,斯言學非辯問,無以發明。今學者所至,罕有發一言問辯于人者,不知將何以禅助性地,成日新之益乎。

  明教曰:太史公讀《孟子入至梁惠王問,何以利吾國,不覺置卷長歎!差乎!利,誠亂之始也。故夫子罕言利,常防其原也。原者,始也。尊崇貧賤,好利之弊,何以別焉。夫在公者,取利不公則法亂。在私者,以欺取利則事亂。事亂則人爭不平,法亂則民怨不服,其悻戾鬥诤。不顧死亡者,自此發矣、是不亦利誠亂之始也。且聖賢深戒去利,尊先仁義。而後世尚有恃利相欺,傷風敗教者何限。況複公然張其征利之道而行之,欲天下風俗正,而不澆不薄,其可得乎!

  明教曰:凡人所爲之惡,有有形者,有無形者。無形之惡,害人者也。有形之惡,殺人者也。殺人之惡小,害人之惡大。所以遊晏中有鸩毒,談笑中有戈矛,堂奧中有虎豹,鄰巷中有戎狄。自非聖賢,絕之于未萌,防之以禮法,則其爲害也。不亦甚乎!

  邵康節(雍)的名著《皇極經世》,它的《內篇》舉出元、會、運、世的規律,做爲推測數往知來,關于曆史與人事演變的數理,與象數的公式,與他的《觀物外篇》等篇的理論實際都是融會道、佛兩家學術思想的結晶,彙通于易學理、象、數的範圍。元、會、運、世所用的叁元甲子,循環往複,演變成爲觀察曆史人事的中心,便是佛學成、住、壞、空四大劫原則的發揮,用以說明人類衆生世界分段災劫的道理。不過,他是以中國曆史做中心,推算大劫中的小劫過程而已。

  以上所舉是有關禅宗影響宋代儒家理學思想的例子。爲了研究參學禅宗與宋、明理學同學們的注意,切勿徒以口頭禅語,或以機鋒妙趣,認爲便是禅的極則,現在揀要選錄禅師們的幾則言行如下:

  大覺琏和尚,初遊廬山,圓通讷禅師一見,直以大品期之。或問:何自而知之?讷曰:斯人中正不倚,動靜尊嚴,加以道學行誼,言簡盡理,凡人資禀如此,鮮有不成器者。

  仁祖皇祐初,遣銀珰小使,持綠銻尺一書,召國邁讷住孝慈大伽藍。讷稱疾不起,表疏大覺應诏。或曰:聖天子旌崇道德,恩被泉石,師何因辭?讷曰:予濫廁僧倫,視聽不聰,幸安林下,飯蔬飲水,雖佛祖有所不爲,況其他耶!先哲有言:大名之下,難以久居,何日而足。故東坡嘗曰:知安則榮,知足則當,避名全節,善始善終,在圓通得之矣。

  大覺曰:舜老夫賦性簡直,不識權衡貨殖等事。日有定課,曾不少易。雖炙燈掃地,皆躬爲之。嘗曰:古人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戒。予人也!雖垂老其志益堅。或曰:何不使左右人?老夫曰:經涉寒暑,起坐不常,不欲勞之。

  舜老夫曰:傳持此道,所貴一切真實,別邪正,去妄情,乃治心之實。識因果,明罪福,乃操履之實。宏道德,接方來,乃住持之實。量才能,請執事,乃用人之實。察言行,定可否,乃求賢之實。不存其實,徒炫虛名,無益于理。是故人之操履,惟要誠實,苟執之不渝,雖夷險可以一致。

  浮山遠和尚曰:古人親師擇友;曉夕不敢自怠。至于執囗負春,陸沈賤役,未嘗憚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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