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生命延續的法則,擴而充之,又可用在對于時間、空間的解釋。
總之,小乘佛學對于人生世界的觀點,正如一般宗教相似,純粹從出世思想的立場,看世界,是一個痛苦煩惱的世界;看人生,是一個悲觀罪惡的人生,因此要求出離世間,要求解脫人生,而求得清淨寂滅的涅槃道果;其行爲思想,如中國道家的隱士,”其偏向有點類似楊朱,所以也爲中國文化中另一類的精神相近,自然而然被承受下來而成爲中國佛學的一部分。
2.小乘的實踐
以持戒、修定、修慧爲次第叁學的基礎,終于達到解脫,與解脫知見的究竟。所謂戒律,有出家的男衆與女衆,不出家在俗的男衆與女衆種種項目的差別,基本戒條,也就是人類公認的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等等的美德。是以戒律的作用,與中國文化的《禮記》精神: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非禮勿言、非禮勿動,極其相似;其他細節條文,有關于儀禮,以及防微杜漸的操守,又與墨子的素絲染色之歎,與節儉其行、高尚其志,互相類似,除了其中一部分,因時因地的異同,尚有可議之外,實在是澡雪精神、砒項操行的道德准繩。
3.小乘的求證方法
以禅那爲主。梵語“禅那”,有譯爲中文的“靜慮”,但靜慮是從大學的知、止、定、靜、安、慮、得的取義而來,且又稍有出入,禅那包括瑜伽與觀慧,是一種變化氣質,鍛煉身心的方法,大乘的禅定,與後來中國佛教禅宗的禅,又有異同。禅那的方法,有從一心一德的信仰堅定入手;有從生理的安那般那(調理出入呼吸)入手;有從洗心休息入手;有從心理的觀念意思入手,有從念誦秘文入手,所謂方便法門,不一而足,綜合其修證工夫程序的分類,不外四禅八定,又稱爲九次第定;四禅包括四定,統名爲四禅八定,加上得阿羅漢極果的滅盡定,更名爲九次第定。
初禅,心一境性、定生喜樂:所謂心一境性,就是指從某一種方法入手,初步到達心境甯靜,統一精神與思慮,集中一點,沒有另一紛雜的思念歧差,漸漸引發生理上生命本能的快樂——不同平常欲樂的感覺,與心理上無比的喜悅——不同平常情緒上的歡喜。由初步入手到達這個過程之中,便已經曆一般所說打通氣(生理本能的活動)脈(神經系統)的程序,才能到達心境甯一的境界。二禅,離生喜樂:再由此進修,心境的甯靜,更爲凝固,喜樂的境界,更爲堅定,有脫離身心壓力苦惱的覺感。叁禅,離喜得樂:由前所引發心理上喜悅的經驗,已經熟悉而安谧,成爲異乎平常的習慣,唯有樂境的存在。四禅,舍念清淨:以上叁個禅定的過程,仍有感覺意識的作用存在,到了四禅的程度,舍除感覺而達到無比寂靜的境界,才爲究竟。除了這四種禅的境界以外,有四種定境:色無邊處定,是在光景無邊的情況中,得到身心的甯靜。空無邊處定,是在空靈無際中,得到甯靜。識無邊處定,是在從未經驗的精神境界中,得到甯靜。非想非非想處定,是爲超普通感覺知覺的境界中,得到甯靜。所謂非想,就是說不是意識思想的情況,非非想,是說並非絕對沒有靈感的知覺。至于最後一種阿羅漢境界的滅盡定,是超越平常言語文字的境界,勉強用比喻來說,等于天人渾合,與無邊無相的虛空合一的境界。所以小乘最高成就的阿羅漢們,每每到了住世壽命已盡的時候,而預知時至,顯現神變,終于“灰身滅智”自稱:“我生已盡,梵行已立,所作已辦,不受後有。”便泊然寂滅。
由于以上的簡介,大概可以約略窺見小乘佛學的情形,他先由學理思想,對于理論上的了解,從實踐絕對道德的戒行作起,到達求證禅定而得解脫,其最終的目的,認爲可以脫離這個世界生死的輪圈,永遠得到住在絕對寂靜清虛的道果之中。事實上,這個清虛寂靜的道果,是否就是宇宙生命的究竟?是否真能可以解脫生死的輪回?從大乘佛學的觀點上看來,都是很大的問題,同時,禅那的境界,釋迦也曾說過,這是一種共法,所謂共法,並不是佛法所獨特專有的,凡普通世俗的人,與其他宗教,異派學術的人,只要深明學理,努力修證,都可以做到類似的定境,並非究竟了義的法門,他們只知厭離世間,自求適意,解決生命之流的分段作用,自己便認爲已經了脫生死,住在寂滅清靜的境界上,只是落在偏空之果,等于逃避世間的自私隱士,是一種徹底個人自由的實行者,後來中國的禅宗,稱之謂“擔板漢”或“自了漢”。所謂擔板,是說他用一個肩頭背了一塊木板走路,只能看到一邊而已。
4.大乘的思想
中國的佛學,向來是大小乘兼修並具,顯教密教通行不悖的,盡管從大乘佛學的立場來看小乘,並非究竟的佛法,但學習大乘,仍然須以小乘的戒、定、慧叁學作爲基礎,不但如此,如以乘道來說,中國佛學,等于有五乘的階梯:第一人乘,學佛先要從做人開始,凡人倫道德,應該注重的事,都須一一作到,以期達到爲善去惡,而止于至善的境界。由人乘升華,可以達到第二天乘的進修,天人是從做人的至善而生。第叁爲小乘的聲聞乘,包括厭離世間,修習四谛——苦、集、滅、道的小乘行者。超此以上,便爲第四的緣覺乘,從十二因緣的原理,觀察世間的緣聚緣散,緣生緣滅,便遺世獨立,超然物外的小乘行者。第五才爲大乘的菩薩道,所謂“菩薩”,是梵語“菩提薩睡”(覺悟有情)的譯音,它包括自利、利他以及佛果的自覺、覺他、覺行圓滿的意義,如用中文直譯的意義來說,菩薩便是“覺有情”,又名爲“大士”或“開士”,用現代語來說,便是多情的慈悲救世的得道者,後來中國文學上有“不俗即仙骨,多情乃佛心”的句子,實在是辭藻美麗的恰當寫照。大乘菩薩道,複有叁種行徑:(1)先求自利,如從小乘出世修行等入手。等到自利成就,才來利他。(2)先爲利他,後求自利。(3)自利、利他同時並進。總之,大乘的行爲,是身人世而心出世的,是以濟世救衆生爲基礎的,是可以犧牲自我而救世救人的大乘的觀看一切衆生,都是與我同體而發生慈悲的願力,大乘的慈悲利物,是無條件,無要求的,絕對的自發自覺的救世心腸,綜合以上兩個觀念,便名爲“同體之慈,無緣之悲”。
大乘思想的體系,是擴充小乘戒、定、慧、解脫、解脫知見的法門,構成六度(六波羅蜜)或十度的層次。所謂六度:(1)布施。大乘思想是以布施入手的,因爲一切衆生,都是從自我自私的貪求,而造成苦果,大乘以盡其我之所有,我之所屬,徹底作爲布施,以滿足衆生的欲望,以感化衆生的悭貪。布施又分叁種:一爲外布施,即以財物身命等做布施,又名財布施,以知識學問智慧等作布施,爲法布施,二爲內布施,使自己內心放下一切貪欲的心,叁爲無畏布施,給一切衆生以平安、安全、無恐怖、精神上的支持與保障。(2)持戒。從不殺、不盜、不邪淫、不妄語開始,至于起心動機,無一非戒律,大乘的戒律,不但是行戒形戒,實際上,完全爲誅心之論的心戒,例如爲善的動機而爲求名,即犯大乘菩薩之戒,其中運用之妙,實在不是片言可盡。(3)忍辱。簡單地說大乘忍辱,有兩句話,已可概其大要,即“忍人所不能忍,行人所不能行”,統統爲了慈悲救世而出發,而且要做到內心了無忍辱的觀念存在,才算忍辱。(4)精進。就是隨時隨地,勤奮努力求證的恒心,所以精進,與前面的布施、持戒、忍辱、與後面的禅定、般若爲伴侶,無論進修哪一度門,都是須精進不懈方可,它是積極的爲善,不是消極的等待爲善。(5)禅定。包括小乘四禅八定與九次第定的內容,擴而充之,至于動中、靜中,在內、在外,無時、無處、無一而不在禅定中的境界,上至上升天堂而享樂,下至下人地獄度衆生,都要刹那不離禅定以自處。(6)般若。般若爲梵語,如用中文的譯義,等于智慧,但中文的智慧,往往與聰明相通,聰明在佛學上,被稱爲“世智辨聰”,是由于感官的靈敏,和耳聰目明而來,並不足以代表般若內涵的智慧。般若的智慧,有五項內義:一爲實相般若,是證悟宇宙萬有生命的本體,與心性根源的智德。二爲境界般若,是由心性本能所生起的各種差別境界,包括精神世界的種種現象。叁爲文字般若,是由智慧所發出哲學的文學,與語言的天才。四爲方便般若,是智慧運用的方法,包括所有學術知識的範疇。五爲眷屬般苦,概括由前五度而來的道德行爲的德性。以上自布施到排定五個次序,都是大乘的勵行至善之德的基本,由力行善德而至于自啓其牖,達到般若智慧成就的極果,所以大小乘佛學的最高成就,都是注重智慧的解脫、智慧的成就,並非盲目的信仰。複由六度成就的擴展,作爲利世利人的人世輔翼,便有另外四度的成立:(7)方便善巧。精進自利利他的方法。(8)願。是對衆生永恒無盡的慈悲願力,所以大乘菩薩爲發願拯救世間,便有“虛空有盡,我願無窮”,“地獄未空,誓不成佛”的堅誓名言。(9)力。由堅貞不拔的誓願生起自利利他的偉大願力。(10)智。終于達到“自覺覺他、覺行圓滿”而成佛果的大智度門。
5.大乘的實踐
大乘菩薩道的思想學術,開拓小乘厭離世間的思想,化爲積極人世的精神,不但要以出世的心情,跳進人間的火坑地獄去救世救人,而且要救一切衆生;不但要度化善人,而且要度化惡魔;不但贊歎笃信佛道真理的善男信女,同時也贊歎凡是具備這種同一真理、同一原則的異宗外道,雖然對于最高見地因有差別而形成說教的方式各有不同,只要是同具慈悲覺世的心腸,認爲即同于大乘菩薩道的同行善友,這種以與世無爭的出世心情,毫無條件而人世救衆生的自願,正如後世佛教所用的標記“蓮花一樣。“蓮花”是純淨無汙的“聖潔”之花,但它卻不生長在高原山頂之上,它要在拖泥帶水的穢汙爛泥中開花結果。因此講到大乘所實踐的戒律,每每以八萬四千條來形容它的繁細,但這非一定的數宇,只是表示衆生界善惡心理的差別變相,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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