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開我的閱讀記錄 ▼

禅宗與道家(上)▪P8

  ..續本文上一頁未來心,也就是後念了,可是它還沒有來,不去管它。不過,你不要忘記,當你覺得後一個觀念還沒有來的時候,這個正是現在當前的一念了,而且才覺到是現在,立刻便已成爲過去。

  (3)複次,如此內省觀察得久了,你把過去心、現在心、未來心,看得清清楚楚,于是你便練習,當前念的過去心過去了,後念的未來心還沒有生起的一刹那之間,當前的心境,就會微微的、漸漸的,呈現一片空白。

  但這空白,不是昏迷、或暈厥、或同死亡以前的狀況,這是清清楚楚的,靈靈明明的一段空靈,也就是宋明時代禅師們所說的昭昭靈靈的時候。

  如果真能切實到達這個情況,就會覺得自己所有的意識思維,不管它是感覺的或知覺的,都如一片浮光流影,像雁過長空,風來水面,所謂踏雪飛鴻,了無蹤迹可得,才知平生所思所爲的,都只是一片浮塵光影而已,根本無法把捉,根本是無根可依的,那你就會體會到“過去心不可得,未來心不可得,現在心不可得”的心理狀態了。

  (4)再次,你若了解了心念過去、現在、未來叁段的不可得,譬例成下面這個公式,自己反省看來,翻成一笑。

  …………未來……現在……過去……

  ————————————————無始以來

  ……未來……現在……過去…………

  0+1-1——1-1=0

  因此認得此心中的一切一切雲爲,都是庸人自擾,由此再進一步,觀察破除生理感受上所起的壓力,和思想促使身體所作的行爲活動,都是猶如泡沫空花,雖然在不加自我觀察的時候,表面看來好像都是我一連串成直線的活動,實際所謂這個我的活動,也只是像電流、像火花、像流水一樣,都是由于無數接連不斷的前後念的因緣湊成了一條線,其中畢竟沒有真正的東西存在,所以你會自然而然地覺到山不是山、水不是水、身不是身、心不是心,這一切的一切,都是只像夢幻般的浮沈起伏在世間而已,因此你會自然而然的了解“應無所住而生其心”,其實就是“本無所住而生其心”的妙用了。

  (5)如次,你要保持這個明白了心理上意識思維的狀態以後,經常在靜中動中,保持這一段昭昭靈靈的靈明覺性,猶如萬裏晴空,不留點翳的現象,那就夠你受用去享受了,你才真會懂得人生的真谛,找到真正歸宿的安身立命之處,可是你不要認爲這樣便是禅宗的明心見性了!更不要認爲這樣便是禅宗所謂的悟道了!因爲你在這個時候,正有一個昭昭靈靈、靈靈覺覺的作用存在,你還不知它的來去與起處呢!這個時候,正是明代憨山大師所說:“荊棘林中下足易,月明簾下轉身難”!

  以上所講的一切,是借用比較現代化的方法,說明人們心理活動狀態的情況,同時也以此而說明禅宗六祖當時聽到別人念誦《金剛經》到“應無所住而生其心”而領悟的一些消息,由此使你可以了解六祖的師兄神秀所作的偈子,“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自己內在用工夫心得的程度;那麼,你由此可知六祖的“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臺。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的心得境界。如把兩者作一比較,自然可以了解五祖弘忍要叫六祖叁更人室,付囑他的衣缽了,但是,就憑“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還是未達傳付禅宗衣缽的造詣,不要忘記我們上面所列舉的情形,因爲“本來無一物”的情況,正如雪月梅花的境界,雖然清冷而美妙,到底是空寂孤寒的一面,毫無生機存在。六祖在大徹大悟的時候,是他在叁更人室,五祖法問他初聞“應無所住而生其心”的質疑,使他再進一步而澈底了解心性本元的究竟,所以他便說:“何期自性,本自清靜;何期自性,本不生滅;何期自性,本自具足;何期自性,本無動搖;何期自性,能生萬法。”這個才是代表了禅宗言下頓悟的“頓”與“悟”的境界。可是不要忘了,他後來還是避居在獵人隊中,由悟後而修持了十五年的經過,由此你就可以了解《楞伽經》中是頓漸並舉,禅宗是頓漸並兼,猶如《楞嚴經》上所說的:“理須頓悟,乘悟並銷,事資漸修,因次第盡。”所指頓漸並重的道理了。現在談談禅學,抓住一句“本來無一物”,就無所而不可爲,那不落在狂禅的知見才怪呢!須知禅宗正有嚴謹修持工夫的層次存在,不是落在空談或狂妄自是上,才會與真正的禅有相近之處。

  2.夫于“不思善,不思惡”的問題

  前面講述六祖悟道的公案,已經說過惠明和尚在大庚嶺頭追到六祖經過,他後來聲明是爲道而來,不爲搶衣缽的問題,因此六祖先叫他“不思善,不思惡。”過了好久一段時間(原文記裁稱“明,良久。”)六祖便問他:“正與麼時,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這裏所說的“那個”兩字,不是肯定辭,而是質問的辭句,換言之:就是問他,當你在心中不思善,不思惡,什麼都沒有思想的一段時間之中,哪一個才是你的本來面目?

  後來人讀《六祖壇經》,因爲很少做過禅宗的切實工夫,便把“良久”一句的意義,忽略過去,又把“那個是明上座本來面目”的“那個”,看作肯定的指示話語,因此便認爲此心在“不思善,不思惡”的時候,便是心性的本元,所以才有認爲無善無惡便是心性之體的誤解了;倘使真是這樣,白癡的人,與喪失思維意識的心理病者,或神經有障礙的病人,都可算做禅的境界嗎?因此你要明了,在你做到“不思善,不思惡”的時候,心境一段空白處,産生一切妙悟的境界,才能算做禅宗的初悟一一只能說是初悟,也就是六祖所說的,秘密在你自己那邊的開端,若有人錯解了這段公案,實在有自誤誤人的危險,所以特別提出,貢獻大家做一參考。

  3.關于“不是風動,不是幡動,是仁者心動”的問題

  這個公案,是六祖初出山時的一段機用,就是後來禅宗所謂的機鋒,也就是機會教授法的一種妙語,並不就是禅宗指示明心見性的法要,這等于說“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述”,是同樣的隽語。“雲馳月駛,岸動舟移”,你能說誰在動?誰在靜?如果當你在睡眠中,雖然“兩岸猿聲啼不住,輕舟已過萬重山”,也只是不見不聞,那裏還有如此妙句,這就是佛學“唯識”學所說:境風吹識浪,一切情感思維,都從外境之風吹起的“依他起”之理,並非就是佛法禅宗心要的那個與宇宙萬法同根,“圓成實性”的心性之體的心。有人往往把風幡案中的“是仁者心動”一句話,便當作已經了解了禅宗的心法,那真與禅有十萬八千裏的距離了,如果這樣,用現在心理學的分析,豈不也能夠做到禅的境界,更何必談禅呢!倘使用這樣見解去見唐、宋時代的大禅師們,一定會罵是“屙尿見解”!等于“一行白鹭上青天”,愈飛愈離題太遠了!

  (叁)唐初禅宗興盛的大勢

  禅宗的六祖慧能,開始弘揚禅宗的時代,正當唐高宗與武則天的時代,現在要講禅宗的興盛史迹,首先須對唐代中國佛學與唐代文化的趨勢,有一簡單的了解,在這個時期以前,中國文化的文運,由于六朝人愛好柔靡豔麗而缺乏實質的文學,造成學術思想飄浮不切實際,停在萎靡頹唐的狀態之中。初唐開國以來,因唐高祖李淵父子的極力提倡改除六朝的文體,使表達學術思想工具的文學,又有新的生機。而在中國佛學方面,自陳、隋之間,智者大師創立天臺宗,用批判整編的治學方法,建立一套體系完整的天臺宗佛學以後,又碰到在印度留學二十年的玄奘法師回國,唐朝君臣朝野,備加盛大歡迎,爲中國佛學加入新的血輪,唐太宗命令朝廷爲他設立譯場,開設一個前邁古代的翻譯館,集合國內學者,與名僧千余人,同時又羅致西域的梵僧,包括初唐東來傳揚景教的教士,共同從事佛經翻譯的工作。

  當時佛經的翻譯情形,先由主持梵文與中文的主筆,翻好經典以後,當衆宣讀梵文原意與中文的譯文,每逢不妥的地方,便字斟句酌,經過長久的反複辯論,才加確定,不像近代我們翻譯西方文化,都出于一人私家見解,往往纰漏百出,致有畫虎類狗之譏。因此唐初自有玄奘法師譯經事業的開展,譯成佛學中唯識法相與因明(印度佛教的邏輯學)的學系,而使佛學的思想理論,建立嚴謹的邏輯體系,同時也影響了一般學術,自然都重視在精詳的辨析,與質樸的表達;每一時代的社會風氣與文運的移轉,都不是由于一二少數原因所形成,在同一時代中的任何一件事物,或多或少,都會産生影響時代的效果,如果推開玄類法師的宗教立場而不談,專從文化運動的角度去看,他對于唐代文化學術的貢獻,實在可與魏微、房玄齡等媲美,況且他事業功德的余蔭,還比他們更垂之久遠呢!

  由于以上的介紹,可以了解釋迦牟尼佛教學術思想的傳入,自東漢末期,經魏、晉、南北朝而到初唐之際,經過數百年的推排融會,已如水乳交融,完全變成中國佛教的中國佛學了,玄類法師的翻譯佛經事業,可以說,是印度佛學變成中國佛學的結論與定案,以後的佛學慧命,便全靠中國高僧學者去發揚光大了。在這個時候,中國佛教專講修行實證方面的宗派,前有晉代慧遠法師創建的淨土宗,風氣所播,普及全國上下,後有隋朝智者大師創建的天臺宗,在理論與修證方法上,也普遍深植人心;再加入玄類法師傳來的唯識法相之學,使一般知識分子的讀書人,與佛教的名僧大匠,便都籠罩在佛學的研究與精思妙理的氣氛中。以前我們曾經講過,佛學的最終目的,著重在修證方面,並非專以講學術思想爲究竟的事,當初唐之際,佛學的大家們,講論學理,著作弘文,已達登峰造極的飽和狀態,而且大有偏向將變成爲哲學的思想,與邏輯的論辯,與修行實證的目的,有不相關系的趨勢;恰好達摩大師在梁武帝時代傳來禅宗的修證法門,曆傳到了初唐以後,將近百年的時間,禅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修行法門,已漸漸普遍爲人所知,所以到六祖慧能與他的師兄神秀時期,著重簡化歸納的禅道,便自然而然應運而興,樂爲人所接受,就此趨之若鹜,一躍而成爲中國佛學的中心了。

  至…

《禅宗與道家(上)》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

✿ 继续阅读 ▪ 禅宗與道家(下)

菩提下 - 非贏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網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