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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與道家(上)▪P9

  ..續本文上一頁于禅宗發展的曆史,大多偏重六祖在曹溪一隅傳授禅宗的道統所左右,並未了解其全面的情況;事實上,在初唐到盛唐之際,影響中原與長江以北的禅宗,還是得力于以前四祖、五祖旁支所傳的師弟們,與六祖的師兄神秀的力量居多,到了晚唐與五代至南北宋間,所有佛學與禅宗的影響力,才是六祖一系禅宗五家宗派的天下。而在其中架起南能頓宗的橋梁,建立起燈塔的,便是六祖再傳弟子馬祖道一,與其弟子百丈懷海禅師創建禅宗叢林製度的功績,若有人把六祖一系禅宗的興盛的一筆糊塗帳,算在六祖最小的弟子神會身上,那是偏見與輕掉所致,不足爲訓。

  禅宗在初唐時期,由于以上所講時勢助緣的推動,又因爲有與六祖慧能並出五祖門下弟子們的弘揚,因此深受朝野社會的推重,使禅宗的風聲教化,普遍展開其傳播的力量。在唐高宗與武則天時期以後,除了六祖的師兄神秀已爲朝廷的“國師”以外,由五祖旁支所出的嵩嶽慧安禅師,惟政禅師,以及四祖旁支法嗣的道欽禅師等,都曾先後相繼爲“國師”,同時華嚴宗的崛起,是與四祖、五祖一系的禅師,有很大的關系。至于禅宗六祖慧能大師的禅道,在武則天王朝至唐玄宗時期,才由嶺南傳播,漸漸普及于長江以南的湖南、江西之間,後世所謂來往江湖的成語,便因此起,而且六祖的門下弟子,大多歇迹山林,專修禅寂,極少如江北中原的禅師們,廁身顯達,對一般知識分子與民間社會,都發生很大的作用。尤其自六祖創格不用高深學理,只用平常說話表達佛學心要以後,到了再傳弟子如馬祖道一、百丈懷海等以次,便建立了南傳禅宗曹溪頓教的風格。無論問對說法,常常引用俗話村言,妙語如珠,不可把捉,只在尋常意會心解,便可得其道妙,使莊嚴肅穆,神聖不可侵犯的佛經奧義,變爲輕松诙諧,隨緣顯露的教授法,這是中國文化禅學的創作,也是佛學平實化的革新,因而産生了禅宗與佛學幾個不同的特點,以下再作介紹。到了晚唐、五代、與兩宋間的禅宗,除了上述的情況以外,又與平民文學結爲不解之緣,于是禅師們的說法,便産生許多隽永有味,而具有平民文學化的韻語與詩詞,而影響宋代文學詩詞的特別格調,明、清之間,雖然承其余緒,但已有依樣畫葫蘆之感,反而顯見它的拙劣了。

  我們明了初唐以來禅宗的崛起,與其變革的形勢,便可明白南頓北漸之爭,並不是禅宗史上的重大問題,不可因小失大,專向牛角尖裏去尋找冷門偏僻的資料,作爲標新立異的見解,例如六祖的小弟子神會(荷澤)的人京,爭取禅宗在當時政治社會地位的事,與真正專以求道爲務,避世無聞而隱迹山林的禅宗正統的禅師們,毫無作用與影響。況且神會當時的人京,據禅宗史料的記載,是爲嵩嶽的漸門盛行于世,因此而引起他不服氣的動機,大著其《顯宗記》,他經過一番努力,在天寶四年間,方定南能頓宗,北秀漸宗的兩宗之說。其實,嵩嶽的禅,系出于禅宗四祖與五祖旁支的傳承,與神秀之間,關系並不很大,況且漸修頓悟,本爲禅宗的一車兩輪相似,神會多此一事,徒有近似世俗的虛榮而已,于真正的禅宗與禅師們,又有什麼關系?所以當時在南方的禅宗大師們,對于此事,從無一語提及,由此而知其爲無問題中之問題,無問題中之小問題,何足道哉!總之,六祖以後的禅宗,是由民間社會自然的推重,並非憑藉帝王政治力量的造就,由“下學而上達”,後來便成爲全國上下公認的最優秀、最特出的佛教宗派,若引用一句佛經式的成語來說,可謂:“甚爲奇特希

  (四)研究禅宗的幾個鎖鑰

  六祖以後的禅宗,自盛唐之際開始,即大行于長江以南,漸變佛學傳入中國後數百年來的教授法,把佛學的經、律、論,叁藏十二部,五六千卷所傳的經典妙義,歸納于秉承釋迦拈花,迦葉微笑的教外別傳法門,特別提出“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中心問題。加以六祖慧能,自幼失學,未讀詩書,故平常傳揚禅宗心要,便不用循文解義,釋字疏經的方式,但以平常語句,直捷了當的指示心法,恰又合于“教外別傳、不立文字”,直接授受明心見性求證的原則。于是到了再傳弟子手裏,就不期然而然地形成一種南能頓宗的作風,至今留給我們後世的禅宗資料,雖然蘊藏了無窮的價值,但當你一讀禅宗書籍,便有茫然不知所雲之感,爲了要爲現在青年的同學們,知道中國文化的寶藏,便須說明研究禅學首先應有的認識:

  1.時代方言的注意

  禅宗紀述的書籍,凡是禅師們個人的專集,便都稱爲“語錄”,所謂“語錄”,就是他平常討論禅學,問答疑難,比較老實而不加修辭的,記載他平生說法與講學的說話,猶如《六祖壇經》一樣,盡量避免深奧的佛學與文學。因此。“語錄”的記載,許多是唐、宋時代的方言,更要特別注意唐代兩湖(湖南、湖北)、江西、福建、廣東等地的方言、名物,以及切近于唐代中原地帶的古音。

  同時要了解,禅宗“語錄”的興起,也是唐代中國文化對講學方式的革新,宋代理學家們“語錄”體裁的文字,就由此而來,其實,這些對話式“語錄”體裁的形成,也有兩個遠因:(1)由于佛經的脫胎:因爲佛經本身,原來就是問答的對話。(2)由于中國文化的轉變:在傳統的中國文化中,先有孔子的《論語》,和劉宋時代劉義慶所著的《世說新語》,綜合這兩種精神而産生。到了宋代以後,禅宗便有裁節“語錄”,彙編集成爲大部類書的出現,例如《傳燈錄》、《人天眼目》、《五燈會元》、《指月剝、以及清代的雍正《禦選語錄》等,都是彙編集成的禅宗典籍,包括義理、辭章、考據,與佛學、禅學許多寶貴的資料。如果要研究禅學,《傳燈錄》、《指月錄》、《禦選語錄》都是必讀的書,詳細研究,便須要追讀諸家禅師的個別語錄了。

  2.幾個重要術語的了解

  (1)禅宗語錄:所稱宗門曆史的故事,名爲“公案”,宋代理學家們所謂的學案,也就由此脫胎而來。宋代以後的禅師們,有“拈古”的名辭,那就是把過去某一禅師求學、悟道、教授法的故事,特別提出來做說明、討論、研究、起疑的資料,等于現代中國民間農村社會所通用的“講古”一辭,是同樣的意義。又有“頌古”一辭,那是把過去某一公案的要點,自作一首詩,一首偈語來批判,或贊揚一番,以此啓發後學的疑情:

  舉例:

  黃龍死心悟新禅師的頌古,頌六祖公案雲:

  大祖當年不丈夫,情人書壁自糊塗。分明有偈言無物,卻受他家一缽盂。

  大慧宗果的抽古,拈提黃龍新頌六祖公案雲:

  且道缽孟是物不是物?若道是物,死心老亦非丈夫。若道非物,爭奈缽盂何?

  修山主頌六祖風幡動公案雲:

  風動心搖樹,雲生性起塵。若明今日事,昧卻本來人。

  (2)禅宗機鋒:這是談禅與講禅學者最樂于稱道的禅學,其實,妨礙禅宗慧命的延續,與學禅容易走入狂妄歧途的原因,就是後人過于愛好機鋒的過失。機鋒,本來是由六祖開始啓其端倪,到了馬祖道一,與百丈、黃檗,臨濟禅師們的手裏,變本加厲地一變,而形成唐、宋時代禅宗最新穎的教授法;佛教、佛學原來對于教授法的原則,就有所謂“契機”的術語,佛學的機,有包括學者的資質、學力,與臨時所采用機會等教授法的幾個意義,所以“契機”一辭,是對于當教授師的人,必須注重教授法的原則。

  到了禅宗的禅師們手裏,加以活潑運用,無論說法開示,與啓發學人慧思的方法和語句,便都如珠之走盤,不可方物了,機鋒呢!包括教授法的運用,有快利如鋒,如庖丁解牛,目無全牛的意義,綜合唐、宋以來禅宗宗師們機鋒、轉語的教學精義,恰如孔子所說的教授法“不憤不發,不悱不啓”的作用。機鋒對于問答上的運用,有時是說非成是,說是成非,有時是稱許,有時是否定,從無一個定法可循,但無論如何,它的目的,在于考核學人的見地與實證的工夫,以及引起他的懷疑,自參自悟自肯的作用。因此禅宗宗師們的機鋒、轉語,往往有迥出意表,非義所思,甚至妙語解頤,隽永無窮的機鋒作略,雖然如此,這些機鋒、轉語,不是早已宿構在胸,都是臨機對答,語語從天真中流露;機鋒的運用,都在當時現場的一語、一默、一動作之間的表示,並非學習禅宗的人,要隨時隨地醉心在機鋒妙語之間。朋、清以後,禅宗衰落,往往有些冒充禅師的傳法,事先宿構成四言八旬,似韻文非韻文的機鋒偈語,以當傳法的法寶,甚至有請人預先作好,宣誦一番,也便記成語錄,傳之後世,好各之甚,及于方外,非常可歎。不過現在學習禅學的人,都把機鋒、轉語的妙用,當作排學的中心,甚之,講講古代禅師們的公案、機鋒,便以此表示禅學的精要,盡在是矣!豈不更有遺憾嗎?宋代雪窦重顯禅師,對于學禅著禅的人,早已有詩斥責,如雲:

  一免橫身當古路,蒼鷹瞥見便生擒。可憐獵犬無靈性,只向枯樁境裏尋。

  又雲:

  潦倒雲門泛鐵船,江南江北競頭看。可憐多少垂鈎者,隨例茫茫失釣竿。

  又雲:

  王轉珠國佛祖言,精通猶是汙心田。老盧只解長春米,何得風流萬古傳(雲門,是宋代雲門文偃禅師的別號。老盧,是指六祖俗家的姓氏)。

  例一(這是一則平實的機鋒):

  明州大梅山法常禅師,初參馬祖,問:如何是佛?祖曰:即心是佛?師即大悟。唐貞元中,居于大梅山勤縣南七十裏梅子真舊隱,時鹽官(禅師名)會下一僧入山采柱杖,迷路至庵所,問曰:和尚住此山來多少時也?師曰:只見四山青又黃。又問:出山路向什麼處去?師曰:隨流去。僧歸,說似鹽官,鹽官曰:我在江西時,曾見一僧,自後不知消息,莫是此增否?遂令僧去請師出,師有偈曰:摧殘枯木倚寒林,幾度逢春不變心。樵客遇之猶不顧,郢人那得苦追尋。馬祖聞師住山,又令一僧到問雲:和尚見馬祖得個什麼?便住此山。師雲:馬師向道:即心是佛,我便這裏住。僧雲:馬師近日佛法又別!師雲:作麼生別?僧雲: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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