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們現在講話,“哎”就是這個意思,開始講話了,或者是那個“那麼”這個意思,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也,光陰者,百代之過客,浮生如夢,爲歡幾何。這同我們十一、二歲讀的、背的,老師自己逼自己,老師叫一聲,自己逼自己背來的,你看不是你們這樣哦,靠筆記本記來的,我是靠腦袋記下來的,靠心記下來的,幾十年要用就拿出來了,所以我到大學裏上課不帶講義、不帶書本的,那個古國治給我提皮包,他是大學一年級就跟到我,提個皮包,上汽車,穿個長袍,有一支粉筆,講到哪裏寫到哪裏就行了,做老師還要靠講義靠書本嗎,你腦袋裏就是了嘛,你看現在我又拿出來了,幾十年又忘記了,一想到就背來,夫天地者,萬物之逆旅,逆旅是什麼,旅館,他說我們這個宇宙天地算什麼,是我們一個大旅館,我們住在這個旅館裏,住了七十年、八十年、一百年,總要走路的,旅館不是家,光陰者,時間是百代之過客,幾千年曆史,不過旅館的客人一樣,一代一代走了,什麼秦始皇、漢高祖、唐太宗,什麼什麼東西……,什麼康煕、雍正、乾隆、朱元璋,什麼……什麼……,孫中山、什麼毛澤東,什麼……什麼又……這些人都統統過了,亂紛紛,《紅樓夢》上說,亂紛紛,都過去了,曆史。所以,光陰者,百代之過客,你看他佛學通了,李白。時間空間胸襟是那麼偉大,一切不留,浮生如夢,這個生命活到不真實,浮在水面上的油一樣,要化掉的。爲歡幾何,人生的快樂高興的事情有幾樣啊,都沒有,就是今天很高興,我們大家連老朋友們四川的、北京的都來了,大家好朋友來捧場,捧到玩一玩,七天,一刹那之間就過去了,爲歡幾何啊,你問那些老朋友在北京來,他們來的你以爲他方便呀,不方便,家裏太太、孩子,私事、公事一大堆,這個南老頭這個傢夥要來廈門玩,我們只好丟下來陪他聚幾天玩玩吧,好朋友,還不是兩天叁天就走了,沒事了,浮生如夢,爲歡幾何。都過了,沒有事了。所以我常常……,外國人問我你們中國文化,西方人批評我們中國文化沒有宗教,沒有哲學。我說你們亂扯,你們又懂中國,中國文化比你們偉大,中國文化開始……,西方文化開始是宗教,由宗教變成哲學,由哲學變成科學,我說我中國從五千年以前就是有宗教,什麼宗教,信仰祖宗,我們那個上帝同你們不同,祖宗就是上帝。上帝上面戴個帽子就是天,那個就是宗教。家族所以祭祖最重要,他說對了,是這樣。我說我們的哲學不像你西方難辦了,你們西方哲學是哲學,文學是文學科學是科學,哲學裏頭唯物是唯物,唯心是唯心,各種分類,我們的哲學一股邋遢的,我們的宗教哲學統統包在一起,所以中國的哲學家,文哲不分,文學同哲學分不開的,很好的哲學思想都在文學裏頭,你如果不會古代的詩、詞,詩詞歌賦不會,你根本沒有辦法懂中國的哲學,文哲不分。文史不分,大文學家還是大史學家,司馬遷、班固、司馬光,這些曆史學家都是大文豪、大文學家,而且是文史不分。還有呢,文政不分,政治與曆史與文學分不開的,每一個曆史學家,都是一個大政治家,白天辦公是政治家,回到書房裏,書房裏寫文章是文學家,文章的內容包括都是哲學家,你看管子、孔子,這些人多得很,所以我說不像你西方啊。你西方研究哲學研究宗教,這個生命是宇宙萬物,先有雞,還是先有蛋呢,這是科學、哲學,這個世界上先有個男人,還是先有個女人啊,先有個雞,還是先有蛋,我們中國人是鄉下人,我說大哲學家,雞呀、蛋呀,就把牠雞殺了,蛋也不要拿出來,蛋就在雞肚子一起燉去吃了就算了,我們中國簡單,這個對吧,那吃補的嘛。可是西方呢,就科學分類,中國人也要問了,有沒有這種問法,沒有先有雞還是先有蛋,有這麼想法,中國人在文學裏,譬如唐代那個詩人寫的《春江花月夜》,他就寫,江上何人初見月,站在長江上面哪一個人?第一次看到月亮的,是哪個人?江月何年初照人,這個月亮在天上出來時,究竟是幾億萬年前哪一天哪一個時辰照出來的,誰照的,就是宗教,就哲學,也是科學,中國所以文化這就是這樣,這是中國文化的特點,就是特色,你看叫了半天,中國文化的特色在什麼地方,這些都是特色。你看我們的文化裏頭,哲學、科學、宗教、政治包括在一起的,兩句話,江上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這個就很美了吧。
達磨四句與雜談
唐宋的時候出家人,去出家的文憑,考試及格給你文憑去出家,現在你們出家叫“度牒”,就是拿張文憑,要考的,不像現在人隨便,考取出家了有這個身份比現在博士大了,所以有一次他淘汰沙門,沙門就是出家人代號,而且要考,結果政府把有一個地方,在湖北,到處山裏頭都趕出來,在一個山裏頭廟子裏搜出一個和尚,要考試《金剛經》、《楞嚴經》隨便考,這個和尚哭了,跪下來,給這個主管官講,這個哭了,這個主管說,師父你哭個什麼事嘛,我也奉皇帝政府的命令要辦,又不是對付你。他說不是啦,你不知道,我從小出家,學的是禅宗,在禅堂裏打坐參禅,我沒有研究佛經啦,你要叫我考佛經是一定考不取的嘛,你要我……考不取,你們的命令要還俗了,我不願意還俗
,我願意一輩子做和尚學佛啊。這個主考官內行的,面孔擺的很凶,同我們楊老哥一樣,威嚴一擺嚇死人,他心腸慈悲。他就跟他談了幾句,問了一點佛法,嘿!一看他真用功的,叫他寫文字,一個都寫不出來的,這個主考官就負了責了,好官,拿起筆來,把和尚的文憑度牒上面,寫了四句話交給他,你走吧,就說我負責了,放一個。他說,“南宗尚許通方便”,南宗就是六祖禅宗,南方這個南,六祖在南方廣東一帶開始,南宗尚……和尚的尚,許可的許,通方便,“何事心中更念經”,何必心裏頭啊,心本來清淨,還要加上一個,念一個什麼經啊,讀個什麼書啊,這一下你們不要讀書了,“此去比丘雲水伴”,你現在走吧,我放你走,就通過了,還是給你當和尚,雲水伴,“何山松柏不青青”,快一點吧,你到山裏去修行去啦,不要給他們抓住就行了,哪個山上,松樹、柏樹不青青呀。真是好了不起,政治、哲學、文學都配在一起,南宗尚許通方便,何事心中更念經,何必加一樣東西呢,此去比丘雲水伴,就放人了,你去吧我負責,你這個比丘,雲水伴,走到高山深一點地方去修行去吧!何山松柏不青青。
好了這個曆史的故事又講到我們在廈門,大概是廈門福建的事了。有一次福建的這位,剌史唐朝的叫于幼,不管名字了,這個曆史你們不懂啦,不是說你們不懂,這個話很抱歉好像傲慢,就是講曆史太麻煩了,就是一位當年的剌史,一路諸侯,管湖北,人家說有個和尚不守規矩,一天到晚瘋來瘋去在街上亂跑,不住好好的廟子,不曉得什麼。這樣嗎,社會秩序不好,抓來。他很威嚴,一看這個和尚瘋瘋顛顛的,他就問他,你叫什麼名字啊,不說話,哪裏人啊,不說話,啞巴嗎,搖搖頭,不是啞巴吧,爲什麼不講,壞官就是……以前那,以前法律就是我,我就是法律,這要打人啦,他也不打,你爲什麼不肯說話,你會寫字嗎?會。你讀過書的呀,會作詩嗎?會。拿紙來、拿筆來,你寫給我看。他拿了筆就寫,怎麼寫,“家住閩山(福建)東複東,山中日日有花紅”,而今山中日日,天天有花紅,有花紅,“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美不美呢,好不好,諸位同學,你們通過吧。”家住閩山東複東,山中日日有花紅,而今不在花紅處,花在舊時紅處紅“。究竟是福建哪個地方人,格老子他還是不說,看詩呢,你看簡簡單單這個詩,這一首詩就美極了,這于幼一看就楞住了,癡和尚,這個頭光得不簡單啊,他就改了臉色。師父啊,你還是詳細寫一個啦。他拿起筆又寫了,家住閩山,你就將就那個上面改了(指點寫黑板的同學),”家住閩山西複西,山中日日有莺啼“,黃莺有莺啼,有莺啼,”而今不在莺啼處,莺在舊時啼處啼“。這位首長一看啊,不說話了,師父啊,你請吧,沒有事了,沒有事你請吧,這就是禅宗。禅宗不立文字,不立語言,但是要用出文字、語言的每一個表達都很高明,那麼這位禅師究竟是誰,誰也不知道,到現在曆史上只留下來這兩首詩,知道他是福建來的。家住閩山西複西,山中日日有莺啼,而今不在莺啼處,莺在舊時啼處啼。人生境界就是如此,你去參參看,文學也在了,佛法也在了,換句話說,我是個和尚出家人,又沒有犯法,就是這個樣子,碰到這個好的官吏于首長,請吧師父,有數了,這是個高人。禅宗是所有佛法裏的大智慧,不照次序,立地……,直指人心。直指人心,立地成佛的法門,談何容易啊,直指人心,立地成佛。
禅宗的一位祖師,就是宋代的,唐朝末年,宋代的五祖演禅師,不是六祖的師父五祖,這個五祖是五祖廟,是黃梅,湖北黃梅,五祖在黃梅,五祖過世了,徒弟們給他建的廟子叫五祖廟,這個五祖演禅師就是這個廟子的方丈。禅宗的大德。他的一生的說法,活潑潑的靈活的很,了不起一位,在中國文化史上,他是了不起一個人物,當然是和尚啦。有人問他,師父啊,我跟你學佛、參禅那麼久,一點消息一點路子都沒有,師父啊,佛法總有一條捷路嘛。快速公路,你告訴我一個方法嘛。啊!好,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給你聽啊。有個小偷,本事非常大,是名偷啦,有名的小偷,這個兒子啊,想跟爸爸學這個本事,小偷的兒子。爸爸啊,你把這一套本事傳給我好了。自己盡管做小偷,不喜歡自己兒子也做小偷了。他說你學這個幹什麼。兒子一定要學,他也沒辦法,好了傳給你,晚上跟我來,晚上兒子跟著老子就去偷了,這個小偷,偷了一家,把窗子、門都撬開了,把兒子帶進去,這個小偷找到那個地方了,一只箱子,大箱,古代那個箱子,放衣服櫃子的,很高,很大,有我們這個講臺那麼大,高,還要寬一點都有,有鎖。這個小偷就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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