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焰口有些句子真好,我回來跟我父親講,我說,那個……公公他們念的那個經呀,裏頭有些文章很好。他說,你看了什麼?我說,那個什麼放焰口啊,什麼東西那一段,他說,你曉得誰作的啊,那些好的。我說,不知道。蘇東皮,講錯了,蘇東坡,蘇東坡作的,真的,假的,我到現在也沒有去考……我父親告訴我的,我說怪不得,蘇東坡這個才子作的。我的佛學當時年輕因緣就是接觸到這樣,那個廟上有個叫寶善法師,除了我那個跛腳的公公以外,這個和尚是難得在裏頭,看不見的,專門到外面趕經忏,他的徒弟就是太虛法師的大弟子,那個芝峰法師,他呷葷耶,吃葷的,不過,可是他趕經忏放焰口那個聲音好得很,有人去南無,南無了,嗚呼,嗚呼了,他一定來南無,南無的。吃飯的時候,桌子上是素菜,抽屜裏都是葷菜,我們溫州的魚,好的東西都有在裏頭,我在廟子讀書,他是不避諱我的,我父親也知道,沒有人的時候,上面兩個素菜,抽屜打開吃,我來、來……這裏有好菜,所以我家裏送來的葷菜跟他兩個閩南話“公家”,兩個人搭夥的。到了杭州讀書以後,我就在裏西湖,所以我對于裏西湖始終懷念,你們現在還看得到,裏西湖有個秋水山莊,裏頭很漂亮,旁邊隔壁有個小房子,現在不曉得在不在,一天到晚,門關著的,實際上是個廟子,小廟子,看不出來住家,是上海名人,比杜月笙早一點,很有大名的,辦申報,史量才的家廟,裏頭有個和尚,甯波人,後來變成我的好朋友,叫聖士師,我要吃素就跑到他那裏去,他一個人,有個小和尚做飯,廟子一進去,裏頭有道家的書密本,看不見的,多的很,所以我在那個道家的密本,在那個時候看得很多了。後門是個秋水山莊通的,秋水山莊,就是史量才修建給他姨太太的,姨太太名字叫沈秋水,所以稱爲,秋水山莊。這個和尚又是學禅、參禅,參禅參了以後,的確可以說,如果把禅宗後代分成叁關,先破參,破初關,再進一步到重關,最後大徹大悟,破末後牢關。拿叁關來做標准的,我這個朋友,聖士和尚,他真正是破了初參的,可是呢,破初參以後,他覺得不對的,不是不對,佛法只到這個程度了,如何修轉這個報身呢,父母所生之身如何把它修轉、轉化,甚至可以自由,這個在禅宗、在佛法裏找不到的,等于道家南宗的祖師薛道光也是和尚,開悟了以後,重新來學道家、學密宗,所以認爲……認爲禅宗所謂悟了見道,不過只了了法身,報身與化身還做不到,所以薛道光後來學道了,變成道家南宗的七祖。那麼,我這個朋友也是有這個味道,他呀,一邊跟我倆好朋友,要我教他武功,打拳啦、練劍啦。我嘛,叫他什麼呢,四仔眼,戴個眼鏡,說浙江話,四只眼睛的和尚,四仔眼,四只眼就是這個意思。有一天,他桌子上一本很漂亮的《金剛經》,他說,你還是看看吧,我翻開《金剛經》一看啊很有興趣,不是有興趣,特別感情,我說,送給我。他說好啊,你要你拿去,我拿來早晨、晚上,自己就坐在學校的會客室一個角落裏,早晚我就念《金剛經》,一下子念不完啊,早晨念一半,下午、晚上念一半,念不到一個禮拜,所謂念經,我就自己合個掌,把經立起來就念,如是我聞一時,佛在舍衛國……這樣念,等于旁邊敲個木魚,有一天念到,無人相、無我相、無衆生相,完了,念不下去了,因爲我都沒有了,我自己也沒有了,找不到我了,把經本一合,就愣在那裏,不念了,趕快站起來到這個小廟去,外面沒有挂牌的叫閑地庵,跑到閑地庵敲門,我這個和尚朋友,聖士啊,四仔眼就開門了,他看我這個樣子,愣了一下,笑一笑,怎麼樣。我說,我也念《金剛經》,你那本經給我,我就念,今天呀,念到無人相、無我相、無衆生相,找不到我了,我身體也沒有了,什麼都沒有了,我都……而且經也念不下去,不要念了,不是不肯念,沒有念頭可起了,也沒有文字可找。他就合個掌,恭喜你。我說恭喜個屁,念經還念得昏頭昏腦的。這就對了,我也不過只到這個樣子。我說,什麼你也只到這個樣子。談何容易啊。因此啊,對佛家就有了因緣,然後他就進去,拿一套書,這個拿回去看,《指月錄》,我的媽呀,天下的書我都不怕,就怕這個書,怎麼看都不懂,不曉得講些什麼東西,不過,很好看,非常可愛,好像很多的寶貝,好像懂,好像不懂,所以一本《金剛經》,《指月錄》就是如此因緣。有一天,我跑到葛嶺,裏西湖後山,說我那個侄子啊,這幾年叫我侄子,杭州給我找個房子,還是找裏西湖,他嘛,永遠做不到,我也永遠不想要了。這個葛嶺後面有個瑪瑙寺,那個時候,廟子蠻多的啦,我們常常跑去玩。有一天,跑去瑪瑙寺,進去了禮拜天,出來個和尚,很奇怪,那個額頭長得鼓鼓的,就像畫上的一個羅漢的樣子,他忽然看到我,我也……以前這個廟子常去,沒有看到過這個和尚,這次突然看到,他也看到我,合個掌,兩人打聲招呼,他突然問我,先生,你來玩。我說,我常來的,我住前面,講什麼呀,他就問我,你怎麼那麼有心啊,我怎麼樣這一點忘記了,怎麼樣。他就問我,心在哪裏。我說,在這裏啊,心在這裏啊,我就指心頭。這個不是你的心,這是肉團心,你應該把你的心找到了。我也愣了一下,他也就進去,我回來問,四仔眼和尚,聖士啊,我說,瑪瑙寺來一個怪和尚,相貌很好看,像個羅漢,剛才我去,他還……我們兩個對話幾句,他還批評我只曉得肉團心,不曉得真心,這個和尚他敢批評我,我很傲慢的。我這個朋友呀,四仔眼說,你碰到他了,這個和尚不太容易出現的。我說,你知道他。他說知道。我說是這個廟子啊。不一定,他神秘兮兮的,你碰到他太有緣了,不大容易出現的哦,他講的對,他說你,那麼因此我們兩個談談,談到佛呀,由道家、佛兩個人,都搞這一套。我說,什麼叫禅宗呀。他就告訴我,禅宗那個《指月錄》。我說,我都翻了,我曉得那個釋迦牟尼拈花微笑,都知道,看了,故事知道了,我說,那你參禅的,參話頭的。對,我參話頭的。我說,你有這一點了解跟誰學的呢。他說,我這個得法的師父是月溪法師。我說,月溪法師又跟誰學的。他說,南京一個鐵牛老和尚。鐵牛老和尚又跟誰學,他一路講下去,他說這個臨濟宗的傳承,他說,我說那你怎麼……他說呀,月溪法師在棲霞山,南京住茅蓬。我這個朋友是甯波人,出家當和尚,他說,我嘛!到處參學了,就曉得月溪法師開悟了,得道的。他說,我就找到他了,他對我態度很嚴肅,最後嘛,我是罵也好、打也好,不過,他沒有打,我就賴在那裏不走,不走啊。他住他的茅蓬裏,他也不做飯,不燒茶,那麼,我給他燒茶,給他做飯,這裏又有個故事,等于明朝的憨山大師到盤山頂上,看到一個和尚住茅蓬,這個住茅蓬啊,看到人來,也不理,專門打坐,下坐就經行,在山頂轉圈子,做飯呢,到了晚上,這個憨山大師一看,這個是了不起的人,就不走了,到了晚上,這個住茅蓬的和尚就煮飯,自己煮,自己添起就吃了,憨山大師在旁邊,他理都不理,好像沒有人一樣,照舊打坐,晚飯吃了以後,夜裏又在山頂經行,這個憨山大師也跟著他轉,回頭都不看他,憨山大師很聰明,看到就賴上這樣一個人,第二天,不到時候,他就把他的米缸打開,煮飯,把他不曉得豆豉什麼弄起來煮菜,做兩份,到時間,拿兩個碗,擺在那裏,憨山大師自己做好飯,添菜吃,那個住茅蓬和尚一看,飯做好了,也拿起碗添起吃,也不講話,這……這古人的禅風啊,很妙啊。所以我那個朋友講啊,他……我就像憨山大師一樣,跟著他煮飯、燒茶,後來他教我參話頭,他說,我有一天……我說,你參什麼。念佛是誰?有一天,我正在煮菜,那個鍋鏟在鍋裏炒……炒菜,下面火燒得很大,這一炒下去,一炒,一邊炒鍋鏟,炒菜,一邊是參話頭,念佛是誰……,這一鏟,念佛是誰,那個鍋鏟碰到鍋啊,啪一下,就愣了,定在那裏,好像明白,結果菜也焦了,他說,我就……月溪法師過來看我這個樣子,一笑,你對了。我就給他磕頭,如此者再住叁個月,天天在這個境界裏頭,天天在這個境界裏頭啊,我覺得……這就是憨山大師講的,憨山大師的,荊棘叢中下足易,月明簾下轉身難。像你們現在雜念紛飛,妄想、煩惱斷不了,一路都是荊棘、雜草,都是刺你的,在這個亂當中一腳踏下去,把它踏平還是容易啊,念念清淨,心心皆空,隨時都可以做事,隨時無念,等于清風明月,萬裏無雲,無雲的境界,比方,月明簾下再轉身,由空再轉,再進一步就難了,結果踏過了這一步呢,等于可以到了重關了,你們注意哦,不要隨便閉關哦,依禅宗規矩來講,不破本參不入山,沒有住茅蓬住,沒有住山的,住茅蓬的資格,不破本參,就是破初關,不到重關,不閉關,到了重關再追求進一步,破第叁個末後牢關,那就有資格閉關了,這都是老規矩,你們大概“莫知樣”啦,不知道啊,現在我講真的故事給你聽,要聽不要聽,還是要腿,還是要聽呢?征求諸位意見,民主時代要投票的,要聽不聽啊?要聽!好,要聽再講,不聽,就不講了。好啦,他說我呀,到這一步就問月溪法師,怎麼樣再向上一著,踏破初關。他說月溪法師很了不起,告訴我,你趕快下山吧,另找明師去,我告訴你,我也只到這個地方,我還在想參進一步呢,找不到善知識,我也只到這裏,他很誠懇的要我走,你到處參訪去,也許找,如果你找到一個高的,你來告訴我,我也去。他說,世界上沒有善知識很苦,因此,我離開月溪法師是我得法師父,不過,他那個出家師父也了不起的,湖北人,一輩子沒有廟子,做一個活動的維摩龛,這個東西我還沒有看過,出門就身上背得很重,隨便到哪裏,等于我坐的這個位子那麼大,一到那裏,一拉起來,一個頂,等于電話亭那麼,活的,不住廟子,頭陀行,晚上前面一拉,就坐在裏頭了,這個師父一輩子也是了不起的高人。這個……我說,那後來…
《南禅七日》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