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一大師出家原因試析
作者:本來
弘一大師俗名李叔同,是著名的高僧,他爲什麼出家
有不同的說法,可是我基本上同意相大辛先生《李叔同出家的思想剖析》一文的觀點,並作了補充,供大家參考。
相先生提到弘一大師5歲時父親病故,家中曾請僧人超度,他看到僧人可敬可愛,後來又學習“放焰口”和佛經,這些都是弘一大師出家的潛在影響,我同意相先生的分析。爲了給這種分析提供參考依據,可以用我的親身經曆來說明。我5歲時,在杭州我家門口,有一天和鄰居號稱“鼻涕阿二”的小孩在一起玩,這時來了一個和尚,笑眯眯地摸了我的頭頂,他正要去摸阿二的頭頂時,遭到他媽媽的罵:“瘋和尚,不許你拐騙我們的孩子”。這時和尚就走了,口中在念:“揭谛,揭谛,波羅揭谛,波羅僧揭谛,菩提薩婆诃”。我後來就會背念了。說來也巧,1988年8月,我去江蘇徐州雲龍山興化寺玩,在客堂的牆上挂著《心經》全文的匾,當家師叫我看看。我就從頭開始念了起來,當我念到“揭谛,揭谛,波羅揭谛,……菩提薩婆诃”時,童時的景象立刻顯現眼前。後來,我跟當家師去了大雄寶殿,看到釋迦牟尼佛的眼睛總是那麼慈悲地看著我,頓時萌發出皈依佛門的念頭。因此,我認爲弘一大師小時的遭遇,有可能是他後來出家的增上緣(促進作用)!
弘一大師的父親病故後,他母親帶他生活在一個封建大家庭中,處境一定很艱難,母親對他的關懷,使他牢記慈母恩。弘一大師20歲時,攜母帶眷從天津來到上海,脫離了封建大家庭的束縛,一家叁代五口人,和諧融洽,極盡天倫之樂。但他26歲時,母親突然去世,他頓時有嚴重的失落感,使他認識到天倫之樂雖然樂,但這種樂是暫時的,歸根結底是痛苦的,爲此他要超越母愛去尋找新的精神支柱,他選擇了宗教。我認爲弘一大師母親的死,是他後來出家的重要原因,這也是增上緣。
弘一大師在浙江省立第一師範學校執教期間,有很多機會接觸寺院和僧人,使他心儀佛教,日甚一日。1916年12月下旬,弘一大師在杭州大慈山虎跑寺試驗斷食,追求新的生命境界。斷食結束後,他回到學校繼續執教,但在生活方式上卻發生了變化,他在居室裏供了佛像,每天燒香拜佛。弘一大師回憶說:“我到虎跑寺斷食,可以說是我出家的近因”,我認爲虎跑寺斷食對弘一大師出家是有一定作用的,而更重要的是他通過斷食試驗,有機會和僧人在一起過僧侶生活,近朱者赤,感應道交的力量才是他出家的主要動力,居士要出家,必須去寺院體驗和考察。因此,我認爲虎跑寺斷食也是他出家的增上緣。
1918年,弘一大師在虎跑寺習靜時,經朋友馬一浮的介紹,他認識了彭遜之,可是不久彭先生突然出家,他目睹當時的一切,大爲感動。後來由于了悟和尚的慈悲,弘一大師皈依了佛門,這些都是增上緣。
同年5月,弘一大師在學校考試結束後, 又去了虎跑,並開始穿僧服,這可能是要求出家的居士的普遍心理(我出家前在青島湛山寺也穿了僧服)。有一天,弘一大師的朋友夏尊先生來看望他,見他未出家卻穿了僧服,遂對他開玩笑說:“不出家穿僧服有什麼意思,索性做了和尚倒爽快!”這本是一種開玩笑的激將法,可是卻促使了弘一大師早日出家的念頭。後來夏先生又去虎跑看望弘一大師,弘一大師笑著對夏先生說:“昨天受剃度的,日子很好,恰巧是大勢至菩薩生日。”夏先生對他說:“不是說暫時做居士,在這裏住住修行,不出家的嗎?”弘一大師說:“這是你的意思,你說索性出家做了和尚……”因此,夏先生開玩笑的激將法,確是起了增上緣的作用。在這方面,我也有類似的情況,1989年我在安徽大九華山園寺受叁壇大戒時,當時並沒有炙香疤,可是我回天津後,我的好友孫君對我開玩笑說:“你頭上爲什麼沒有香疤?你是假和尚。”爲此不久後我就點了香疤。(注:中國佛教協會早就規定,受戒時不再炙香疤,因爲對健康不利。)
弘一大師所以能出家,除了累世劫的菩提善根外,也與大德了悟和尚的慈悲和教導分不開的,這一點必須強調!我也有親身的體會。從我出家過程中,也有類似情況,全靠青島湛山寺明哲和尚“離佛近矣”的教導,才使我樹立了出家的堅強信念;全靠陝西長安香積寺續洞和尚的慈悲才出的家。
弘一大師出家前,曾在日本東京作過一首詩,詩中提到:“雞犬無聲天地死,風景不殊山河非”、“隔斷紅塵叁萬裏,先生自號水仙王”,詩中充滿了憂國憂民的悲憤心情,這種心情也是他出家的增上緣。但我們絕對不能因此而認爲大師出家是消極遁世、看破紅塵的,因爲大師一直主張“念佛不忘救國,救國必須念佛”:在抗日戰爭時,他積極組織僧人救護隊,可以說明;他雲遊四海,積極弘法利生,也可以說明。
相先生又指出:“弘一大師曾信仰過天理教,可能受他日籍妻子的影響”,大師曾經有一個溫馨的小家庭,名聲也大,可是他本著“不爲自己求安樂,但願衆生得離苦”而毅然放下俗情出了家,這是一種難能可貴的“大丈夫”氣概,決不能說成是知識分子的悲局,也不能說他是看破紅塵消極遁世的!
佛經上沒有“紅塵”一詞,也沒有“看破紅塵”一說。“紅塵”一詞,首先見于西漢班固的《西都賦》,其中提到:“紅塵四合,煙雲似海”,是描述長安城的繁華、熱鬧、人多……,而所謂“看破紅塵”,是指從繁華的城市轉移到深山老林中去。可是佛教只講“眼、耳、鼻、舌、身、意”的“六根”,對外境中的“六塵”,産生“六識”。事實上,在熱鬧的城市中離不開“六根”、“六塵”、“六識”,而在深山老林裏,照樣有“六根”、“六塵”、“六識”。有一位善財童子五十叁參,其中一位叫鬻香長者,他不在屋內打坐,也不在道場裏修定,而是去逛最熱鬧的市場,他在做什麼?他在修高深的禅定。因此我認爲,只要我們不爲處境所轉,到處都是菩薩道場。我們出家,決不是看破紅塵消極遁世的!
總起來看,弘一大師的出家,是他累世劫的菩提善根,加上恩師慈悲等一切增上緣造成,是因緣和合才實現的!
至于弘一大師出家後怎樣成爲高僧的
我認爲主要是了悟、印光等和尚的教導,是他本人操行甚苦、律己甚嚴、依教奉行、大發菩提道心的結果,而這些又與他出家前嚴謹的教學思想、書法的骨力章法、聲音之道的長期熏陶分不開的。而弘一大師圓寂時給我們留下的尊貴墨寶“悲欣交集”,更是他人格佛性的高度升華!
今年是弘一大師圓寂60周年紀念的日子,我們要以他爲榜樣,依教奉行,爲“國泰民安、世界和平”作出我們的貢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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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1)相大辛:《李叔同出家的思想剖析》,見《天津文史》,1999年10月,22期,28~30頁。
(2)洪昌文:《李叔同在杭州出家的經過及出家思想淺析》,見《天津文史》,1999年10月,22期,30~32頁。
(3)夏尊:《弘一法師的出家》,見《李叔同——弘一法師紀念集》,2000年10月,第一版,44頁。
(4)李鳳池:《弘一大師培植醫德》,見《天津日報》,2000年10月22日,第七版。
(5)本來:《從“悲欣交集”談起》,見《福建佛教》,2001年第1期,29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