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功夫到時自開,即靠觀自在之力。
禅宗不是禅定,但禅宗不離禅定。古禅師明宗後數十年,脅不著席者所在多有。然又未必,臨濟初悟,即在禅堂睡覺,爲師雪岩欽見曰:“道得即可,道不得即打下山去。”鐵牛有一偈:“鐵牛無力懶耕田,帶索和犁就雪眠。大地白銀都蓋覆,德山無處下金鞭。”古靈神贊有偈:“空門不肯出,投窗也大癡。百年鑽故紙,何日出頭時?”後有一禅師頌曰:“蠅愛尋光紙上鑽,不能透過幾多難。忽然撞著來時路,始信平生被眼瞞。”唉!閑話少說,我且問諸位:“無夢無想時,主人公何在?”(有答即在無夢無想者,有答是蒼蠅者,有答在老師嘴上。)都對都不對。吃賞棒,吃罰棒,自己領會去。他日我等皆死了,化作一堆灰,何處相見?上座參去!
(一點五十分上座。兩點叁十分下座行香次,楊管老有偈曰:“金山一點大如拳,砥柱中流水在天,舟楫往來無去住,心空耳目自安然。”)
“蓦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座中已有人了得本分事了,努力呀!雖然大事原只如此,但得來亦須功夫。若大智慧人,無所謂定不定,亦不必言修與不修,生死之來,管它痛不痛,大不了就是如此。倘仍做不了主,則須花功夫修禅定。定有種種,有凡夫禅定,有小乘有余依涅槃,有大乘無余依涅槃。小乘涅槃守住空洞悠閑境上,最多不過八萬四千劫,必得出定。大乘涅槃則就是這個,更無余說。昔有女子近于佛坐入定,文殊盡其神力不能出女子定,而罔明以初地菩薩,鳴指一下,女子即出定,何故?參!
(叁點上座)
吾人坐時,初期身甚不適,腿痛,即爲氣脈不通,此時須讓賓做主,自己不去理會,久而久之,氣脈打通,自然可定矣。凡稍能得定者,色身無有不隨之轉變者。
(四點一刻行香中──)
何謂定?下硬功夫,久坐必有禅(定),一切功德神通皆從定發。然神通即妄念所生。定久時並不妨礙辦事,永嘉雲:如“定水凝清,萬像斯鑒。”身體之變化,氣脈如何走,均可自知之,則八萬四千法門,自己亦可說之。定久,光明亦生,但“空是真空,有是妙有”。能生萬有現象,均有一段時間,欲把持之,且可稍留,欲丟棄之,即刻變去。亦是“即一切法,離一切相”。切須記之。
我此種打七法,乃參照元明以來之規則,唐代接引學人之經驗,及密教之方法密訣,爲衆說之。僧家之打七,僅重形式,而實亡矣,倘不更改,一輩子也造就不出人來。然打七乃爲新學新參者舉行,參加過一次,倘不見效,則毋須再參加打七,蓋因佛法無多子,說來說去就是這些。大衆。尤須注意者,此中經過情形不得爲外人道,倘隨便泄露,則害死人,將來無法接引人矣。將來各人或有機會接引他人,乃至一個兩個,均爲好事。然此事無定法,當觀機設教,應病與藥,有時在學人習氣痛下針砭,使其昏天黑地,然後突然一揭,頓脫窠臼,此誠運用之妙,在乎一心矣。
(四點叁十分上座。五點下座行香。)
此次禅七頗有收獲,然我這裏也不講悟不悟,但各人譬如飲水,冷暖自知,我之宗旨以謙虛爲尚。諸位在此明得這個,以後要好好做功夫,將北投居士林放在心頭,行亦禅,坐亦禅,在家人學佛,貴在隨時隨地有空閑即做功夫,蓋以俗務系身,只得如此耳。倘或煩惱妄想太重,無法遣除,則“我是誰”或一聲佛號,當作鐵掃帚,猛力一掃即可清明,此法有時亦有用也。至于將來亦不必過謙乃爾,學佛當然要接引人,遇有大根器者,則不妨應以何身而得度者,即現何身而爲說法,諸君現時具有叁十二應否?例如:彼系學經濟者,即與之談經濟;彼系研究政治者,即與之談政治,而後導之入佛法。
(五點十五分上座。五點叁十五分下座行香。)
打七行香爲禅宗所興,密宗常以竹筒牽于一邊,以手扶之,閉目前進,以免分心,古時又謂之經行,旨在坐坐行行,在語默行坐動靜之間去體會,兼可活動氣血,以使下部健康。
放下,放下,連放下的亦放下,放至無可放處,自有轉身之處。
(晚飯後七點十分上座。七點四十五分下座行香。)
現在諸位認識這個,自己信得過,回去正好把本修行,發願應大,則自有護法神。倘早晨起來打坐時看到黑點,則叁日之內必有指逆之事,須求佛加庇,即可化除。或靠自力,則一念清淨,亦可化除。
(八點上座。八點叁十分下座,准備小參。)
小參──晚上八點四十分開始
朱教授:前數天有很多話要說,認爲非此不禅,今有一百八十度轉變,如幼孩學步,已不敢多說,因尚未穩。對于功夫、定,有點體會,每次叁十分鍾不管怎樣也坐下來,再多則不能忍矣。于是來參腿,只能調換坐,不能除痛也。後聽師講“定”後,余認應整個來看,前部是方法,一切不求,連續爲整個者。不能企求,心能放開,自然能定。
師雲:好!下山後好好修持,菩提作麼長,以後定慧即可圓明,大放光彩矣。
傅太太:數日盡打妄想,想背書,有許多話要說。今早甚覺進步,尤以走路行香,覺身甚輕,甚奇怪。坐時見他人後面有光,但即刻又心想“凡所有相,皆是虛妄”。如此思維已,此後再坐時,就不見了。後又聞師說修定,氣沖上升太剛時,應注意調身調心。
師雲:汝現精神抖漲,禅病發了,等下吃碗“糊塗迷魂”湯。腳跟尚未著地在,收拾一下,勿太興奮。
傅太太:我坐至第二堂(上午),見對面牆上似有光,有人影。後聽禅師講禅定,深有了解。這兩天自覺有大進步,身體熱得很,後又轉清涼。下午坐時,覺得身似被桶困住一樣。剛才一坐,覺得我離開了身體,看到自己身軀在打坐。因聞師說打坐時亦應注意“這個”,又說認識後更要注意做功夫。我是以想:此二者豈非同出而異名耶?我等來此,倘心存有授者,有得者,即不對,因自心取自心,自性成幻法矣。既然本來無一物,又何有哭笑哉!
(師囑正好修行。)
張委員:我像是初小學生,來參加打七。我遵師教,先參“我是誰?”、“無”、“放下”,但等大家都放下,我獨參話頭,于是用很多科學方法來分析,結果以前用心去參話頭,皆是虛妄。現在知道參話頭是敲門磚。昨晚小參後,因所提出問題始終未獲詳細指示,我修養不夠,著急得很,又不敢再問老師,故不得不問老學長劉女士,她答:“在汝報告時,就替你著急,只差一點點就明白了,結果又錯過。”她告我:“蓦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意即就在眼前了。正說著,師聽到了,好像拍了我一大拍,我就叫了一下,師即問:“現在你在哪裏?現在還有什麼?”答:“沒有什麼。”師曰:“就是這個!就是這個!”我問:“就是這個嗎?”師問:“這個是什麼?”我說:“這個我早有嘛!”原來早前要我參話頭,是在難爲我,那麼話頭亦成了敲門磚。今早開始,根本就不再參話頭了,自己認可了。起始自己並不知道在不參話頭時,是否又起妄念,結果還好,下午打坐,比前更好,更清閑,下午頭兩堂最好,最清淨。在最安靜時,自覺似乎頭頂上開了電燈,結果下座一看,並無燈,且前額發熱。後來光較淡,似乎人包在光中,額熱亦散了,面上整個發熱,身發暖。但不顯著,是時幾乎無雜念。
師雲:絕對不能存希望心,企求心,此即大妄想。
張又雲:晚上墮于昏沈中。
師雲:昏沈時這個在哪裏?
張答:在昏沈中。
師雲:真非真。
張委員:另有一驚人之事:即大便時間縮短到八分鍾,自以爲大收獲。現在我有兩個問題:(一)本來清淨,但我以爲清淨與雜想妄念似乎可以並存。坐好時,有一點雜念似乎並不影響清淨。(二)在大家行香時,我仍坐著,老師在說話,我都聽到,亦不損壞清淨,爲何在做功夫時,一定要先做破壞工作,要掃除雜念?二者既不相沖突,因雜念在清淨中只似浮雲,則我以爲不清掃,似乎亦無關系。
師雲:這問題非常好,非常切要,中心有所主即能看住雑中心無所主時是妄想。在定境上照到雜念,自己仍能做主,倘系妄想,則不能做主。因你略有定力,妄念變成雜念,可以照著,如風來水面雁過長空,故二者混在一起,此恐受永嘉《證道歌》:“不去妄想不求真”之影響,而雜想妄念不分,此二者同出而異名。倘汝猛力行之,大有前途。大家在定中雜念如遊絲不斷。此誠爲“多少遊絲羁不住,卷簾人在畫圖中”。此須下功夫才可除去。前途還須努力。
韓居士:雜念甚少,來亦不拒,坐時很好、很定,佛號一點都沒有了,覺得非常舒服。坐時,略有惦記,來也好,不來也好。參“夜半正明,天曉不露”得二句,似由用功夫來。曰:“微風細雨,過了天晴。”
師雲:可存檔案,不可作答案。
韓又雲:對古德公案余想改一改:“達摩西來一字,無。”“長沂一字分。”
師雲:昨夜不取相。好。以後如此保任而行。從此以後才好念佛。
劉女士:今天完全在做功夫。早上聽師說:“不借借。”乃試以此爲憑借,結果有奇異之境來,即用不著除妄念,自然清明,如夢如幻,但臥禅時晴空萬裏。今日此境來時,覺甚高興,但一高興,反而沒有了。上午聞師說禅宗不離禅定,然咳嗽甚至肝腸寸斷,胸痛非常,難道無法製之哉!在咳至不甚忍受時,等它咳,大咳來時,整個空掉,爲前所未有者。于是一股熱力自胸部沖上臉部,下達兩手,脊椎骨未發熱,熱力多從心上來,身上之熱氣,爲從來未有者,非常得意,連坐兩堂。下午坐時作觀,注意丹田部分,結果肚痛厲害,乃又臥下,一切空掉,十五分鍾後,好了。
師雲:好危險。應該是空,不可著有,女人不可守觀丹田,否則甚至血崩也。以後慎之戒之。切記切記!
蕭先生:坐坐睡著了,今日下山一次,甚覺安祥,自在,想系靜坐之功。腿子稍好,絕對任其自然,無奈何時即不勉強。有一點是:人生以平常爲尚,不求奇,不求高,一心平常,一切平常矣。治學,做人,一切平常,絕不能高推聖境。
師雲: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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