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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修證佛法▪P22

  ..續本文上一頁曉得那時“清談誤國”,至于清談了些什麼,誤了國沒有,並沒有真正了解。實際上,清談不曾誤國,倒是當國者誤了文化,所以讀曆史不可人雲亦雲,要自己真作研究。

  在這個時期,達摩祖師來了,當時修道證果的人很多,都是用小乘禅定的路線在修持,都是有爲法門。雖然方法都對,但欠缺把有爲變成無爲形而上道的轉節。一般大師們,如鸠摩羅什法師,雖然傳了佛經,對形而上道的翻譯,也介紹得那麼高深,但他修持所走的路線,還是小乘禅觀的法門,也就是十念當中,念身的白骨觀,或不淨觀這一類法門。當時,在很難追求形而上道的時候,達摩祖師來了,成爲禅宗的開始。

  嚴格來講,禅宗是心宗,所以達摩祖師指定以楞伽經印心。楞伽經的宗旨,一句話:佛語心爲宗。心字的問題出在這裏,後業的明心見性,一切都誤在這裏。達摩祖師當時指出了兩個方向,一個是“理入”,一個是“行入”。

  理,不是普通研究道理的理,是從止觀、觀心的理論,進而悟道。行入包括十戒,以及菩薩的行願,也就是在做人處事中,注意自己起心動念的一點一滴,以此證道、悟道。禅宗的宗旨,特別注重行入。但後世研究禅宗的人,有一個很大的錯誤,就是將禅宗指導學人輕快幽默的教授法,當成了禅。比如這個來一喝,那個來一掌,尤其以爲禅宗是見花而悟道的。殊不知那都是教育法的一種偶然機用,不是禅的真正中心。真正的中心,是達摩所提出來的行入。

  參公案是把古人悟道的經過,仔細研究一番,然後回轉來于自己心地上體會。應該怎麼走?如何才能相符?都要會之于心,二祖去見達摩祖師時,把自己膀子都砍了,他這樣精誠求道的事迹,我們都曉得,但卻極少有人注意到,二祖在出家以前,學問已經非常好,是個大學者。他在山東一帶講易經,信仰他的人很多。後來,他覺得這個學問,並不能解決宇宙人生的問題,等到再看了大般若經後,他認爲宇宙人生的真谛在佛法中,于是就出家了。

  二祖出家後,在河南香山打坐八年,修了八年禅定。後世因無法獲得資料,所以二祖當時修定所走的路線,是修氣抑或觀心,不得而知。這裏要注意,修禅定八年,太不簡單了,又具備了第一流的學問修養,後來又跟隨了達摩祖師好幾年。書上記載二祖來看達摩祖師,在雪中站了叁天叁夜,達摩不理,反而對他說,佛法是曠劫精勤的無上大法,在雪中站幾天求法就行了嗎?二祖于是把膀子給砍了下來。後世有人研究,好像覺得達摩祖師要求得很不合理,事實上,從前那一代人的宗教熱忱,求法的情操,不是我們後世人所能了解的,高僧傳中也隨時可以看到。我年輕時,親眼見人修持求法,燃指供佛,刺血寫經等事實。像這種情形太多了,依現在人講,這是愚蠢迷信,不知是我們愚還是他們愚?古今時代不同,不要輕易對古人下斷語。

  後來達摩祖師問二祖:你要求什麼?他當時又餓又痛又冷,只說:如何是安心法門?如果是我們就會問:老師,我就是念頭去不掉。二祖還遠勝于我們,他已打坐了八年,再加上以前的用功,他不說念頭清淨不清淨,問的是安心不安心,這個問題大了。

  指月錄是一部大奇書,太好了,但難讀得很,要像看電視劇一樣,活看。這一段描寫二祖向達摩祖師求法時,達摩祖師面壁而坐,待二祖把膀子砍下來時,達摩當然拿藥給他敷,包紮一番。若是絕對不理,那就不叫達摩祖師了,也不是佛法了,這中間細節沒有記載。立雪、砍膀子、求安心法門的時間,並不在一起,各是一回事,書上硬是把這叁件事連在一起。

  安心是什麼意思?安的是什麼心?二祖這時膀子也砍了,又冷又餓,他的心當然不安。所以達摩祖師答他:你拿心來,我給你安!這時達摩祖師把印度人的大眼睛一瞪,一把粗胡子,一定把二祖給嚇住了,這一罵,神光的魂都掉了。不是他膽子小,這個疑問太大,答案又太奇,搞得他心都掉了,魂也飛了。然後他說:覓心了不可得,找不出來。達摩祖師說:我已替你安好了,就是如此。

  二祖跟了達摩祖師幾年以後,達摩祖師告訴他:“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可以入道。”走修證的路子,不管大乘、小乘、不管哪一宗、在家、出家,凡是修持的人,非照這幾句話走不可。

  “外息諸緣”,外界一切環境都要丟掉,我們學佛修證不成功,就是這一句話做不到。我們的心都是攀援心,這件事做完了,又去抓那件事,事情永遠做不完,外緣也永遠息不了。

  “內心無喘”,就是十念中念安般法門裏頭,做到不呼不吸,進入四禅八定的境界。

  “心如牆壁”,內外完全隔絕了,外界任何事情心都動不了,也沒有妄想出現,也無妄念起來。

  注意,做到這樣的就可以入道了,可以去證悟菩提,可以去證“道”。

  達摩祖師告訴二祖這一句話,應該是在問安心法門之前的事。達摩權衡二祖的禅定功夫,再教他禅定的路線。二祖問此心不安,應該是在功夫做到了以後的事。爲什麼?假定一個人做到了“外息諸緣,內心無喘,心如牆壁”,敢說自己成佛了嗎?心安了沒有?悟道了嗎?這時究竟什麼是佛?什麼是菩提?還是搞不清。所以此心不得安。

  後來二祖傳法給叁祖,交付衣缽以後,比濟顛還有過之,到處吃喝亂逛。像他這樣大名鼎鼎的學者,出家以後專心用功,達摩祖師又付法印給他,等他交出衣缽後,晚年的生活完全不同,又喝酒,又在花街柳巷到處亂跑。人家問他:你是禅宗祖師,怎麼逛道酒家去了?二祖講了一句話“我自調心,何關汝事。”

  問題來了,他求的是安心法門,達摩祖師一接引,把安心法門給他,但是到了晚年他還要去調心,此心尚不得安,可見二祖所講禅宗安心,這個心,到底是個什麼東西,仍是一個大問題。沒有成佛以前,誰的心都不能安,包括羅漢、菩薩,都沒有究竟安心,除了大徹大悟,誰都不能安心。

  拿現在學術思想來講,唯心思想與唯物思想,兩者在爭戰。我們曉得心物是一元,究竟心怎麼樣能夠造成物,如果不到成佛的境界,誰都下不了結論。所以,在理上盡管誰都會講,事實上心卻安不下來。

  這就是禅宗。從此以後,禅宗事實上幾乎等于沒有了。

  我們後世研究禅宗,都注意南宗六祖這一系,不把南北兩宗連起來研究。四祖時,正是唐代要開新紀元的時候,也是玄奘法師到印度留學,快要回來的時候。那時,禅宗還沒有大興盛,仍是單傳,一個人找一個徒弟,來繼續挑這個擔子,使法統不致斷失。到了四祖以下,造就出來不少弟子,後來唐朝幾個大國師,乃至華嚴宗、天臺宗的祖師,都是由四祖這個系統下來的,比六祖系統的輩份高。

  唯識、法相等經典,經由玄奘法師介紹過來後,佛法的教理更趨完備。後來的臨濟祖師,也是唯識宗的大師,不是光學禅的,曹洞祖師亦然。他們通達各種教理,不像現在我們一般人,不去研究經典教理,只拿個話頭就自以爲懂禅了。從前的大祖師們,是在叁藏十二部都通徹了以後,再抛棄教理,走簡截的法門,一門深入。正如孔子所講的:“博我以文,約我以禮”,由博而約,先博學,待通達以後,再專門走一條路。

  到了五祖的階段,就是唐太宗時期,禅宗是單傳,在文化上並沒有占太大分量。不久,天臺宗漸漸出頭,當然最普遍的還是教理。接著玄奘法師回來,造成佛法之鼎盛。唐宋時候,第一流人才,第一流頭腦,往往致力佛法。現在第一流的頭腦和人才,都到工商業界去了。所以現在怎麼會有佛法?時代完全相反了。那時學佛學禅是時髦,等于現在研究科學一樣,風氣使然,教理盛極一時。而領導者唐太宗,也非等閑之輩,詩好,字好,武功好,佛學也好,樣樣好,他爲玄奘法師所寫的聖教序,就決非他人所能替代。

  禅宗的鼎盛時期是中唐以後,晚唐到五代之間。當時佛學的理論,發展到最高峰,而六祖的禅,剛剛湊上了時代。那時唯識、法相、華嚴,各種佛學的理論普及于社會,差不多讀過書的人,都會談幾句佛法。這時,小乘的修持已經看不上了,都走大乘的修持方法,但又找不出一個路子;于是達摩祖師所傳的禅宗心印,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法門,到了五祖、六祖時,即應運而出。

  達摩祖師初傳的修持方法,理論上教大家注意楞伽經。到五祖時改變了,因爲楞伽經的學理太高深了,爲了容易證入這個法門,改用金剛經。其實在四祖時已經開始了這個方法,到了五祖、六祖更盛而已。金剛經講性空之理,非常簡化。這時佛學的理論,似乎走到金字塔最高峰,鑽不出來了,如何與身心平實地打成一體;如何立刻求證,反而成爲很難的事。因爲依照教理來講,一個凡夫想要成佛,須經叁大阿僧祗劫,遙遙無期,怎麼修證呢?

  大乘經典一流行,覺得小乘法門不足爲道。而禅宗的直指人心,見性成佛,更迎合了時代的需求,到了六祖時代達到了巅峰。

  六祖的禅宗,從南方廣東開始。那時的南方,是文化落後地區,而佛教鼎盛,原本是在中原。大國師、大法師們,都在中原地區西安、洛陽一帶。六祖在落後的南方,因爲用口語來傳布佛法,就很容易普遍流行起來。

  仔細研究壇經,六祖還是很注重“行”,仍是從“行”門而入。不幸的是,自從六祖壇經,與大珠和尚“頓悟入道要門論”等流通了以後,佛學與禅就完了。大家都曉得心即是佛,可是怎麼樣是“心”呢?都沒有著落。所以有些人不信宗教,以爲自己雖沒有做好事,但對得起良心,就是佛了。至于“心”是什麼?就不管了。毛病就出在這裏,所以這次講課,不包括六祖壇經在內,但可作爲參考。

  因爲這個“心即是佛”的流弊,而産生了宋代理學的發達。理學家所表達的,倒是一副禅宗的姿態,是從“行”門來的禅宗,而其講人天之道的行持,又等于佛家的律宗。唐宋以後老莊思想的道家,則等于佛家的禅宗,是解脫路線的禅宗。這叁家的相互關系,極爲微妙。

  直指人心,見性成佛的理,越說得明,佛學則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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