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不是普通所講的見地,而是見到了“道谛”,也稱“真谛”。真見到了道谛的話,後面的修證、行願就會成功。這是禅宗所提倡的頓悟,不是學術,更不是普通的見解。
我們因爲沒有辦法見道,才産生許多修證,就是漸修的方法。比如釋迦牟尼佛十二年的修行,最後睹明星而悟道,這個也是“見”。見的方法最重要,也就是般若同唯識的道理。見就是理,這個“理”包括了一切事,一切修證功夫。
上次引用到心經:色即是空,空即是色,色不異空,空不異色。這個道理也包括了修證功夫。上次是以做功夫來配合見地講,現在來研究,受即是空,空即是受,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受就是感覺方面,我們對生理、心理的感覺。
許多人做功夫,老實說,不管學道家、學密宗、學顯教的,多半在受陰境界裏頭打轉,所有的人都被這個所困。所以,執著在做功夫方面的人,越來越驕慢。因爲功夫是累積來的,有一點功夫的確感受就不同,功夫越來越特別,驕慢心自然越大。功夫不是偶然到的,而是時間的累積所形成,因此是“有所得”,並不是無所得。佛法的究竟是無爲法,大家變成以有所得之心,求無所得之果,結果當然都是背道而馳。
由此可以了解,一般人學佛學道有功夫有見地,那個見地也是在受陰裏頭打轉。尤其搞有爲法的功夫,什麼氣脈,什麼境界,自己因爲見地不夠,般若沒有成就,都執著于這個範圍在搞。換句話說,所謂打坐做功夫,都是跟著身體的感覺在跑。覺得:唔!氣到了背上了,夾脊通不過啦!什麼脈輪通不過啦!這些學道的書越看得多,道理越懂得多,功夫越困得厲害,都在受陰境界中,從來不曉得在般若方面著力,受即是空,空即是受,受不異空,空不異受。因此,身上有點氣動了,心跟著動,因爲般若不通,感覺境界越來越嚴重,永遠不得解脫,即使死了以後,這口氣不來時,中陰身還是困在另一個感受的境界中。
氣脈的道理有沒有?絕對有,那是自然的,沒啥了不起,你越感受它,障礙越大,所以一旦不做功夫,就受不了了。比如現在一般人打坐,都搞成一個通病,一打坐,都想清淨一點。這種清淨的感覺慢慢就成習慣了。其實,自己的意識狀態感覺清淨,那個清淨只是意識狀態的心理感受而已,再配合生理上悶悶的感覺,所以一打坐當然覺得舒服得多了,因爲打坐也是休息嘛!舒服以後,慢慢又悶起來了,悶起來就覺得“功夫在找我”,趕緊閉眼悶在那裏,實際上那個悶都是昏擾擾相,還達不到內守幽閑。以爲這個是功夫,以爲這個是道,其實這些都是在受陰區宇,感覺的狀態裏。在這裏頭搞久了的人,腦子呆板,雖比無記、無念好一點點,但是永遠在昏沈中,昏頭昏腦,一點般若都沒有。
假定在這個狀況下,透過般若智慧的解脫,曉得受即是空,空即是受,受不異空,空不異受,把這個感覺狀態一丟,才可以談解脫,談超越。可是一般人在現有的境界裏,無法超越。感受的狀態困人,有如此之深。
上次講到思想問題,我們這個想,就是意識思想。如果要嚴格研究,問題很大。佛學上想與思分開,粗的叫想,腦波跳動得快。至于思,將睡未睡,好似沒有想,其實還有一點點思想的作用,很微細的。
又比如有人講話,我們在聽,同時也分別對與不對;或懂得多少,這些都是想的作用。思則沒有這個妄想,有個禅師作過比方,等于欠人家錢,明天就要還,可是沒錢還,今天盡管在這裏打坐,聽佛學,研究什麼,可是這件事情拿不開,這就是思的作用,一股力量永遠在那裏吊住。
“想”實際就是“思”,一個粗一個細而已,這是意識境界的分別心。在我們未成道以前的衆生,思想分別是與生俱來的。嬰兒沒有第六意識的分別心,可不能說他沒有思想,思想不是分別心,昏擾擾相還是有的。隨著年齡增長,分別也漸漸增長,所以小孩思想比較天真,也比較純淨。人很可憐,越長大越不可愛,越老越討厭,因爲第六意識增強了,染汙慢慢加多,並且增加得很厲害,生活習慣,是非善惡等等,終覺得自己的對。
這個慢慢形成的,變成習慣的就是思。思變成業力,變成種子,帶到來生。所以,許多先天的意識習慣,就是前生帶來的習氣,使得每個人個性不同,有人愛笑,有人愛生氣,都是前生帶來的。
因此,叫我們萬緣放下,一切皆空,可是思這個東西是否空得了?假定這個空不了,而認爲意識清淨境界就是空,那就自欺了,抵不住事的。到最後上了氧氣時,你的功夫、佛法一點都沒有用,千萬不要搞錯了。可是許多用功的人,都在這上面轉,這是般若智慧不夠,見地智慧不清,行願不夠。真正的善根沒有發起,般若是不會來的。所以金剛經只講兩件事:一件講般若,一件講功德。爲什麼?大功德的成就才有大智慧,你光在打坐裏頭求智慧,這是小乘法門,由戒、定而生慧。大乘法門不談這個,大乘法門談的是六度,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五種以後才是般若。
一般人用起功夫來,最大的困惑是妄想不能斷。誰叫你斷妄想?妄想本來非斷非常,斷不了的,“抽刀斷水水更流,打坐解愁愁更愁”,所以有些人打坐眉頭越皺越緊。
妄想本空嘛!不要你去斷它,想即是空,空即是想,想不異空,空不異想。再說,我們都研究過唯識,唯識有個名稱叫“五遍行”
——作意、觸、受、想、思。在八個識裏頭都有這些作用,所以它自然會起這些作用。
換句話說,我們生命的本能分爲兩部分,一個是感覺狀態,一個是知覺狀態。感覺狀態一半是物理的,一半是心理的。思想的狀態也是這樣,主要是心理的,附帶的是生理的。唯識告訴我們,這是“五遍行”,也就是說,它普遍于八個識的作用裏。怎麼斷得了它呢?所以用不著努力去斷思想。六祖也告訴我們:“惠能沒伎倆,不斷百思想。對境心數起,菩提作麼長。”本空的嘛!斷它幹嗎!你那個知道自己在思想的,不是仍在嘛?結果大家相反,打起坐來,自己那個本來清淨的東西,隨時在壓製思想,在那裏妄用功夫,坐一萬年也沒有效果。
再進一步,能把五遍行轉了以後,就立地成佛了,這個非要般若智慧成就不可。所以唯識並沒有告訴我們,斷了妄想就成佛,而是要轉識成智,只要那麼一轉就成功了,就看你轉不轉得了。這“轉”用得好極了,我們凡夫之所以不能成佛,就是心理轉不過來,就是業力,把我們牽得牢牢的。轉識就成智,成智就解脫了。
所以大家打坐很簡單,空即是想,想即是空,想不異空,空不異想。
但是下一個難了,行陰——一股推動生滅的力量,想斷都斷不了。爲什麼?這個行陰同宇宙的運行一樣,永遠在動。我們可以借用金剛經所說的:無所從來,亦無所去。來時,不知來源就來了,去時,不知去處就跑掉了。過去、現在、未來,永遠這麼走。這個就是行陰、動源,一路在動,最難了。
行陰沒有停止以前,沒有得靜態以前,永遠沒有辦法截斷前面的色、受、想,它永遠會來。心理部分也是一樣,永遠不斷在流轉。我們打坐,爲什麼感覺不能空掉?因爲行陰沒有空之故。
原則上來講,若能做到行即是空,空即是行,行不異空,空不異行,那就修持成功了。但我們第一句話,行即是空,做到了沒有?行不異空,就是行與空沒有兩樣,做到了沒有?一坐起來妄念清淨,這樣行陰是沒有空的。換句話說,虛空也有行陰,所以這個宇宙永遠在轉,轉動就是它的行陰。
我們普通一個人,行陰是否能止,關系了證道,這要靠四禅八定的功夫,做到氣住脈停。氣住了,不但呼吸停止,連身上所有的生命氣息,也在休止狀態,這時,帶動身心流轉的行陰,才算停止了。
行陰不停,所以生理部分不會停止運轉,心理部分也不會停止運轉。那要如何才能還本返源,歸到本來自性中去呢?有個最快的道路——智慧的解脫、般若、頓悟。一般做不到頓悟的人,只好漸修,一步一步來。所以楞嚴經中,佛把五陰解脫的程序,清清楚楚地告訴我們,要特別去留意它。
我們之所以不能真得成就,是行陰解脫不了,想陰解脫不了,受陰、色陰也解脫不了。如果說有一點清淨境界,那只是想象的,是第六意識的想象境界而已,並沒有證得真空。想證得真空,在摘錄的楞嚴經講義中,都告訴我們了,一切禅宗、天臺、密宗、淨土,想修得成就,都不離這個原則。
再進一步,行陰解脫了以後,才談識陰解脫。這個識不只是第六意識,唯識所講的八個識,都包括在內,也就是楞伽經所講的心意識。
我們所知道的精神狀態,是識的一種變相而已,所以用精神解釋這個識,是個顛倒的解釋。嚴格講,它代表了八個識全部的體、相、用;也代表了精神世界、物理世界全部的功能。
我們應該研究百法明門論,其中將色法與心法分開對立,還有一種“二十四種心不相應行法”。但是注意,若真把色法與心法對立分開,那可不要學佛了。換句話說,魔鬼與上帝對立,上帝對魔鬼永遠沒有辦法。其實它只是表達的方法而已,是把它分開分析,容易使我們了解。實際上色法與心法是一元的。
講心不相應行法這個心,是說宇宙間有二十四種東西,不受第六意識左右,人的心理沒有辦法控製它。比如第一,宇宙的時間,你無法控製。你說你睡著了,可以把時間空了,對不起,那個時間還是在走,你轉變不了。第二,勢。比方水流下來的力量多大,即使你說天上天下唯我獨尊,站在激流中,還是會被水沖走。所以大勢至菩薩一來,觀世音菩薩只得站在一邊。這兩個菩薩是表法的(這裏是用表法來說)。大勢來時,請觀世音菩薩來帶路,這個勢來時,任何人控製不了它。
所以你功夫做得再好,老了還是老了,四大變去了,時間到了就是時間到了。比如我們打坐,坐上半個鍾頭或一個鍾頭,坐不下去了,腿發麻了,想坐還是坐不下去。因爲行陰的勢到了。你說,我還要定,心不相應行法,心還是轉不了,連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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