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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P35

  ..續本文上一頁免引起了北宗的反擊。以『壇經』一再告誡的「無诤」的曹溪禅風來說,神會的敵對態度,是不足取的。然而頓禅在京洛的迅速生根而發揚起來,不能不說是神會的勳績!胡適整理了這方面的資料,使當時南北相抗的局面,明確的顯示出來。然如以爲曹溪禅在中原的流行,開始于神會,一切功德歸于神會,那就未必然了!

  司空山本淨,天寶叁年(七四四)十二月,應召入京,爲慧能門下第一人。本淨入京,比神會到洛陽,還早一年呢!在神會受皇室尊敬時節,傳說爲慧能的另一弟子南陽慧忠,又于上元二年(七六一),應肅宗的禮請而入西京(長安)。此外,在北方弘禅而與神會同時的,如『曆代法寶記』(大正五一·一八六上)說:

   「天寶年間,忽聞範陽到次山有明和上,東京有神會和上,太原有自在和上,並是第六祖師弟子,說頓教法」。

  無住于天寶八年(七四九)出家受戒。聽說六祖的叁位弟子,弘頓教法,還是出家以前,七四六──七年間的事。當時,今河北省的範陽,山西省的太原(『傳燈錄』作「並州自在」),都有曹溪弟子弘開頓教的蹤迹。更早些,慧能弟子淨藏(『傳燈錄』作「嵩山尋」,尋爲藏字的誤寫),于慧能入滅(七一叁)後,就來嵩山的會善寺,天寶五年(七四六)去世,如『嵩山(會善寺)故大德淨藏禅師身塔銘』(全唐文卷九九七)所說。而慧能弟子曉了,也在匾擔山弘闡曹溪禅,如北宗弟子忽雷澄,作『曉了禅師塔銘』(全唐文卷九一叁)說:

   「師住匾擔山,法號曉了,六祖之嫡嗣也。師得無心之心,了無相之相。……師自得無無之無,不無于無也。吾今以有有之有,不有于有也。……師住世兮曹溪明,師寂滅兮法舟傾。師譚無說兮寰宇盈,師示迷途兮了義乘。匾擔山色垂茲色,空谷猶留曉了名」。

  忽雷澄以爲:曉了「得無心之心,了無相之相」。曉了是「得無無之無,不無于無」,而自已是「以有有之有,不有于有」。雖意味爲實質相同,而明顯的表達了曹溪禅與北宗的區別。曉了傳曹溪禅入中原,時間不詳,約與神會同時。

  叁、「江南」:泛指五嶺以北,長江以南一帶。江西、湖南爲中心,是慧能弟子中,南嶽、青原的主要化區。還有現今的福建、浙江,及安徽、江蘇的南部。對禅宗的發展來說,這是最主要的一區。今有傳記可考的,弟子青原行思(七四0去世),得法後,就回本州,住青原山的靜居寺。弟子有石頭希遷(七00──七九0),大大的在湖南發揚起來。又弟子南嶽懷讓,景雲二年(七一一),離慧能到南嶽去,天寶叁年(七四四)去世。傳有入室的弟子六人,其中,道峻住楊州大明寺,神照在潮州,而道一(七0九──七八八)晚住江西的洪州(今南昌縣)。道一與希遷的弘揚,人才濟濟,曹溪禅達到非常隆盛的境地,不是神會門下所可及了!

  慧能弟子而在東南的,是永嘉玄覺,婺州玄策,還有事迹不明的「會稽秦望山善現禅師」,「義興(今江蘇武進縣)孫菩薩」。永嘉,即今浙江的永嘉縣。天臺學盛行于浙東,玄覺(如『永嘉集』)也受到天臺的影響,傳說與天臺左溪玄朗爲同門。『永嘉集』(第九)有玄朗「招覺山居」的書。玄覺的覆友人書,並不同意玄朗的見地。『傳燈錄』說玄覺得左溪玄朗的激發,才往韶州參慧能,不如『祖堂集』(及『宋僧傳』」所傳,得玄策的激發,而同往曹溪爲妥。玄覺的參訪曹溪,留下「一宿覺」的禅門佳話。玄覺回來,住永嘉開元寺,于先天二年(七一叁)就去世了。對東南的佛教,投下了重大的影響。李邕(六七八──七四七)爲玄覺撰碑。婺州玄策,或作智策,神策,大策(策,或寫作榮),與玄覺爲友。『湖州佛川寺故大師塔銘並序』,稱之爲「方岩策公」。玄策晚年,「卻歸金華(即婺州),大開法席」。玄策的弟子佛川慧明(六九七──七八0),就在湖州(浙西),被稱譽爲「南宗傳教菩薩」。玄覺與玄策,都在浙東,天臺宗的化區。而六朝故都──金陵爲中心的,一向盛行叁論宗的地區,在曹溪頓禅(及北宗禅)的光輝下,激發而牛頭禅大盛起來。

  南北對抗中的插曲

  曹溪與玉泉的禅風,爲一事實的南北對立。引發對立而明朗化的,神會是重要的一人。在南北對立中,神會傳說了有關慧能,而實爲貶抑北宗的叁事──盜首,磨碑,盜衣。如『南宗定是非論』(神會集二八九)說:

   「開(元)二年中叁月內,使荊州刺客張行昌詐作僧,取能和上頭,大師靈質,被害叁刀」。

   「盛續碑銘,經磨兩遍。又使門徒武平一等,磨卻韶州大德碑銘,別造文報,镌向能禅師碑。(別)立秀禅師爲第六代,x x x x 及傳袈裟所由」。

  開元二年(七一四),爲慧能滅後第二年。刺客張行昌,詐作僧人,想取能和尚頭;在靈質(遺體)上砍了叁刀。這一傳說,『別傳』預言「五六年後」,有人要取大師首(『傳燈錄』也這樣說)。而事實的發生,『傳燈錄』作「開元十年」,『宋僧傳』作「開元十一年」,『別傳』作「開元二十七年」。原始的傳說,應在「開元初年」。刺客張行昌,『別傳』等作張淨滿。不說北宗所使,而是新羅僧的指使。張行昌在大師的靈質上砍了叁刀;『傳燈錄』等也說「見師頸有傷」,這是一項事出有因的傳說。『傳燈錄』卷五(大正五一·二叁六下)說:

   「門人憶念取首之記,遂先以鐵葉、漆布,固護師頸」。

  以鐵葉(或說「鐵環」)固護師頸,是『別傳』,『宋僧傳』所同說的。原來,凡身死而色身不散的,一切都維持原狀,惟項上筋斷,不能維系頭部的重量,所以頭必下垂,或有折斷的可能,不論漆或裝金,必先以布纏頸漆固,頭才能正直如平常一樣。六祖的頸項,以鐵葉(一般用漆布就夠了)漆布纏固,可能初有脫落可能。這是事實;或者不明鐵葉漆布護頸的原因,而有有人盜頭的傳說。在南北對抗中,容易被傳說爲北宗所使了。

  『傳燈錄』有張淨滿盜首事件,而在「志徹」問答中,又說刺客張行昌,在慧能生前,爲北宗所使來行刺。「行昌揮刃者叁,都無所損」。一事而化爲二事,刀砍不傷,傳說得更離奇了!傳說就是這樣的。

  『壇經』炖煌本但說:「韶州刺史韋據立碑,至今供養」。神會及其門下,才有磨改碑文的傳說,如『神會語錄』說:

   「至開元七年,被人磨改,別造文報镌,略除六代師資授受,及傳袈裟所由。其碑今在曹溪」。

  『神會語錄』(及『曆代法寶記』)所說,可補『南宗定是非論』的缺文。『語錄』只說被人磨改,將六代師資傳授,及傳袈裟事除去。雖說「別造文報镌」,而碑還是韋據碑。仍在曹溪,與『壇經』說相合。這是神會的原始說,指北宗磨改碑文,而說得空泛。但晚年改定的『南宗定是非論』,卻不同。圭峰『圓覺經大疏鈔』卷叁之下(續一四·二七七)說:

   「傳授碑文,兩遇磨換。據碑文中所敘,荷澤親承付囑」。

  『南宗定是非論』的「盛續碑文」,依圭峰說,「盛續」應爲「傳授」二字的訛寫。依『神會語錄』,只說被磨改,被略除六代相承及傳衣,而『南宗定是非論』,在「經磨兩遍」以外,又說武平一磨碑。不但除去六代相承,而別立神秀爲第六代。圭峰進一步說:原碑還說到「荷澤親承付囑」。磨碑的傳說,應是韋據所立碑文,沒有說到「付法傳衣」,爲了避免北宗的反诘,而有北宗人磨碑別镌的話。荷澤的原始說,還簡單,到晚年門下的傳說,更具體的說是武平一磨改,但更顯得不可信了。

  還有盜衣的傳說,如『南宗定是非論』說:景龍叁年(七0九),普寂禅師的同學,西京清禅寺廣濟,到韶州來。夜半進六祖房,想偷傳法袈裟,被慧能喝了出去。大家追問,怕有所損害,含糊了事(神會集二九二)。『圓覺經大疏鈔』,也說「法信衣服,數被潛謀」,那又不止一次了。慧能生前,有關偷取傳法袈裟的事,『壇經』沒有說,『神會語錄』也沒有說,這是荷澤門下的傳說。

  

  

《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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