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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國禅宗史 上(印順法師)▪P8

  ..續本文上一頁依人修學。如遇到的似是而非,那又憑什麼去決定呢!「五住久傾」等四句,就是頓悟。「五住煩惱」,出于『楞伽經』及『勝□經』。智者『妙法蓮華經玄義』卷十之上(大正叁叁·八0一中)說:

   「北地禅師,明二種大乘教:一有相大乘,二無相大乘。有相者,如華嚴、璎珞、大品等,說階級十地功德行相也。無相者,如楞伽、思益,真法無诠次,一切衆生即涅槃相」。

  北地禅師以『楞伽經』、『思益經』爲無相大乘。禅師依『楞伽』、『思益』,立「真法無诠次」的頓入。「衆生即涅槃」,是合于達摩門下之禅法的。禅師們不重律製,不重經教,不重法義,在道宣看來,這是極不理想的。所以慨歎的說:

   「相命禅宗,未閑禅字,如斯般輩,其量甚多。致使講徒,例輕此類。故世諺曰:無知之叟,義指禅師」。

  禅師們(不重經法,自然)不懂禅字是什麼意思,由來已久。宗密還在批評說:「今時有但目真性爲禅者,是不達理行之旨,又不辨華竺之音也」(大正四八·叁九九上)。這裏,不是引用道宣的話來譏刺禅師,是從道宣的論述中,窺見當時禅者的實際形態,與後來發揚光大的禅宗,有著共同的傾向。道宣是以印度佛法爲本的,重經、重律,自然不滿于這種禅風,但禅宗卻在這種傾向下發展起來。

  達摩禅「藉教悟宗」。重教的,流衍爲名相分別的楞伽經師。重宗的,又形成不重律製,不重經教的禅者。護持達摩深旨的慧可門下,那禅師,粲禅師等,以『楞伽經』爲心要,隨說隨行,而助以嚴格的、精苦的頭陀行。道宣時,一顆光芒四射的慧星,在黃梅升起,達摩禅開始了新的一頁。

  第二章 雙峰與東山法門

  第一節 達摩禅的新時代

  西元叁一七年以來,中國的政局,經二百七十多年的南北對立,才爲隋文帝(五八九)所統一。炀帝末年,天下重陷于分崩離析,但迅速爲李唐所統一。大唐的大統一,出現了中國史上的黃金時代;禅宗也在這個時代裏,呈現了異樣的光輝。

  達摩禅在北朝,只是禅的一流,不太重要的一流。但一到唐初,達摩禅進入一嶄新的時代。(四祖)道信住蕲州黃梅(今湖北黃梅縣)西北叁十多裏的破頭山(也名雙峰山),會下有五百多人。『續僧傳』卷二0(附編)說:「自入山來叁十余載,諸州學道,無遠不至」(大正五0·六0六中)。接著,(五祖)弘忍住黃梅縣北二十五裏的憑墓山;憑墓山在破頭山東,所以也叫東山,受學的多到七百多人。盛況空前,如『傳法寶紀』說:弘忍「既受付囑,令望所歸,裾屦湊門,日增其倍。十(此上疑脫一字)余年間,道俗受學者,天下十八九。自東夏禅匠傳化,乃莫之過」!達摩禅在黃梅的勃興,五十多年來(六二0頃──六七四),成爲當代中國的禅法中心,這當然應歸功于道信、弘忍的深悟,而環境與門庭施設,也有不容忽視的重要性。

  時地適宜于達摩禅的開展

  禅,本來是不限于達摩所傳的。重于內心的持行,爲修道主要內容的,就是禅(慧)。從事禅的修持,而求有所體驗,無論進修的程度如何,總是受到尊崇的。在南北對立的時代,梁武帝也有一番提倡,但江東佛法爲清談玄學的風尚所熏染、一時還扭不過來,如『續僧傳』卷二0末(大正五0·五九六上)說:

   「梁祖廣辟定門,搜提寓內有心學者,統集楊都,校量深淺,自爲部類。又于锺陽上下雙建定林,使夫息心之侶,棲閑綜業。于時佛化雖隆,多遊辯慧,……徒有揚舉之名,終虧直心之實」。

  重于務實笃行的北方,禅法受到重視,受到王室的崇敬。文成帝複興佛法(四五二),匡贊複與的昙曜,是禅師。昙曜建議于京(平城)西武州塞,開辟石窟五所(即今大同雲岡),爲了建福,也是爲了禅居。獻文帝(四六六──四七0)對禅的崇敬更深,竟放棄帝位(禅位)而專心于禅。孝文帝太和十九年(四九五),爲佛陀叁藏造少林寺。嵩洛一帶,成爲北方禅學的重鎮。佛陀的再傳弟子僧稠,勒那摩提的弟子僧實,都受到帝王的徵召與供養。北朝重視禅師,上有王室的崇敬,下有民間的仰信,傳說爲佛教僧衆的典範。如『續僧傳』卷一六「僧稠傳」(大正五0·五五四中)說:

  北齊文宣「帝曰:佛法大宗,靜心爲本。諸法師等徒傳法化,猶接囂煩,未曰闡揚,可並除廢。稠谏曰:諸法師……皆禅業之初宗,趣理之弘教,歸信之漸,發蒙斯人」。

  『伽藍記』卷二(大正五一·一00五中──下)說:

   「崇真寺比丘惠凝,死一七日還活。經閻羅王檢閱,以錯名放免。惠凝具說過去之時,有五比丘同閱」。

   「一比丘,雲是寶明寺智聖,坐禅苦行,得升天堂」。

   「有一比丘,是般若寺道品,以誦四(十卷)涅槃,亦升天堂」。

   「有一比丘,雲是融覺寺昙谟最,講涅槃、華嚴,領衆千人。閻羅王雲:講經者心懷彼我,以驕淩物,比丘中第一□行。今唯試坐禅誦經,不問講經。……閻羅王敕付司,即有青衣十人,送昙谟最向西北門,屋舍皆黑,似非好處」。

   「有一比丘,雲是禅林寺道弘。自雲教化四輩檀越,造一切經,人中象十軀。閻羅王曰:沙門之體,必須攝心守道,志在禅誦。……叁毒不除,具足煩惱,亦付司,仍與昙谟最同入黑門」。

   「有一比丘,雲是靈覺寺寶明。自雲出家前嘗作隴西太守,造靈覺寺,成即棄官入道,雖不禅誦,禮拜不缺。……亦付司,青衣送入黑門」。

   「太後聞之,遣……訪……,皆實有之。……自此以後,京邑比丘悉皆禅誦,不複以講經爲意」。

  從上兩則,可看出北朝王室與民間傳說──重禅輕教(宣講經論)的情形。隋唐統一,奠都在長安(洛陽爲東都),軍政大抵是繼承北朝的傳統;皇室對佛教的觀念,也大致相近。複興佛教的隋文帝,對禅師特別尊重,如『續僧傳』卷二0末(大正五0·五九七上)說:

   「隋祖創業,偏重定門,下诏述之,具廣如傳。京邑西南置禅定寺,四海徵引,百司供給。來儀名德,鹹悉暮年,有終世者,無非坐化。具以聞奏,帝倍歸依」。

  被推爲華嚴宗初祖的杜順(法順),唐太宗曾引入內禁,爲王族懿戚所歸敬。到則天與中宗、睿宗,對弘忍門下大弟子,多數禮召入京。王室的崇敬,宰官與民間也當然崇敬:這樣的佛教環境,禅法是最適宜于開展的了。

  達摩禅在北朝重禅的環境中,障礙重重,並不容易開展,到唐代卻勃然而興,這應該重視「禅法南行」的事實。北方是重于事相,重于實行的。然北方的實行,重于有相的,即使是禅觀,也都系心爲止,托境成觀。所以達摩禅在北方,「取相存見之流,乃生譏謗」;聽說「情事無寄,謂是魔語」。「得意」的領會,原是南方所長的。但南朝佛教受魏晉以來的清談影響,只會娓娓談玄,而笃行的精神不足。這是達摩初來,在南方沒有法緣的原因了。隋唐結束了南北對立的局面,南北文化特性,也在大統一下調和起來。虛玄而缺乏笃行精神的南方,因政局的變化,都市的「義學」衰落,而山林重行的佛教興起(參看下一章)。在這一情況下,達摩禅由北而南,也就時地相宜而獲得了有利的開展。說到南方北方,就是長江流域與黃河流域(當時是中原)。南方佛教,以江東爲重心。江東,爲今江蘇、安徽的江南,及浙江的大部分。江東的核心,是楊都──當時的政治中心(今南京)。南方佛教與政治一樣,以江東爲重心(這裏的南朝傳統最強),沿長江而上,上遊的重心是荊州。達摩禅向南移動,傳說因周武帝滅法(五七四),慧可到了舒洲的□公山(今安徽潛山縣西北,離湖北的黃梅不遠)。道信的禅法,就是從這裏學來的。道信到長江以南,在今江西省,住了近二十年,然後渡江,在黃梅的破頭山住下來。這裏是長江中遊,離江不遠。順流東下,是江東;上行到荊州。從這裏渡江而南,是廬山,再向南是衡嶽,嶺南。向北上,到襄陽,南陽,洛陽,進入北方的中樞。在這時地相宜的環境下,道信與弘忍,五十多年的爲法努力,達摩禅終于一躍而成爲中國禅法的主流!

  黃梅的門庭施設

  世界是名相的世界,人類是共住的人間。在現實人間來弘闡禅法,是不能忽視于此的。道信的「營宇立象」,弘忍的「念佛淨心」,黃梅樹立起新的家風,對達摩禅的興盛,是大有關系的。如『傳法寶紀』說:

   「天竺達摩,褰裳導迷。息其言語,離其經論。……是故慧可、僧璨,(疑脫一字)理得真。行無軌迹,動無彰記。法匠潛運,學徒默修」。

   「至夫道信,雖擇地開居,營宇立(原誤作「玄」)象。存沒有迹,旌榜有聞」。

  達摩以來,慧可,那禅師,滿禅師等,都是隨緣而住,獨往獨來的頭陀行,近于雲水的生活。自己既來去不定,學者也就不容易攝受。道信到了雙峰,就改變了從上以來的舊傳統。「擇地開居,營宇立象」,就是選擇地方,開創道場,造寺院,立佛像。後來,弘忍也在憑墓山立寺。道信與弘忍,安定的在黃梅五十多年,接受天下學衆。這更符合了釋迦佛正法住世的大原則,從團體生活軌範中,陶賢鑄聖。「擇地開居,營宇立象」,對黃梅禅法的隆昌,是有重要意義的。禅者開始獨立的發展,爲未來創立禅寺(叢林)的先聲。

  還有弘忍的「念佛淨心」,如『傳法寶紀』說:

   「及忍、如、大通之世,則法門大啓,根機不擇,齊速念佛名,令淨心。密來自呈,當理與法。猶遞爲秘重,曾不昌言」。

  忍是五祖弘忍,如是弘忍弟子潞州法如,大通是玉泉神秀。在弘忍以前,禅法是「法匠默運,學徒潛修」的。這是審察來人的根性,決不輕易的傳授。這是禅者,尤其是高深禅門的風格。即使聚衆數百,在深山潛修,或在都市裏掩室潛修,一般佛弟子、社會人士,始終是隔著一層,不知底細,只能投以景慕的、神奇的眼光。但到了弘忍,在西元七世紀的下半個世紀,將禅的初方便開放了。不問根機怎麼樣,本著「有教無類」的精神,一齊都教他修習──念佛、淨心的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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