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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明延壽與中國佛教新結構的形成(陳榮富)▪P2

  ..續本文上一頁希遷的《參同契》就融合了道家、道教、儒家以及佛教各宗的思想,特別是滲透著華嚴宗的佛學世界觀,尤其是華嚴宗的理事圓融觀。而曹洞宗全部理論所討論的基本問題,實際上也是理事關系問題。法眼宗的“叁界唯心,萬法唯識”、“一切見成”同唯識宗、華嚴宗關系密切。正是順應佛教發展的這種趨勢,宗密(公元780——841年)首先系統地明確提出了禅教一致的思想。宗密本人既是華嚴宗五祖,又是禅宗荷澤神會的四傳弟子。他認爲佛內心的意向和佛言說的教義是一致的。所以,延壽的《宗鏡錄》是以唐以後佛教各個宗派之間的融攝趨勢和要求爲背景的。同時,禅教一致,乃至儒、佛、道融合會通,也是吳越國王的文化政策。曆代吳越王對佛教各宗各派高僧都予以優禮,對儒者和道教也同樣尊重。忠懿王錢弘亻叔曾爲《宗鏡錄》作序,序中提出了儒、佛、道叁教融合的思想。延壽寫作《宗鏡錄》正是適應吳越王文化政策的需要。

  《宗鏡錄》的核心思想是論證禅教一致。《宗鏡錄》全書一百卷,分爲叁章:一至六十卷爲標宗章。“祖標禅理,傳默契之正宗,佛演教門,立诠下之大旨,則前賢所禀,後學有歸,是以先列標宗章”,“先立正宗以爲歸趣”;六十一至九十叁卷問答章,即所謂“申問答用去疑情”;最後七卷爲引證章,“引真诠成其圓信”。對該書爲何叫《宗鏡錄》,延壽作了解釋:

  今詳祖佛大意,經論正宗,削去繁文,唯搜要旨,假申問答,廣引證

  明,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編聯古製之深義,撮略寶藏之圓诠,同此

  顯揚,稱之曰錄。(4)

  這就是說本書廣證博引,多番問答,漾漾百卷,都是爲了說明一個核心思想,即“舉一心爲宗,照萬法如鏡”,論證禅教一致的原理,同時也借以“顯揚”百家之秘說。

  宗密認爲佛內心的意向和佛言說的教義是完全一致的。延壽繼承和發展了這一思想,強調“經是佛語,禅是佛意,諸佛心口,必不相違”。(5)因此,禅教是統一的、不可偏廢,他說:

  古佛皆垂方便,禅宗亦開一線道,切不可執方便而迷大旨,又不可廢

  方便而絕後陳,然機前無教,教後無實,設有一解悟,皆是落後之事。(6)

  禅教一致的基礎是它們都“立心爲宗”,佛與禅宗初祖達摩所傳是統一的“佛雲:佛語心爲宗……達摩大師雲:以心傳心。”(7)他們所立的宗旨都是以心爲本。無綱則目不立、無皮則毛靡附,以心爲本,本立則道生,故其宗得立。延壽在自序中說:

  此識此心。唯尊唯勝。此識者,十方諸佛之所證;此心者,一代時教

  之所诠。唯尊者,教理行果之所歸;唯勝者,信解證入之所趣。諸 賢依之

  而解釋,論起千章;衆聖體之以弘宣,談成四辯。

  延壽認爲,以心爲宗,唯心唯識,是禅教的共同性。大乘佛教經典浩如煙海,但千經萬論,皆說一心法。例如《妙法蓮華經》,妙法即是絕待真心稱之曰妙,蓮花出水無著,即喻心性隨流墮凡而不染垢。又如《大方廣佛華嚴經》,大方廣者,是一心所證法;佛華嚴者,是一心能證之人。又如《維摩經》,其旨在于闡明一切衆生,自性清淨心。再如《金剛般若波羅蜜經》,是以金剛喻本心不動,以不動之本心,則能了悟般若真智,而達涅 彼岸。總之,大乘之經,千途異說,隨順機宜,但無不指歸一心法。延壽以設問答的方式,論述了爲什麼“立一心爲宗”:

  問:諸佛方便教門,皆依衆生根起,根性不等,法乃塵沙,叁十節品

  助道之門,五十二位修行之路,雲何唯立一心以爲宗鏡?答:此一心法,

  理事圓備,是大悲父、般若母、法寶藏、萬行原。……是以若了自心,頓

  成佛慧,可謂會百川爲一濕,搏衆塵爲一丸,融钚钏爲一金,變酥酪爲一

  味。如《華嚴經》頌雲:不能了自心,焉能知佛慧。《阿差末經》雲:但正

  正心,不尚余學。(8)

  延壽認爲,禅宗與各教派雖然名稱不同,但它們所宣揚的都是“一心法門”,“祖佛同指,賢聖冥歸,雖名異而體同”。(9)他舉例說,馬祖即佛是心,荷澤直指知見,天臺專勤一心叁觀,《維摩經》以不思議爲宗,《金剛經》以無住爲宗,《華嚴經》以法界爲宗,《涅般經》以佛性爲宗,但它們“任立千途皆是一心之別義,”所以掌握了一心法門,也就了悟了佛慧,“此一心法門,能成至道。”(10)

  延壽對何謂“一心”有許多解釋。他有時把一心說成就是如來佛性,“一心者名如來藏”。(11)有時從禅宗的心性論解說一心,有時又以《起信論》的真如緣起來規定一心的含義。但更多的是引用《華嚴經》及華嚴宗學說來诠釋“一心”。《宗鏡錄》以華嚴圓教爲最上乘,認爲華嚴宗乃是如來所說法門之根本,因爲如來正是依此心成佛的。延壽是法眼宗巨匠,他把禅宗歸爲“心宗”或“一心宗”,把一切經教全部納入禅宗領域,但又把華嚴圓教推爲最上乘。因此,延壽的禅教一致,首先是華嚴宗與達摩禅的一致,或稱華嚴禅。延壽以設問答的形式闡述了這一點。

  問:佛旨開頓漸之教,禅門分南北之宗,今此敷揚,依何宗教?答:

  此論見性明心,不廣分宗判教,單提直入,頓悟圓修,亦不離筌睇而求解

  脫終不執文字而迷本宗。若依教是華嚴,即示一心廣大之文;若依宗,即

  達摩直顯衆生心性之旨。(12)

  因此,延壽竭力反對“崇教毀禅,宗禅斥教”,認爲這是“智燈焰短,心境光昏”之見。(13)他批評有些禅僧“毀金口所說正典,撥圓因助道之修行”,(14)“不詳佛語,隨文生解,失于佛意”,(15)甚至“暗于名相,一句不識”。也批評教家有些學者“既無智眼,又缺多聞,偏重遮非之詞,不見圓常之理”。(16)

  二、對禅宗的批評與禅淨一致論

  永明延壽的另一部名著《萬善同歸集》,著重論述禅淨一致,以淨士爲指歸。他首先用了大量篇幅,對禅宗流利的許多習以爲常的錯誤觀點進行尖銳的批評。其中心是強調“悟”與“修”的統一。

  《萬善同歸集》開卷即雲:“萬法唯心,應須廣行諸度,不可守愚空坐,以滯真修。” (17)禅宗之所以強調“悟”,輕視“修”,輕視善行,輕視佛教經典,延壽認爲其原因最主要的是他們在幾個重大的理論問題上陷入了片面性。

  一是片面理解本性具足,自心是佛,否認修行的必要。延壽認爲,“性”與“修” 是相輔相成的,“因修顯性,以性成修,若本無性,修亦不成,修性無二,和合方備”。(18)“性”是內在的“本覺”,但光有本覺還不行,必須“外仗善緣”,才能“助開覺智”。有內缺外,“菩提不圓”。佛法貴在行持,“行取千尺,說取一寸半寸”, 故“多虛不如少實”,(19)應當行在言前,注重修行,無有不修行而得菩提者。延壽強調“以心立宗,”“一切悉由自心”,但他認爲“自心”必須通過修行方能“今其瑩徹”。應以善法扶助自心,以法水潤澤自心,應于境界淨治自心,以精進堅固自心,以智慧明利自心,以佛自在開發自心,以佛平等廣大自心,以佛十力照察自心。(20)禅宗片面強調“自力”而否定他力。延壽指出:“諸佛法門,亦不一向,皆有自力、他力、自相、共相”。(21)佛教主“緣起”,說“無一獨立”,“若自力充備,即不假緣;若自無力未堪,須憑他勢。譬如世間之人,在官難中,若自無力解脫,須假有力之人救拔”。(22)“若非萬善助開,自力恐成稽滯”。(23)因此,一切修行都是必要的。

  二是禅宗片面強調“善惡莫思”,否認佛教的根本信條:“諸惡莫作,諸善奉行”。禅宗爲了達到心理上的甯靜,追求自在超脫,認爲“善惡同源,是非一旨”,(24)強調不問是非,不加分別,不談善惡。延壽指出,製惡行善,大悲度人,積累福德,是成佛的根本條件。“諸佛不斷性惡,能現地獄之身;闡提不斷性善,常具佛果之體”。 (25)“堅持五戒,即人業;精修十善,即天業”。(26)延壽認爲對于國家來說,行善則國家興盛;對于家庭來說,行善則家業發達,並引書雲:“積善之家,必有余慶;積惡之家,必有余殃”,“行善降之百祥,爲惡降之百殃”。

  延壽所講的“萬善”,其中最重要的是持戒。他認爲“戒爲萬善之基,出必由戶,若無此戒,諸善功德皆不得生”。“戒能開發菩提心”,若人棄舍此戒,雖山居苦行,食果服藥,也“與禽獸無異” (28)其次“萬善”包括“濟急利時”,例如,植樹造林、打井修廁、建造橋梁、平治抗 、開通道路、造立船筏、建造亭臺等公益事業,以及施食、給漿、病緣湯藥、給住處、衣服等慈善行爲。此外,“萬善”還包括“博愛濟生”、“止殺興哀0”、“放生贖命”。根據佛教的業報輪回說,“六道衆生皆我父母”“一切地水是我先身,一切火風是我本體。”所以,“殺食者即殺我父母,亦殺我故身。” (29)故必須“永斷殺業”,一切有情無情之物均不可傷害,應當舍身救命。延壽引《正法念經》雲:“造一所寺不如救一人命。” (30)“萬善”中被稱爲“第一福田”的是“盡忠立孝,濟國治家,行謙讓之風,履溫恭之道,敬養父母。” (31)這表明了儒家倫理觀在延壽思想中的地位,這是對禅宗個人本位的修正。

  叁是禅宗標榜不立文字,以心傳心,完全否定語言文字把握直理和表達真理的能力,否定各種佛教經典言教的作用,反對信衆聽聞、誦讀經典。延壽對語言和文字的性質和功能作了新的解釋,他說:

  名字性空,皆爲實相,但從緣起,不落有無。

  又引《句法經》雲:

  佛告寶明菩薩,汝且觀是諸佛名字,若是有說食與人,應得充饑。若

  名字無者,定光如來不授我托,及于汝名。如無授者,我不應得佛。當知

  字句其已久,如以我如,故備顯諸法,名字性空,不在有無。(32)

  語言名字本身只是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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