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現在舉一則古人的公案,看看古人相續:
梁山緣觀禅師座下,有個園頭,是管菜園子的,種菜供大家吃。他是個開悟的人。有一天,有個僧人去挑逗他,要他露個消息。說他:“你怎麼不去問堂頭和尚?問一、二則話,結結緣嘛。”園頭說:“除非我不去問,我要去問,須教堂頭和尚下禅床立地在!”第二天,梁山禅師上堂,園頭站出來問:“家賊難防時如何?”就是說,妄念紛飛,不可收拾的時候,怎麼對付?梁山說:“識得不爲冤。”意思是,你既已知道妄念紛飛,不必睬它,任它自生自滅,不跟它跑。跟它跑是流浪,壓製它是“搬石頭壓草”,都不行。跟它跑、壓製它,都是用的冤枉功夫,認識清楚,不跟它跑,就不冤枉了。園頭說:“識得後如何?”認識清楚了,怎麼處理這妄念啊?梁山說:“貶向無生國裏!”本來無生,有就是沒有,不睬它就是了,久久妄念自然不起,這就是貶向無生國裏。園頭說:“莫是他安身立命處麼?”意思是,妄念不起就是安身立命處嗎?這樣就究竟了嗎?梁山說:“死水不藏龍。”意思是,死住于念頭不起的境界,是走了錯路。死定就像一潭死水那樣,不藏龍--沒有什麼用處。園頭說:“如何是活水裏龍?”梁山說:“興波不作浪。”什麼事都可以做,就是“興波”。但毫無挂礙,一點也不往心裏挂,做了就等于沒有做,這就是“不作浪”。園頭接著說:“忽然傾湫倒嶽時如何?”傾湫倒嶽,把山嶽都沖倒了,好大的波浪啊!就是說忽然大發脾氣,怎麼樣啊?梁山果然從法座上走下來,一把抓住園頭,說:“阇黎!莫教濕著老僧袈裟角。”發脾氣只是“菩薩心腸羅刹面”,嚇嚇對方,教育他人而已,毫無瞋怒之心。看似傾湫倒嶽之勢,還不曾弄濕袈裟角呢!看他古人一問一答,相續得恰如其分,如箭鋒相拄。若非見地透徹,焉能如是?
“急走過”--德山喝,便出去,一似李廣被捉後設計,一箭射殺一個番將,得出虜庭相似。雪窦頌到此,大有功夫。德山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道得便宜。殊不知,這老漢依舊不放他出頭在。雪窦道“不放過”--沩山至晚間問首座:“適來新到在什麼處?”首座雲:“當時背卻法堂,著草鞋出去也。”沩山雲:“此子他日向孤峰頂上盤結草庵,呵佛罵祖去在。”幾曾是放過來?不妨奇特!到這裏,雪窦爲什麼道“孤峰頂上草裏坐”?又下一喝,且道落在什麼處?更參叁十年!
“咄!”就是雪窦禅師在頌後的一喝,這一喝落在什麼處啊?圓悟勤禅師評唱完畢,我也該講完這則公案了。圓悟勤禅師不是真的讓你再去參叁十年,參一參“咄!”落在何處。這是一句激勵的話,激勵你要見當下便見,不要拖泥帶水。諸位還見麼?(震威一喝)參!
第七十五則 烏臼消得恁麼
我們先講圓悟勤祖師在這則公案前的垂示:
靈鋒寶劍,常露現前,亦能殺人,亦能活人。
“靈鋒寶劍”,比喻佛性及其妙用。臨濟禅師說:“有時一喝如金剛王寶劍,有時一喝如踞地獅子,有時一喝如探杆影草,有時一喝不作一喝用。”這裏的靈鋒寶劍,就是金剛王寶劍。金剛異常堅固,能損壞所有的物體,而不被一切物體所損壞。金剛王是金剛中之王,更是堅固無比。可想而知,這樣的寶劍是何等地鋒利,故稱“靈鋒”。比喻悟道的大祖師睿智無邊,能仗此慧劍,斬斷一切妄想執著。不但斬斷了自己的妄想執著,而且有開示學人的善巧方便,也能斬斷學人的妄想執著。
“常露現前”。常就是不間斷。香林澄遠禅師說:“老僧四十年才打成一片。”“打成一片”就是沒有間斷,四十年才得到這個“常”,可見古人用功多麼有恒心。現在的人大多缺乏恒心,不能幾十年如一日地念茲在茲,所以修行者多,成道者少。有的人說:“現在是末法時代,沒有人能成道了。”他不知道正法、末法只在人心。你有恒心,不怕艱難困苦,就是正法。你沒有恒心,朝叁暮四,知難而退,那就是末法了。並不是現在連一個人也不能成道。無佛時代,沒有佛法的教化,尚有“獨覺”出世。何況現在是有佛時代,還有佛法在啊!你只要有恒心,不怕艱難困苦,或念佛、或參禅、或修密,幾十年如一日,還怕不能成道嗎?一定也會“靈鋒寶劍,常露現前”的。
靈鋒寶劍--我們的佛性,常在當人面門放光,無有隱藏。一切行爲舉止、謦咳掉臂,無不是它的妙用,無不是它的顯現。所以說:常露現前!
“亦能殺人,亦能活人。”殺人,就是殺掉自己和學人的妄想執著,殺掉自己和學人對境生心的夙習。殺掉這些,佛性就會朗然現前。佛性原是天然本具,不從外得,但因對境生心、妄執妄取,因妄而造業,因業而受報,從而生生不息,六道輪回,頭出頭沒,無有出期。殺掉妄執妄取的習氣,佛性本自現成。此即“殺人刀”也。初除妄執,一念空靈,心平如鏡,百骸調適,此時極易著于此境。若死住于此,即是“死水不藏龍”,就不能起無邊的妙用了,故而此時就須“活人”。活人,就是激勵住于死定的學人活躍起來,去掉顛倒妄執。妄念息處,菩提現前。起一切妙用而無取舍,即是一尊大好活佛。此即“活人劍”也。
這一段話是說,只要我們心空無住、不變隨緣、隨緣不變,信手拈來皆是妙用。既能除去妄想執著(殺人),又能發起種種妙用利益群生,同時可以爲他人作榜樣,引人入道(活人)。殺人時絕不會“傷鋒犯手”、藕斷絲連,活人時絕不會落入“窠窟”、漫扯葛藤。何以如此潇灑自在、縱奪裕如?“靈鋒寶劍,常露現前”故也。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
善知識與學人觌面相呈,若俱是明眼人,必是彼此一如。盡管機鋒轉移,乃至賓主互換,也都是“轉辘辘的”,像水上葫蘆,按著便轉,不會死在句下,這便是“同得”。本公案中的烏臼和尚與定州來僧就是這樣,這是臨濟禅師所講的“主看主”。若是“賓看主”、“主看賓”、乃至“賓看賓”,就不是這樣。賓看主,是明眼學人遇上了瞎眼“善知識”;主看賓,是學人有落處,雖經善知識點撥,還抵死不肯放;賓看賓者,兩個俱是瞎漢。慢說賓看賓是“同失”,就連賓看主、主看賓也是“同失”--二者共同失去禅宗的宗旨。何以如此?“爲非器衆生說甚深法,是菩薩謬”。他不是能契入甚深佛法的根性,你出于菩薩的悲心,硬是爲他說甚深的佛法,直指他見性。他不能契入,你即使渾身落草,又有何用?牛須吃草,也要它自己吃才可以。按牛頭吃草,豈不是錯誤麼?所以說:是菩薩謬!下面舉一則“主看賓”的公案:
有一僧問百丈禅師:“抱璞投師,請師一鑒。”璞是玉石,剔除石質,便成爲價值連城的美玉,他用璞來比喻佛性。這僧有悟處,他是來求印證的。百丈禅師說:“昨夜南山虎咬大蟲。”諸位聽過“丙丁童子來求火”的公案麼?丙丁本來屬火,卻又來求火,比喻你本來是佛,卻又來求佛。但這要契在實處,事事無礙,才叫“腳跟點地”。若契不到實處,只是理解,死在句下,也沒有什麼用處。我們在這兒不能扯得太遠,再去講“丙丁童子來求火”的公案。你只要知道,老虎就是大蟲,“虎咬大蟲”與“丙丁童子來求火”是同一種意蘊就行了。這僧來求印證,求者是誰?印證何物?所以百丈禅師用“虎咬大蟲”作喻。這僧說:“不謬真诠。爲什麼不垂方便?”這話前半句還不錯,卻拖了後半句一條尾巴,那就面目全非了。既然不謬真诠,還要再垂什麼方便?百丈禅師答他:“掩耳盜鈴漢!”我用“虎咬大蟲”作喻,已經鑒定了你所抱之璞,你若真的已至不疑之地,這不是已經印證過了嗎!“不謬真诠”答得也不錯,若“再垂方便”,說你明心見性、說你開悟,豈不是頭上安頭嗎?真到不疑之地,明即是心、見即是性,何用再說明心見性;覓“迷”尚不可得,哪裏還有“悟”的概念呢?這僧不是沒有悟處,而是落入概念,不能透徹,還要祖師再垂方便肯他。他不能自肯,還要祖師“鑒”他這“璞”,要祖師肯,這豈不是自己騙自己麼?多麼像掩耳盜鈴啊!所以百丈禅師答他:“掩耳盜鈴漢!”這僧到此仍不惺惺,卻說:“不遇中郎鑒,還同野舍薪。”中郎就是醫生,能鑒別出藥草和柴草的不同。他的意思是,若百丈禅師不“垂方便”肯他,那他這“璞”還是和野外破房子裏的柴草相同,沒有什麼價值。百丈禅師便打。百丈禅師是大手筆的宗師,棒下無生忍,要打掉他的概念,救他讓他透徹。這僧挨了棒,大聲叫道:“蒼天!蒼天!”卻也頗似棒下已經透徹的樣子。百丈禅師說:“得與麼多口。”這是說,我打你是因爲你多嘴,一句“不謬真诠”已夠,還要我“再垂方便”,還要再引我也多嘴從而渾身落草啊!這僧若在此時將他的粘著抖擻幹淨,便可赤裸裸、淨灑灑,潇灑自在去。誰知他還是死抱著見性、印證等觀念不放,反而說:“罕遇知音!”拂袖便行。他走後,百丈禅師說:“百丈今日輸卻一半。”兩個人,一人一半。這僧落入概念而不自知,打也沒有打醒,輸了一半;百丈禅師善巧點撥,不惜行棒,卻未奏效,輸了另一半。盡管百丈禅師道眼通明,也被這僧帶累得輸卻一半,這豈不是“同失”麼!
“在彼在此,同得同失”的另一個意思是:兩個明眼人機鋒相見,得者同得(拓出無住的真如)、失者同失(打失有住的葛藤)。盡管機鋒轉移、賓主互換,二者仍是渾然一體、無二無別。他們你來我往、有張有馳,契無言之妙旨于戲笑怒罵之際,顯無相之本體于擎拳豎拂之間,無彼無此、無得無失,活潑潑地烘托出無挂無礙、自在潇灑的靈明之心。這豈是“掩耳盜鈴漢”所能夢見的麼?
若要提持,一任提持;若要平展,一任平展。
提,是高提祖印;持,是把持要津。提持,就是“官不容針”:凡所有相,皆是虛妄;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所謂“一翳在目,空華亂墜”,猶如“蚊子上鐵牛”,無你下口處!到這裏還要辨什麼迷悟、分什麼賓主?此時“不落賓主”。
平,是平直;展是舒展。平展就不像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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