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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禅日記 一(金滿慈夫人)▪P31

  ..續本文上一頁然有人能找到自己的靈魂!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完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十九日 陰

  晨六時打坐。

  今天周六,早飯後,他們帶小妞出去了,我一人到後院看花,又剪下幾枝蓓蕾和兩朵盛開的薔薇。從屋後繞到後門時,恰遇鄰家美國老太太在窗內向外張望,彼此打了一個招呼。她一人住一棟房子,覺得寂寞,把一個離婚的侄女接來同住。其實她有兒女的,只是都各立門戶,偶然來看看她,遇有節日接她去共度而已。來美之後,見到許多國情不同的事情。在波士頓時,去一家作客,正值他家兒子和媳婦也來看他們,那個婆婆忙者拿煙拿茶。那個媳婦連身子都不欠一下,一開腔就說:“你兒子被你慣壞了!”由這一場面,我又想到另一個多少年來我一直沒忘掉的鏡頭。那是小時侯,隨老人去一家玩,那家媳婦在長輩面前沒有坐位,因爲她家是旗人,規矩特別大,類似《紅樓夢》上的鳳姐。在吃飯的時候,她要離開一下,也得給公婆請了安,才得回到自己房裏坐一下。這兩家媳婦真是對比,各走極端。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日 雨

  晨六時半打坐。今天星期,小妞出去了,我看《楞伽大義》。

  昨夜一夜雨聲不停,雷聲隆隆。開始我還以爲汽車過路,因爲我這房子距馬路較近,夜間偶有汽車波動。及至閃電照進屋來,才知道是在打雷。這又使我憶及初從故居搬到臺北的時候,住在金華街公寓的二樓。那間屋不算小,但臨街,每天破曉之前一直到半夜叁點爲止,來往車輛不停,屋子震動就如打雷,地板都會跳動。那時正值女兒和一位同學合譯一本書,那位同學又忙著赴美,女兒接手,每天除在師大上課之外,就到圖書館去翻譯。我就在車聲隆隆中爲她們譽清抄稿,近七萬字,在國內我等于女兒的秘書。後來又去信通知在美的同學,而那位同學回信說稿費下來請交給她的母親。于是我又寫信催稿費(徐氏基金會),一面又去信和她母親接頭,最後把一半稿費寄給她母親,然後又通知她本人,才算完成一切手續。現在想想都覺頭暈。(因爲那個環境,真能令人神經失常。)(懷師批示:我今在鬧市中閉戶叁年了。)

  晚間仍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一日 雨

  晨六時打坐。

  連日的雨,不能帶小妞去後院玩,只得叫她站在椅子上,從廚房的玻璃窗看看後院的花。她一直要出去,她說她有雨衣,好不容易盼到雨停,我就帶她出去。後院的花,被雨水沖淡了香味,很多花都被雨打得七歪八倒的。我扶起幾枝,也摘了幾枝。我們走到梨樹下一看,已是滿樹新芽了。小妞問:“梨在哪裏?”我告訴她還早,才發芽呢。本來好好的梨樹,去年正開花時,被房東來剪枝,據說怕碰著電線,因此去年就不結梨,我想是正成長時,受到傷害之故。我過去怕雨天和陰天,現在的心情是開朗的,什麼天氣都是一樣,這算不算不隨境轉。我不懂何謂心能轉物?(懷師批示:也可算作是不隨境轉的一面。)

  晚間仍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二日 晴

  晨六時半打坐。

  天一晴外面就晴空如洗,我早上在廚房燒開水,覺得窗外空氣清新,推開門在走廊上站了一下,不自覺地走下木梯,站在院內,一擡頭嚇了一跳,這個天空,似曾相識?對了,那次夢中境色一模一樣,猶如舊地重遊(這是專指天空和光明的境色)。不同者,地點環境不同,那地方幽靜如畫,至于夢中的心情也是恬靜無比,當然正是心的恬靜,才有那種夢的産生。我很喜歡那個境界,但這種事,只可遇不可求,想是想不來的。如果能由得我,我希望天天都到那裏,每夜都有光明如同白晝。我想插頭插得准(我認爲是插頭的問題),就能如此。(懷師批示:不錯。)

  下午帶小妞玩,她又跟我把花瓶拿到廚房換水。被雨打過的花已不似從前那麼香豔了。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叁日 晴

  晨六時打坐。

  下午帶小妞玩,看電視。電話鈴響了,是一位印度太太來拉學生。人家說她本事大,老的小的男的女的,她都找得到。她說一個字不識的她都能教,可是總找不到八個學生,一年一年地過去,總開不成班。這叫成年教育班,夠八個人才准開班,是公費,學生不繳學費的。她以爲我很閑,才來勸我。我一來沒有時間,二來,我有學英文的時間,我就讀經打坐去了。我學英文的日子已成過去,她哪裏知道。如果她開一門《楞伽經》課,她不要我都推不出去。這更非她所知了!我拒絕了,她當然不高興。奈何!

  晚間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四日 陰

  晨六時打坐。意境上的明點,我用觀想的方法,形成實相,然後放在虛空中,在坐中定住它。但是我覺得不要有意去定住它,只有意無意地就好,其實我現在在意境上隨時都找得到它了。它似一顆明星,我用觀想之法,觀來觀去,自始至終它仍似一顆明星。我不知道對不對?(懷師批示:對。但可隨意轉變它。)我現在又想到一個問題,記得開始我學的是觀心法門,是如來禅,怎麼現在變成止觀禅了,是怎麼變的,我怎麼不知道?似乎未能一門深入,我又彷徨了!老師何以教我?(懷師批示:此二者是二是一,一是二,但有言說,都無實義。應知。)

  五月二十五日 陰

  晨六時打坐。

  下午帶小妞玩,看電視。熒光幕上正演木偶戲,我記得小時侯看的布袋戲,與此相同。現在是一個人告訴觀衆木偶戲的方法。原來是幾個人高高在上,每個人用一根線(不知是什麼質料的線,眼睛看不見。)操縱一個木偶。我以爲這個比布袋戲容易。因爲布袋戲是一個人玩,還需要有口技。這些使我想起作家羅蘭女士的話:“生活像是被一只無形的造化之手牽著線,以這線爲半徑,把你甩向那固定的圓周上,身不由己地轉著,你覺得旋轉疲累,但離不開那固定的輪回。”人的一生確實就是如此。有本事的就跳出去!否則就只好由它轉了!如同木偶。(懷師批示:不錯。)

  晚間看《楞伽大義》,有時又參看《楞嚴大義》。我不懂何謂帶質境?何謂無蹤迹處莫藏身?(懷師批示:帶質境,是佛學中唯識術語。有真假之分。山河大地等物,及六根身分,皆是第八阿賴耶識變生之真帶質境。如夜裏觀桌椅等物,疑爲鬼魅,此亦是帶質境,但乃假帶質。由此類推,其義甚多。有些夢境,亦屬假帶質境。其實叁界大道,是衆生帶質境,諸佛國土,亦莫非諸佛之帶質境所變現。

  又:無蹤迹處莫藏身,藏身處莫蹤迹。此乃禅宗法語。佛法證空,空亦不住。如金剛經雲:“所謂如來者,即非如來,是名如來。”故又一禅師告誡其弟子曰:“無佛處莫留戀,有佛處急走過。”即其義也。總之:一切不住一切住。住即不住,方爲解脫也。)

  寫日記。十一點半打坐。

  五月二十六日 晴

  晨六時打坐。觀想——頂法。頂法助道法。

  我愈來愈相信宇宙間確實有一種靈的存在。他是存在于形而上的世界裏。它們有它們的世界,就如我們有人的世界,這也是同類相吸的原則。其實在我未學道之先,我就有一個看法,我認爲人的身心是可以分開的。學道以後,更堅固此一信心。本來心身就不一致,在這種地方,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總之我是講不清楚,問題的關鍵是如何能把心從身提出來?當然不是肉團心。老師在《習禅錄影》上講過辦法,我看到了。但很難,又是插頭問題。這東西用功不行,不用功也不行!據我的經驗,打坐的時候,就如放一個儀器在空中,聚精會神地去收,有時候也會得到意外的收獲。收獲的是什麼呢?這就更說不清楚了!我現在懂得坐禅的妙處。白天坐起來,比夜間還好,知識不夠靜。今天帶小妞去後院玩,鄰家的美國老太太又送來兩朵盛開的玫瑰,好香!好香!因爲她見我帶小妞在院裏,順便送了過來。他們不興串門,任何事情都以方便爲原則。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七日 雨

  晨六時半打坐。

  下午帶小妞玩。電話鈴響了,一連接了兩個錯電話,其中一個最妙。從我們搬來此地開始,常常接到一位男士來瑪莉小姐。叁年了,我當然不會去注意是否同一個人的聲音,但對方也每當我告訴他不是時,他都表示驚訝,這就怪了。放下話筒,我忽然想到一個許久沒有消息的朋友。忙撥一個電話問,原來她家先生病了許久,是膽結石,醫生主張開刀,他的孩子們都不贊成,我也勸他不要開。其實這種病中醫較妥當,可是在美國,到哪兒去找個可靠的中醫呢?我自己決定能所謂“生者寄也,死者歸也。”但我很怕聽到別人的死訊。我一生中沒見過幾個死人,但見到的卻是最可怕、最難忘的。記得有一個年輕的母親,聽說誰家的孩子死了,她睜大了眼睛,懷疑地說:“天天抱著的孩子,死了怎麼辦?”旁邊聽的人都笑了。啊!多麼幼稚!多麼天真!天下無情的事多得很,誰來管你怎麼辦呢!

  晚間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八日 晴

  晨六時打坐。觀想——頂法。

  一說觀想頂法,哈欠就來了,我不知製止好?還是隨它好?(懷師批示:隨它好。)現在觀想時頭頂已不痛了,只是有疲倦的感受,連眉間面部都有疲倦的感覺。打個哈欠就好一點。我又不知可不可以打哈欠?是讓它松一點好,還是緊一點好?(懷師批示:因腦神經氧氣不充之故,任運隨之,充氣了即會好。)

  下午帶小妞玩,又摘了幾枝蓓蕾,她太興奮了,一跑跌了一跤。其實不會太痛,她嬌了一點,竟大哭。自從我帶她以來,這還是第一次。兩手掌微紅,她要放繃帶,我說又沒傷痕,放繃帶反而不好,只給她擦了一點藥膏。她要剪枝插花,我說手痛,不要做。她笑了:“不痛了,可以做了。”小妞最會給我撒嬌。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二十九日 晴

  晨六時打坐。

  這地方似國內的貴陽,“天無叁日晴,地無叁裏平”;又似重慶,到處可見石級或上坡;既沒有昆明“四季無寒暑,一雨便成秋”的好氣候;更沒有成都那麼廣闊平坦的原野。在市中心一望,四面都是山。在女兒教書的學校對面山上,外表看去是一個上坡,據說裏面有農場哩,外面一點也看不出來。我真羨慕能住在山谷裏面的人,至少可以擺脫塵緣!

  下午帶小妞玩。晚餐桌上有中國白菜。說來真怪,這種白菜別說在國內,就是在波士頓,也不知吃過多少,從來沒有問題。不知何故我忽然就不能吃這種白菜了。每次吃了之後,似乎內部的氣都起來了,到處亂動,無處不到。據書上說白菜能生氣體,可是過去何以不會呢?女兒他們也沒這種現象呢?有時候我也覺得現在的身體與過去多少有些不同了。飲食可能是有關系。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叁十日 晴

  晨六時打坐。

  下午帶小妞玩,她要出去。雖然是五月底,此地仍然好冷,只得給她穿上大衣,我也披上棉襖,在前門走廊上站著。見馬路上來往的車輛不斷,忽然一個穿紅衣的小女孩騎著一個腳踏車橫過馬路。她也不管有無空隙,就走到汽車的邊緣,好險!就在這緊要關頭,那邊汽車緊急刹住,她安全闖過了關。小妞都看呆了,嚇得我停住了呼吸。這個驚險的鏡頭,使我想到自從來美之後,別的我都不覺得美國有什麼特別的優點,只有他們遵守交通規則,我卻大爲佩服。譬如在波士頓時,我和女兒常常買菜經過沒有紅綠燈的馬路,就常有車子停下來讓我們先過。有些地方比較僻靜,雖有紅綠燈而無人管製,誰要過馬路,自己去按綠燈,即使是個孩子,只要他們高度按得到燈就可以,來往的車輛一見前面是綠燈,馬上就停了下來。更難得的是他們不興超車,前面的一停,後面的一定會停,它是魚貫而行的。記得國內的市虎,當局曾有交通警察訓練班之成立,還請老美指導,結果成效並不理想。因爲這種事,每一個人都要有交通常識和守法的精神。車子一定要魚貫而行,絕對不興超車,一方面是法律的約束,一方面每個人也應當懂得法律之外,還有“道義”!他們這種地方值得我們效法。總之任何民族都有優點,如果不是盲目的崇拜,而能取人之長,補己之短,這應該是留學生的責任!

  晚間我看《楞伽大義》。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五月叁十一日 陰

  晨六時打坐。

  下午帶小妞看電視。我一直在看《追求明天》這個電視劇。其中五花八門,顛叁倒四,看那些人,沈迷而不知返,到最後雖覺悟已來不及,甚或至死也不覺悟!描盡人間悲歡離合種種情形。我又想到一個問題,有人認爲修行必自童貞,我卻認爲什麼人都一樣。放得下成功只在刹那。(懷師批示:完全准確。)

  記得有一個笑話說,一個小和尚從來沒進過城,這天師父帶他去城裏,告訴他說女人是老虎,回寺之後,師父問他城裏什麼他最喜歡,他說他喜歡老虎。那麼如果這小和尚忘不了老虎,怎麼辦?這就叫經不起考驗!如果半路出家的人就能洞悉事物,識破塵市,不爲物轉,不爲境遷。這東西不在學識資格,聰明伶俐,鄉下人不輸于大博士。(懷師批示:不錯。)

  晚間我看《佛法要領》。我有一個問題。書上說:“發心時如有妙境,及小小神通,急宜舍去,以此是無相法故。一切雜行,一切雜觀想,不得合入此中修。此指修叁乘而言,如圓頓教,即純乎合修。”何謂此指修叁乘而言?觀心即圓頓教,何謂即純乎合修?(懷師批示:無論大小乘諸方法,乃至外道內道——心地——等法,皆可融會貫通而歸于一貫。)

  寫日記。十一點,打坐。

  (一九七九年十一月二十日下午叁點半閱。)

  

《參禅日記 一(金滿慈夫人)》全文閱讀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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