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虛雲禅師與近代佛教(紀華傳)

  虛雲禅師與近代佛教

  中國社會科學院世界宗教研究所 紀華傳

  一、引 言

  1959年10月13日(陰曆九月十二日),虛雲老和尚圓寂于江西永修雲居山真如禅寺,距今已有半個世紀。虛雲和尚作爲一代禅宗大德,一生“坐閱五帝四朝”,“受盡九磨十難”,是近代佛教的生動寫照。

  近代的中國面臨著數千年所未遇的大變局,同時佛教在這個多難的年代中遭受到生死攸關的嚴峻挑戰。近代佛教中,寄禅、月霞、冶開、谛閑、圓瑛、太虛、印光以及虛雲等一大批高僧大德,爲佛教的生存與發展,從不同的方面作出了重要貢獻,同時也形成了不同的主張和思潮。近代以來,太虛大師的人間佛教思想無疑是佛教發展的主旋律,成爲二十世紀中國佛教最爲重要的一筆精神財富。人間佛教契機、契理思想的提出,適應社會、人生,爲佛教的生存和發展奠定了理論基礎。與太虛大師一系不同的是,以谛閑、圓瑛和印光大師等則更加重視維護佛教的傳統,因此圍繞著新與舊、傳統與革新,在思想義理、佛教組織建設、叢林製度等諸多方面,都展開了激烈的爭論,有時甚至存在著尖銳的的矛盾。這場所謂的保守與激進之間的,伴隨著民國佛教的始終。除這兩股思潮外,在居士佛學界,以歐陽競無爲代表的支那內學院派則主張回複到印度佛教唯識學的真義,對中國佛教傳統的宗派及其立論的基礎如《大乘起信論》等予以激烈的批評。無獨有偶,在佛教界,太虛大師的弟子印順法師則主張從《阿含經》等印度佛教經典中抉擇佛陀的本懷。支那內學院和印順法師雖然其出發點、致思趨向和思想主張有著很大的區別,但是在批評以如來藏思想爲基礎的中國佛教宗派天臺、華嚴、禅宗、淨土和密宗這一點上則是一致的,形成了一股反中國佛教傳統的思想傾向。

  在近代佛教的這叁種思潮中,虛雲大師則獨樹一幟,保持超然的態度。他從未參與到新與舊、保守和激進的鬥爭中,而是與各派均有密切的往來。虛雲曾請兩派的高僧大德講經說法、創辦佛學院。同時他也沒有與支那內學院所主張的《楞嚴經》、《起信論》爲僞經僞論進行過爭論,盡管他對《楞嚴經》等推崇備至。1918年,歐陽竟無與呂澂到雲南爲支那法學院籌措經費,虛雲還請他們同住圓通寺,並邀歐陽竟無講《攝大乘論》。所以虛雲大師在近代各種勢力中是“擇善而從”[[1]],凡是對佛教有利的,他都能接受。本文主要通過虛雲大師對中國佛教傳統的繼承和發揚的幾個方面,探討他對近代佛教的貢獻。

  二、不憚艱難險阻,重興祖師道場

  虛雲和尚對近代中國佛教的一個重要貢獻就是重興了雲南雞足山祝聖寺、昆明雲棲寺、福建鼓山湧泉禅寺、廣東曲江南華禅寺、乳源雲門大覺禅寺及雲居山真如禅寺六大禅宗祖師道場,修複了大小寺院庵堂八十余座。

  光緒叁十年(1904),虛雲來到雲南雞足山,卓錫缽盂庵。雞足山作爲禅宗初祖師迦葉的道場,明清時期一度極爲興盛,全山有叁百六十庵,七十二大寺。然而虛雲來的時候,全山則不足十寺,且都爲子孫叢林,僧人與俗人無異,不知修行爲何物。爲了改變這一局面,虛雲曆盡艱辛,前往南洋等各地募化,缽盂庵迎祥寺終于得以修複。光緒叁十二年(1906)赴京迎取藏經,獲得朝廷的恩崇,加賜迎祥寺爲護國祝聖禅寺,並獲賜紫衣缽具、玉印、錫杖和如意等,並受賜“佛慈洪法大師”之號。此後,虛雲還修複了西竺寺、興雲寺和下洋羅荃寺等寺院。經過十多年的艱辛努力,終于使雞足山這一禅宗初祖師迦葉的道場得以重興。

  1920年春,雲南省總督唐繼堯特派專使詣雞足山祝聖寺,邀請虛雲重興昆西山雲棲寺。1922年,虛雲移錫昆明華亭寺,開始重建古刹的工作,將寺更名“雲棲寺”。至1929年,除雲棲寺外,還相繼在昆明修建了勝因寺、松隱寺、太華寺和招提寺等大小寺院四座。

  1929年正月,虛雲由上海回鼓山,海軍部長兼福建主席楊樹莊、前主席方聲濤,率官紳請他住持鼓山。鼓山湧泉禅寺素稱“閩刹之冠”,自梁開平二年(908)神晏國師開山以來,千余年間一直爲禅宗之名刹。特別是明末清初無異元來、永覺元賢等住持鼓山湧泉寺,大揚曹洞禅風,成爲清代影響最大的曹洞宗道場。由于鼓山爲其出家剃度和受戒的地方,緬懷祖德,義不可辭,由此開始了重振宗風、恢複祖庭的艱難過程。

  1934年,先後受廣東省主席陳樞銘和粵北綏靖主任李漢魂的邀請,虛雲開始主持重興禅宗六祖慧能大師的道場廣東曲江南華寺的重任。經過十年的苦心經營,次第完成“更改河流以避凶煞”、“新建殿堂以式莊嚴”、“嚴守戒律以挽頹風”、“創禅堂安僧衆以續慧命”等十項大事,總計新建殿堂房舍二百四十叁間,新塑大小聖像六百九十尊,使南華寺成爲廣東第一大叢林。

  1943年冬,虛雲來到雲門宗的祖庭乳源大覺禅寺時,見殿堂荒廢,只在荊棘叢中發現殘存的古寺內肉身一尊。看到祖庭淪落至此,虛雲不禁淒然淚下。于是發願擔任起重興雲門宗祖庭的重任。曆十載擘畫,修建殿堂閣寮,裝理佛像,創辦大覺農場,恢複百丈禅師“一日不作,一日不食”的農禅並重的叢林生活製度。經過十年的坎坷與艱辛,祖庭得以重輝,寺宇莊嚴,道風清淨。

  1953年6月,聞知江西雲居山殿堂在抗戰時毀于日軍炮火,于是發願修複此千年禅宗祖庭。雲居山自唐元和叁年(808)道容禅師肇基開山以來,一直爲禅宗名刹,特別是道膺禅師繼主法席時,衲子雲集,名震朝野,成爲曹洞宗的實際發祥地。在解放初期的特殊年代,虛雲備嘗艱辛,以數年時間競將一片斷苑殘壁的真如禅寺恢複爲擁有水田一百八十余畝,住僧近二百人規矩嚴整的模範叢林,堪稱一大奇迹!

  虛雲大師一生爲恢複禅宗祖師道場席不暇暖,勞累奔波,但是他不同于一般的建寺安僧,而是經過深思熟慮,謀求佛教的長遠發展。

  首先他不重建新的寺院,而是恢複祖師道場。聖揚法師是虛雲和尚的戒子與法子,曾在南華寺和雲門寺師事虛雲和尚達十年之久,朝夕隨侍左右,對老和尚十分熟悉,他曾回憶老和尚的志願:“老人亦常談及自己一生志願:一不做現成的住持;二不創建新寺;叁不住城市鬧鎮;四不修自己子孫小廟;五不重興沒曆史名勝古迹及祖師道場;六不私蓄儲錢財,凡信徒供養果儀,全歸常住公用;七不接受任何一個施主供養及建寺功德。這是老人自己畢生的志願。”[[2]]

  第二,他每次將寺院修好,總是功成身退,從不留戀,這既表現出他的超然心境,同時也是爲祖師道場、十方叢林樹立了楷模。

  第叁,修建的寺院建築以“房舍爲輕,而基礎爲重”。岑學呂居士曾問“何以叁分一工程,放之地下”,虛雲回答說:“壞空有一定之理之數,比如南華寺,今日建築,超于前代,孰知十年後將如何!予掘地時,遍翻全寺,發見圍牆石壆,有在叁四丈深者,亦有掘至二丈余深,發見有宋代斷碑者,興廢無常,可想而知。故此曆修各大刹,必先尋其故址,相陰陽,觀流泉,擇定方向而改正之。且用巨石築壆,由一二丈築起,使基礎永固。他日殿堂房舍,縱有破毀,而基礎仍存。所以我對于房舍爲輕,而基礎爲重。”[[3]]可見其用心良苦,考慮深遠。

  從上述分析可知,虛雲大師作爲禅宗師匠,恢複祖師道場固然出于不忍其衰落,而有飲水思源,知恩報恩之意,但其深層原因則是繼承中國佛教的傳統,爲佛教的長遠發展奠定基礎。

  叁、兼祧五宗法脈,延續禅宗傳承

  虛雲年輕時行腳參學,百城煙水,曆參普陀、金山、高等名山大刹,遍參禅師教諸宗耆宿大德。據《虛雲年譜》記載,鹹豐八年(1858),與從侄富國禮鼓山湧泉寺常開老人披剃出家,次年受具足戒,取名古岩,法名演徹,字德清。此後行腳天涯,參禅學道,遍禮天下名刹,朝拜佛教四大名山。光緒二十一年(1884)住江蘇高旻寺,參加赤山法忍和尚主持的禅七,因沸水濺手而茶杯落地而開悟,因述偈曰:“杯子撲落地,響聲明瀝瀝,虛空粉碎也,狂心當下息。”又偈:“燙著手,打碎杯,家破人亡語難開,春到花香處處秀,山河大地是如來。”

  虛雲和尚傳承鼓山曹洞宗法脈,兼嗣臨濟,中興雲門,匡扶法眼,延續沩仰,以一身而系五宗法脈,爲海內外佛教界所公認的禅宗泰鬥。光緒十八年(1892)接妙蓮和尚的臨濟衣缽,傳臨濟宗第四十叁世;同年又承耀成和尚之曹洞宗法脈,爲曹洞宗第四十七世。妙蓮爲曹洞宗四十五世,字輩爲“地”(“地華”),虛雲的字輩爲“古”(“古岩”),按照鼓山曹洞宗字輩傳承“通天並徹地,耀古複騰今”,虛雲應爲妙蓮徒孫。1932年,應福建長汀八寶山表持明湛和尚之請,遙接法眼宗良慶和尚法脈,成爲法眼宗第八世弟子。1933年,受湖南沩山寶生和尚之請,遠承沩仰宗興陽詞铎禅師,傳沩仰宗第八世。在主持修複廣東乳源雲門山大覺禅寺期間,遙承已庵深靜禅師法脈,傳雲門宗第十二世。

  作爲禅宗的祖師,虛雲十分重視祖師著作的整理和法脈傳承的考訂。先後修補增訂《佛祖道影》、編撰《法系考正》、《校正星燈集》,增訂《鼓山列祖聯芳集》。《佛祖道影》原爲明末清初永覺元賢和爲霖道霈住持鼓山時相繼編修而成,共收祖師像、贊一百二十二尊,至虛雲住持鼓山時,僅存一百一十七位,像、贊也參差不齊。爲此虛雲在禅誦之余,多方收集資料,並與原蘇州瑪瑙經房所刊的守一大師本相參照,增刻祖師畫像至叁百一十尊,將原傳、贊阙失者補全,于1935年刊刻流行,題名爲《增訂佛祖道影》。《鼓山列祖聯芳集》爲宋代時鼓山的住持慶麟禅師所著,記載鼓山曆代住持的生平與事迹,後代又陸續增補至明代的簡翁禅師。虛雲根據《鼓山志》和碑刻等資料,將此書修補完成,題名爲《增校鼓山列祖聯芳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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