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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凡的一生▪P9

  ..續本文上一頁怎麼個辟法?我說:「公開宣講佛法」。于是正月十五日前後,在「中央日報」刊登了講法的廣告。講了七天,聽衆倒還是那麼多。講題是:「佛法之宗教觀」、「生生不已之流」、「環境決定還是意志自由」、「一般道德與佛化道德」、「解脫者之境界」。我這麼做,只是表示了:印順還在善導寺,還在宣講佛法;我以事實來答複謠言。這樣一來,那些離奇的謠言──口業,大大的減少了,但口業是不能完全絕 [P74] 迹的。

  在暴風雨的驚濤駭浪中,也許真正著急的是子老。他是我來臺的保證人,邀我來臺的提議者,我又是善導寺(善導寺由護法會管理,子老是護法會的會長)的導師。我如有了問題,他忠黨愛國,當然不會有問題,但也夠他難堪的了。而且,善導寺又怎麼辦呢!子老應該是早就知道的,知道得很多很多。他有時說:「問題總要化解」。他從不明白的對我說,我以爲不過是長老法師們對我的誤會吧了!但他是使我成爲問題的因素之一,他怎麼能消弭這一風波于無形呢!無論是圍攻圓明,慈航法師出面寫文章,以及向黨(政)密告,而真正的問題是:我得罪(障礙了或威脅)了幾乎是來臺的全體佛教同人。

  與我自己有關的,是:一、我來臺去日本出席世佛會,占去了長老法師們的光榮一席。二、我來了,就住在善導寺。主持一切法務,子老並沒有辭謝南亭法師,而南亭法師就從此不來了。但是,離去善導寺是容易的,忘懷可就不容易了(這又決不只是南亭法師,善導寺是臺北首剎,有力量的大心菩薩,誰不想主持 [P75] 這個寺院,舒展抱負,廣度衆生呢!叁、我繼承虛大師的思想,「淨土爲叁乘共庇」。念佛,不只是念阿彌陀佛,念佛是佛法的一項而非全部;淨土不只是往生,還有發願來創造淨土。這對于只要一句阿彌陀佛的淨土行者,對我的言論,聽來實在有點不順耳。四、我多讀了幾部經論,有些中國佛教已經遺忘了的法門,我又重新拈出。舉揚一切皆空爲究竟了義,以唯心論爲不了義,引起長老們的驚疑與不安。五、我的生性內向,不會活動,不會交往,更不會奉承迎合,容易造成對我的錯覺──高傲而目中無人。

  子老,是使我陷于糾紛的重要因素之一。起初,他以中佛會常務委員身分,護持會長章嘉大師而主持了中佛會;又扶植(宋)修振出來主持臺灣省分會;又是宗教徒聯誼會的佛教代表。他未免過于負責,不能分出部分責任,讓佛門同人來共負艱巨,所以弄得大家不歡喜。出席日本的世界佛教徒友誼會,代表限定五人,而他偏要從香港來的我去出席。在我來臺灣的半個月前,中國佛教會改選,他已失去了常務理事,而只是一位普通理事了。是非是不用說的,但足以說明中 [P76] 國(從大陸來的)佛教同人對他的觀感。在人事方面,爲了紀念法舫法師的追悼會,(南亭法師不主張開,不來出席)子老開始與南亭法師間的誤會(這是陳慧複居士說的,但我想,不會那樣簡單)。白聖法師與吳秘書長,是子老的同鄉(白聖法師還是應城小同鄉),而不知爲了什麼,彼此間都存有很深的意見。

  當然最重要的,還是善導寺。善導寺是李子寬與孫(立人將軍夫人)張清揚居士,捐一筆錢而以世界佛學苑名義接下來的。爲了維持困難,組成(四十八人)護法會,子老是該會的會長。在善導寺大殿佛像,幾乎被封隔起來時,長老法師們當然沒有話說。等到善導寺安定了,清淨了(部分還沒有遷出去),信衆逐漸集中起來,在長老法師們的傳統觀念裏,寺院是應該屬于出家人的。善導寺是臺北首剎,大殿莊嚴,沒有出家人來領導法務,是不行的。大醒法師離開後,子老曾親自領導法務,講過『金剛經』,但這是信衆們所不能滿足的,于是禮請南亭法師爲導師。導師是只負法務,而不能顧問人事與經濟的;這一局面,當然難以持久。恰好我來了,住進善導寺,衰弱的身體,也就將法務維持了下來。 [P77]

  這樣,爲了善導寺,對付子老,就非先對付我不可。如我倒了,子老維持善導寺的局面,也就非成問題不可。這是長老法師們對付我的深一層意義(所以這次問題結束,善導寺還要一直成爲問題下去)。

  還有,演培是多年來與我共住的,過分的到處爲我揄揚(續明就含蓄得多了),不免引起人的反感。他來臺灣主持臺灣佛教講習會,與舊住臺灣佛教講習會的青年法師間有了問題。演培原是慈航法師的學生,但十多年來已接近了我。四十二年春天,續明與仁俊到了臺灣。年底,悟一與常覺也到了福嚴精舍。那時,慈航法師的學生──唯慈與印海,已住在福嚴精舍。而妙峰、幻生、果宗等,也到了新竹靈隱寺,演培主持的講習會來旁聽。講習會裏,當然還有一部分臺籍同學。這似乎是佛教青年,向福嚴精舍而集中,這可能成爲佛教的一大力量。圓明又這樣的爲我作不負責的義務宣傳。長老法師們看來,對佛教(?)的威脅太大,那是不得了!不得了!無限因緣的錯雜發展,終于形成了非去我不可的漫天風雨。 [P78]

  值得欣幸的是:當時的政府,已經安定;政治已上了常軌,對治安也有了控製。所以,對于密報,或有計劃的一次接一次的密報,如沒有查到真實參加組織活動的匪諜嫌疑,決不輕率的加以拘捕。我在這次文字案中,沒有人來盤問我,也沒有被傳詢、被逮捕。由于政治的進步,我比(幾年前)慈航法師及青年同學們,實在幸運得多了。後來,以請求修改,重新出版而銷散了漫天風雨。我還是過去那樣的從善導寺而福嚴精舍,從福嚴精舍而善導寺。在中國(大陸來的)佛教界,從臺中到臺北,幾乎全體一致的聯合陣線,對我僅發生了等于零的有限作用。我憑什麼?我沒有祈求佛菩薩的加被,也沒有什麼辦法。我只是問心無愧,順著因緣而自然發展。一切是不能盡如人意的,一切讓因緣去決定吧!

  

  一四 佛法概論

  『佛法概論』這部書,曾爲了他(在香港)的出版,我沒有轉移到重慶,而免了陷身大陸的災難。也爲了他的出版,爲人密報「爲共産黨鋪路」。假使這本 [P79] 書是人的話,那應該說恩人還是冤家呢!

  國曆四十叁年一月二十叁日,中佛會特電協助取締。子老要我呈請再審查。就在一月二十五日,請中佛會轉呈有關機關,請求再予審查(附上『佛法概論』)。當時分叁項來申明理由──「關于佛法概論者」,「關于個人者」,「關于來臺以後」。「關于佛法概論者」部分,是這樣寫的:

  共産主義之毒素,主要爲唯物主義,鬥爭哲學,極權政治。概論一再說到:佛法不偏于物;不從物質出發而說明一切;不同情唯物之認識論,且指斥爲:結果反成爲外界的奴隸。……庸俗徇物。其非唯物主義,彰彰明甚。佛法重于自他和樂,重于慈悲,且指「惟有瞋恚,對有情缺乏同情,才是最違反和樂善生的德行。……惡心中,沒有比瞋恚更惡劣的」。其反對殘酷鬥爭,極爲明白。至于極權政治,尤與本論相反。蓋佛教僧團,純爲民主生活。「佛法的德行,是以自他(和樂)爲本,而內淨自心,外淨器( 世)界」。純本于佛法立場,與馬列之共産主義,絕無少分之相染。 [P80] 北拘羅洲爲福地,無家庭組織,故「無我我所,無守護者」。無男女之互相占有,無經濟之彼此私有,此全依經典所說。若更有智慧與慈悲,則爲淨土。以世俗論之,此爲古代所有之理想社會,與禮運之大同,耶教之天國,西人之烏托邦相近。此實爲東西哲人共有之理想,而佛法則主以「身心淨化」、「自他和樂」、「慈悲智慧」之德行而實現之。此爲馬列共産黨徒所抨擊,與鬥爭的共産主義,絕不相合。以印順所解,民主自由平等之社會,不應有問題,問題在仇恨鬥爭之暴行,此國父之以鬥爭的共産主義爲病理的是也。

  『佛法概論』雖以避難香港,出版于民國叁十八年。然其中之第叁章至十二章,並是民國叁十叁年在四川之講稿,且有據更早所說者,如自序所說。

  『佛法概論』而被認爲有問題的,主要是北拘盧洲。這原是民國叁十叁年在四川的講稿,發表在『海潮音』,當時都是經過新聞檢查而刊布的。這一講稿, [P81] 還受到虛大師的獎金,我怎麼也想不到是會有問題的。四大部洲說,與現代的知識不合,我解說爲:這在古代是有事實根據的,不過經傳說而漸與事實脫節。拘盧即今印度的首都德裏,爲古代婆羅門教的中心。北拘盧,也就是上拘盧,在拘盧北方,所以說:「傳說爲樂土,大家羨慕著山的那邊」。我畫了一幅地圖,北拘盧泛指西藏高原。常時是抗戰時期,即使是叁十八年,西藏也還沒有陷落,能說我所說的北拘盧洲(福地),隱隱的指共産區而說嗎?我對四大部洲的解說,與舊來的傳說,有點不合。這不是我的不合!而是四大部洲的傳說 [P82] ,與現代所知的現實世界不合。爲了免除現代知識界的誤會,作一合理的解說,這算「歪曲佛教意義」嗎?其實,王小徐的『佛法與科學』;虛大師的『真現實論』,都早在我以前,嘗試新的解說,以免現代知識界的誤會了。

  過了幾天,子老告訴我:這樣的申請再審查,還不能解決問題。爲什麼?這也許是政治的常例。既經明令取締,不能就此收回成命。如收回成命,不等于承認明文取締的誤會了嗎?子老要我申請修正,我就順從他的意思,由中佛會轉呈(二月五日),申請修正,呈文說:

  敬呈者:印順于民國叁十八年,在香港出版之『佛法概論』,專依佛法立言,反對唯物、極權、殘暴,以智慧慈悲淨化人類。 佛經浩如煙海,佛法概論九十叁頁(解說北拘盧洲部分)所敘,因在逃難時,缺乏經典參考,文字或有出入。至于所說之北拘盧洲,雖傳說爲福樂之區,然在佛教視爲八難之一,不聞佛法,非佛教趨向之理想地。必有真理與自由,智慧與慈悲,乃爲佛徒所仰望之淨土。 [P83] 「如九十叁頁有應行修正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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