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心,即「正定」。由于一心的湛寂,如實正智慧依之現前。正念與正定,即修慧 [P220] 階段。由修慧──與定相應的正見而發無漏慧,才能完成正覺的解脫。八正道的修行,即戒、定、慧叁學的次第增進,也是聞、思、修叁慧的始終過程,爲聖者解脫道的正軌。
道的必然性與完整性
八正道是向上向解脫所必經的正軌,有他的必然性。中道的德行,是不能與他相違反的。出家衆依此向解脫,在家衆也如此。所不同的,出家衆的正命,指少欲知足的清淨乞食;在家衆是依正常的職業而生活。生活方式不同,所以正命的內容不同,但同樣要以合理的方法而達到資生物的具足。這不應該非法取得,也不能沒有,沒有或缺乏,是會使身心不安而難于進修的。佛教信衆的解脫行,固然非依此不可;即使沒有出離心,沒有解脫慧的一般世間行,也不能與八正道相違。八正道有二類:有「世俗有漏,有取,轉向善趣」的,有「聖出世間無漏,不取,正盡苦轉向苦邊」的(雜含卷二八‧七八五經)。這二者的差別,根本在正見。如是因果、善惡、流轉、解脫的正見,以此爲本而立志、實行,這是世俗的人天正行。如是四谛理的正見,再本著正見而正志、 [P221] 修行,即是能向出世而成爲無漏的。
佛法以八正道爲德行的總綱,這不是孤立的、片面的,是完整的、關聯的,是相續發展、相依共存的,是知與行、志向與工作、自他和樂與身心清淨的統一。佛法的德行,貫徹于正確的正見中;由知見來指導行爲,又從行爲而完成知見:這是知行的統一。依正見確立正志──向于究竟至善的志願,有志願更要有實際工作。沒有志向,實行即漫無目的;但也不能徒有志願,惟有實踐才能完成志願:這是志向與工作的統一。對人的合理生活,經濟的正常生活,這是有情德行而表現于自他和樂中的;定慧的身心修養,是有情德行而深刻到身心清淨,這也有相依相成的關系。釋尊隨機說法,或說此,或說彼,但人類完善的德行,向解脫的德行,決不能忽略這德行的完整性。否則,重這個,修那個,即成爲支離破碎,不合于德行的常軌了。
道的抉擇
「八正道行入涅槃」,是唯一而不許別異的正道。所以佛臨滅時,對須跋陀羅說:「若諸法中無八聖道者,則無第一沙門果,第二、第叁、第四 [P222] 沙門果。以諸法中有八聖道故,便有第一沙門果,第二、第叁、第四沙門果」(長含遊行經)。這是怎樣明確的開示!如來雖說有許多德行的項目,都是不出于八聖道的。如「四念處」即正念的內容;「四正斷」是正精進的內容;「四聖種」是正命的內容;「四神足」是正定起通的內容。五根與五力:信(信解)即正見、正志相應的淨心;精進即含攝得戒學的正精進;念即正念;定即正定;慧即依定而得解脫的正見。五根、五力與八聖道的次第內容,大體是一致的。「七覺支」,偏于定慧的說明。佛法道支的總體,或說爲叁增上學(雜含卷二九‧八一七經),叁增上學是有次第性的,依戒起定,依定發慧,依慧得解脫。八正道的以正見爲首,這因爲正見(慧)不但是末後的目標,也是開始的根基,遍于一切支中。如五根以慧爲後,而慧實是遍一切的,所以說:「成就慧根者,能修信根(精進、念、定也如此);………信根成就,即是慧根」(雜含卷二六‧六五六經)。慧學是貫徹始終的,八正道的正見,側重他的先導;叁學的慧學,側重他的終極完成。參照五根的慧根攝持,即可以解釋這一次第的似乎差別而實際是完全 [P223] 一致。
佛法的依戒而定,從定發慧,一般的誤解不少。定本是外道所共的,凡遠離現境的貪愛,而有系心一境──集中精神的效力,如守竅、調息、祈禱、念佛、誦經、持咒,這一切都能得定。但定有邪定、正定、淨定、味定,不可一概而論。雖都可作爲發定的方便,但正定必由正確的理解,正常的德行,心安理得、身安心安中引發得來。如經中常說:「因持戒便得不悔,因不悔便得歡悅,因歡悅便得喜,因喜便得止,因止便得樂,因樂便得定」。佛對郁低迦說:「當先淨其初業,然後修習梵行。……當先淨其戒,直其見,具足叁業,然後修四念處」(雜含卷二四‧六二四經)。滿慈子對生地比丘說:「以戒淨故得心(定的別名)淨,以心淨故得見淨」(中含七車經)。一般學者,每不從「淨其戒,直其見」下手,急急的求受用、求證得,這難怪持咒等的風行了!其次,從定發慧,也並非得定即發慧,外道的定力極深,還是流轉于生死中。要知道,得定是不一定發慧的。從定發慧,必由于定前──也許是前生的「多聞熏習,如理思惟」,有聞 [P224] 、思慧爲根基。不過散心的聞、思慧,如風中的燭光搖動,不能安住而發契悟寂滅的真智,所以要本著聞、思的正見,從定中去修習。止觀相應,久久才能從定中引發無漏慧。不知從定發慧的真義,這才離一切分別抉擇,不聞不思,盲目的以不同的調心方法去求證。結果,把幻境與定境,看作勝義的自證而傳揚起來。 [P225]
第十八章 戒定慧的考察
第一節 戒
忏悔與持戒
八正道的內容,即戒、定、慧叁增上學,今再分別的略爲論說。厭倦一般生活,感到私欲占有的家庭罪惡,痛切有情的自相殘殺,一切是無常與苦迫。發心出家的,必對于這樣的人生有所警覺,對于過去的自己有所不滿。對于生死有厭離心,即對于自己有忏悔心,這才能生活于出家的僧團而得佛化的新生。在家的信衆,也要有「住非家想」的見地,才能成解脫分善根,或者現身證覺。所以在受戒時,舉行真誠的忏悔,是非常重要的。釋尊初期的弟子,都有過人生的深切警覺與痛悔。動機的純正與真切,沒有什麼戒條,也能自然的合律。等到佛法風行,動機不純的出家者多起來,佛這才因事製戒。但在外人看起來,似乎製戒一多,僧品反而卑雜了。『中含』『傷歌羅經』即這樣說:「何因何 [P226] 緣,昔沙門瞿昙施設少戒,然諸比丘多得道者?何因何緣,今沙門瞿昙施設多戒,然諸比丘少得道耶」?依釋尊以法攝僧的意義說,需要激發爲法的真誠;依僧團律製的陶冶,也能使學者逐漸的入律。所以說:「我正法律,漸作漸學,漸盡漸教。……爲比丘、比丘尼、優婆塞、優婆夷施設禁戒」(中含瞻波經)。就是發心純正的出家者,有時也會煩惱沖動起來,不能節製自己而犯了戒。這對于佛法的修習,是極大的障礙,這需要給以戒律的限製;已經犯戒的,即責令忏悔,使他回複清淨。經中常說:「有罪當忏悔,忏悔即清淨」。因爲一度的煩惱沖動,鑄成大錯,即印下深刻的創痕,成爲進修德行的大障礙,不能得定,不能發慧。如引發定慧,必是邪定,惡慧。佛法的忏悔製,于大衆前坦白的披露自己的過失,接受僧團規定的處罰。經過一番真誠的痛切忏悔,即回複清淨,如瓶中有毒,先要倒去毒物,洗滌幹淨,才可以安放珍味。如布帛不淨,先要以灰皂等洗淨,然後可以染色。所以惟有如法的忏悔,才能持律清淨,才能使動機不純的逐漸合律。忏悔與持戒,有著密切的關系。所以戒律的軌則,不在乎個人,在乎大衆 [P227] ;不在乎不犯──事實上每不能不犯,在乎犯者能忏悔清淨。學者應追蹤古聖的精神,坦白的發露罪惡,不敢覆藏,不敢再作,使自己的身心清淨,承受無上的法味。
持戒與慈悲
戒律的廣義,包含一切正行。但依狹義說,重在不殺、不盜、不淫、不妄語等善。出家衆的四根本戒,比在家五戒更嚴格。淫戒,連夫婦的正淫也禁止;妄語,重在未證謂證等大妄語,這都與定學有關。不殺、盜、淫、妄爲根本的戒善,出家衆多從消極的禁止惡行說。但在家衆持戒,即富有積極的同情感。要知戒善是合法則的,也是由于同情──慈悲喜舍的流露而表現于行爲的。如『雜含』(卷叁七‧一0四四經)佛爲鞞紐多羅聚落長者說:「若有欲殺我者,我不喜;我若所不喜,他亦如是,雲何殺彼?作是覺已,受不殺生、不樂殺生」──淫盜等同。釋尊稱這是「自通之法」,即以己心而通他人之心的同情,近于儒家的恕道。所以身語根本戒的受持不犯,不但是他律的不可作,也是自律的覺得不應該作。這例如不殺,不使一切有情受殺生苦,也是給一切有情以安全 [P228] 感。進一步,更要愛護有情的生命,戒不即是慈悲的實踐嗎?『雜含』(卷叁二 ‧九一六經)佛爲刀師氏聚落主說:「若于有心殺生,當自悔責不是不類。若不有心殺生,無怨無憎,心生隨喜。……心與慈俱。……如是偷盜對以悲心,邪淫對以喜心,妄語對以舍心」。這以四無量心別對四戒,不過約他的偏重說,其實是相通的。如『中含』『波羅牢經』佛爲波羅牢伽彌尼說:「自見斷十惡業道,念十善業道已,便生歡悅;生歡悅已,便生于喜;生于喜已,便止息身;止息身已,便自覺樂;身覺樂已,便得一心。多聞聖弟子得一心已,則心與慈俱,…… 無結、無怨、無恚、無诤」---悲喜舍同。依五戒、八戒、十善業而說到四無量心,這是經中常見的教說。尤其是『增一含』「叁寶品」,以施爲「施福業」,五戒四無量爲「平等福業」,七覺支爲「思維褔業」,這即是施、戒、定叁福業,而佛稱戒與四無量爲平等福業,屬于戒善,這是極有意義的。平等即彼此的同一,大乘所說的平等慈,同體悲,即是這一深義的發揮。慈悲喜舍與定心相應而擴充他,即稱爲四無量。這本是戒的根源;由于戒業清淨,同情衆生的苦迫,即 [P229] 引發慈悲喜舍的「無上人上」法。戒與四無量的相關性,可證明佛法──止惡、行善、淨心的一切德行,本出于對人類──有情的同情,而求合于和樂善生的准則。戒與慈悲,是側重于「無瞋」善根的。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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