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本文上一頁生起自類的現行,其自性決定,而互不混淆。如眼識種生起眼識現行以見色,而不能生起耳識現行以聞聲。相反,其余諸法的種子所生起的現行也是如此。分別自性緣起爲一切事物(有情界和器世界)生起的根本,而分別愛非愛緣起則爲一切事物生起的輔助條件。無論是婆羅門,還是佛教,都認爲有情的流轉生死和世間的成住壞空,都是隨有情業力之所招感的,不過這種業力是屬于共業。不共業則是有情隨自所作善、不善、無記的種種不同,而感樂、苦、舍諸果。愛非愛緣起即十二有支緣起或業感緣起,“非愛”即是有情隨自所作染汙有漏諸業而感世間生死的流轉之苦(就出世而言,世間之樂亦是苦);“愛”則是有情隨聞佛法修出世清淨離染之業,而感出世解脫之樂,即是可“愛”。這種業感緣起只是賴耶識中的業種子生起的現行,並不能直接作諸法生起的親因,只能作自性緣起的輔助條件,決定諸法生起時的苦樂美醜等。賴耶識中的“二取種子(習氣)”是第六、七二識執我、我所而成,其種子的有無,是決定諸法隨業生起現行時的清淨與否,也是世間與出世間形成的關鍵所在(即有二取習氣則爲世間,無則爲出世間)。
《攝論》是解釋《阿毗達磨大乘經》中〈攝大乘品〉的,[77]根據經中頌語“諸法于識藏,識于法亦爾。更互爲果性,亦常爲因性”,[78]而建立“種現熏生”的道理。如論說:
“如阿賴耶識爲雜染諸法因,雜染諸法亦爲阿賴耶識因。”[79]
“阿賴耶識爲雜染諸法因”即是《阿毗達磨大乘經》所說的“識于法亦爾”,謂阿賴耶識中的雜染諸法種隨緣生起雜染諸法的現行,即賴耶爲因,雜染諸法爲果。“雜染諸法亦爲阿賴耶識因”即《阿毗達磨大乘經》所說的“諸法于識藏”,謂現行雜染諸法轉化爲種子藏于賴耶識中,即雜染法爲因,賴耶爲果。如是賴耶與雜染諸法互爲因果,輾轉相熏相生,從而使一切有情界及器世界相似相續、非斷非常地存在著。
《攝論》講有情八識及諸雜染法相熏相生,而說世間雜染的形成,從而又根據此理講出世解脫的成立,大倡種子“對治”說。這是原始佛教、部派佛教以及《瑜伽》、《深密》都未述及到的。如《論》說:
“複次,雲何一切種子異熟果識爲雜染因,複爲出世能對治,彼淨心種子又出世心,昔未曾習故,彼熏習決定應無,既無熏習從何種生?是故應答:從最清淨法界等流、正聞熏習種子所生。”[80]
阿賴耶識爲一切雜染諸法之因,又能爲“出世對治”,也就是通過對佛法的多聞熏習、如理作意等,以實證真如法性,破除二取執,從而熏習、積集清淨出世的種子。以此清淨種子對治賴耶識中世間雜染法種,使賴耶識無漏清淨種“依下品熏習成中品熏習,依中品熏習成上品熏習”。此下中上叁品種子是清淨無漏的,與賴耶識中雜染法種相違,屬“法身種子”,“能對治煩惱纏”、“諸險惡趣”,能對“一切所有惡業朽壞對治”。[81]如是此清淨法種愈熏愈增,雜染法種便減之又減,直至入金剛喻定時,將賴耶識中微細極微細的煩惱、所知二障種子斷除盡淨,而成就阿耨多羅叁藐叁菩提。[82]
4、《成唯識》對賴耶說的綜合
《解深密經》的“阿陀那識”同樣與原始佛教、部派佛教一樣,是以有情生命的流轉爲主題而開展的,阿賴耶識並不是《深密》在“本識論”中的主導思想,只不過是就第七末那識“執藏”而論的。《瑜伽》是將《深密》的阿陀那識與阿賴耶識、一切種子心識合論,在其名義上取阿賴耶識,而不取阿陀那識。不過其思想並未有多大的進步,仍多是就作有情生命聯系而說的。“賴耶說”到了《攝論》的時候,大大地發揚了“種子說”,不僅主張賴耶識中的業種子是招感叁界苦樂等果的關鍵,更主張有情以外的器界也同樣是賴耶識中的種子所生起的現行(變現)。這樣,《攝論》將以有情爲本的賴耶說擴演到器界也是依賴耶(的種子)而起的。世間染法是依賴耶而起,而出世淨法的種子在未成佛之前,也同樣是藏于賴耶識。所以《攝論》又以此建立了種子“對治”說,這也是《深密》、《瑜伽》乃至部派佛教所沒有的,這確爲《攝論》在“賴耶說”上的一大貢獻,將以世間流轉爲本的“賴耶說”擴展到出世解脫也是不能離開阿賴耶識的,這也算是對《阿毗達磨大乘經》“無始時來界(因義、種子義),一切法等依,由此有諸趣(世間),及涅槃證得(出世間)”的演說。《成唯識論》是對世親《唯識叁十頌》注釋的書,其中融合了護法、安慧、德慧等十大論師的見解,從中可以了解印度唯識學鼎盛時期的思想。“賴耶說”雖經過無著的大力發揮。但其中還有待綜合、融通的地方。所以“賴耶說”到了《成唯識論》的時代,才真正在思想上得到了成熟。而其《成唯識》在“賴耶說”上的貢獻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1)對賴耶叁藏義的定名。《攝論》在解釋什麼叫阿賴耶識時,只是說“一切有生雜染品法,于此攝藏爲果性故;于即此識于彼攝藏爲因性故,是故說名爲阿賴耶識。或諸有情攝藏此識爲自我故……”前面說過,《攝論》對賴耶是分爲自相、因相、果相的,其因相即是“于即此識于彼攝藏爲因性故”;果相即是“一切有生雜染品法,于彼攝藏爲果性故”;“或諸有情攝藏此識爲自我故”即是指第七末那識“一切時緣阿賴耶識,思度爲性”,[83]也就是末那識恒審思量賴耶爲我。《成唯識論》即根據此《攝論》之意,而用能藏、所藏、執藏叁義來诠表賴耶,如說:
“或名阿賴耶,攝藏一切雜染品法令不失壞故;我見、愛等執藏以爲自內我故。”[84]
“攝藏一切雜染品法令不失”此有二義,即賴耶“能藏”一切雜染品法種子;一切雜染品法種子爲其“所藏”。“我見、愛等執藏以爲自內我”,即是指第七末那對賴耶的“執藏”;我見、我愛、我慢、我癡爲第七末那識相應的四種煩惱,時時執賴耶見分爲我。此中能藏即是《攝論》所說的“一切有生雜染品法,于此攝藏爲果性”的賴耶果相;所藏即是“于即此識于彼攝藏爲因性”的因相;執藏即是《攝論》所說的“或諸有情攝藏此識爲自我”。于此可知《攝論》與《成唯識》在對賴耶名義解釋上的略微差異:《攝論》的因相、果相說是就賴耶與諸雜染法“種現熏生”、“互爲因果”而說的;《成唯識》則是在《攝論》“種現熏生”的立場上,專就賴耶“持(藏)種”而說的。雖兩者闡述所站的立場不同,但所表述的意義卻是一致的。不過從《成唯識論》用叁藏義诠解賴耶來看,這至少是在賴耶說上又有了發展。《攝論》诠解賴耶時雖有“因相”、“果相”、“攝藏爲自我”叁義,這不過是介于《深密》、《瑜伽》與《成唯識》之間的一種說法。在《深密經》中,賴耶是單就末那執我(藏)而說的,《攝論》在叁義中說“藏”義就只有“攝藏爲自我”一義;而其因相、果相則是就“種現熏生”而說的,是在闡述諸法與賴耶之關系的,可以說只是就“一切種子心識”而論的。《成唯識論》繼承《攝論》的說法,只是用能藏、所藏來解釋諸法與賴耶的關系,這是兩論的不同,也是“賴耶說”發展史上的一個標志。即原本只具“執藏”的賴耶,在《成唯識論》中根據《攝論》的因相、果相說,而建立能藏、所藏義,這樣便使賴耶的“藏”義,不僅具備了第七末那識的執藏義,更從功能上具備了能藏、所藏二義。
(2)對熏習說的完善。熏習,這並不是唯識學所特有的理論,在原始佛教和部派佛教中便有了,但都未進行過深入的討論。到了無著的《攝論》時又才有了簡單的解說,但並未對其理論細致化,只是“大綱”式的述說。在《成唯識論》中,對“熏習”說進行了完善,首先將熏習分爲能熏和所熏二類,亦即以前七轉識爲能熏,第八阿賴耶識爲所熏。其中能、所熏又各具四種條件,如說:
“依何等義立熏習名?所熏、能熏各具四義,令種生長,故名熏習。何等名爲所熏四義?一、堅住性:若法始終一類相續能持習氣,乃是所熏;……二、無記性:若法平等無所違逆,能容習氣乃是所熏;……叁、可熏性:若法自在性非堅密,能受習氣乃是所熏;……四、與能熏共和合性:若與能熏同時同處,不即不離乃是所熏。……唯異熟識具此四義可是所熏,非心所等。何等名爲能熏四義?一、有生滅:若法非常能有作用,生長習氣乃是能熏;……二、有勝用:若有生滅,勢力增盛,能引習氣乃是能熏;……叁、有增減:若有勝用,可增可減,攝植習氣,乃是能熏;……四、與所熏共和合性:若與所熏同時同處,不即不離,乃是能熏。……唯七轉識及彼心所有勝勢用而增減者具此四義,可是能熏。如是能熏與所熏識俱生俱滅,熏習義成。”[85]
《成唯識論》認爲此能、所二熏和合,“俱生俱滅”,輾轉熏習,方成種子。《攝論》在“熏習說”上,主張“雜染法”與賴耶相熏,這與《成唯識》是略有出入的。其實,《攝大乘論》的思想是介于唯識與法相(或瑜伽)之間的,不是純粹的“唯識”典籍,也不是純粹的法相著作,是法相到唯識過渡時期的論書。正因如此,《攝論》在熏習說上,其範圍並非單局于“八識”之上,而是就主(阿賴耶識)客(雜染法)觀而說的。當佛法進入到唯識學的時期,世親主張“叁能變”,即《唯識叁十頌》所說的:
“由假說我法,有種種相轉。彼依識所變,此能變唯叁:謂異熟思量,及了別境識。”[86]
也就是指阿賴耶識、末那識、前六識能變現諸法境界,客觀的雜染法都是識所現的影像,是識的相分,並非是于識之外而有實在的雜染諸法存在。所以《成唯識論》認爲能熏、所熏是在八識之間完成的。即前七識在認識(緣)諸法時,通過分別而産生習氣,此習氣即藏(熏)于賴耶識中,此時對賴耶來說則爲能熏,前七識則爲所熏。通過《攝論》和《成唯識論》在“熏習”解說上的不同,也可看出瑜伽唯識學乃…
《阿陀那識的思想根源及其演變(張化蒙)》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