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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順學”與“印順學派”──藍吉富教授訪談錄

  “印順學”與“印順學派”──藍吉富教授訪談錄

  邱敏捷(臺南大學國語文學系教授)

  一、前言:

  2009年8月1日起,筆者著手國科會專題研究計畫——《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發展》(NSC98–2410–H–024–015)。此研究計畫爲深入探討印順學派的形成、分流與赓續發展之脈絡,特別規劃訪談數位該學派人物,以及對該學派有相當認識與了解,甚至作過研究之學者、專家。

  本文乃第一位受訪者藍吉富教授的訪談記錄。該訪談時間是:2009年9月12日(星期六)下午6點半至9點半;訪談地點在臺北市衡陽路滬揚閣餐館。藍教授生于1943年,臺灣省南投縣人。畢業于東海大學曆史系、曆史研究所碩士班。曾赴日本東京立正大學短期研究。曆任東海、成功、文化、輔仁、佛光等大學講師、副教授,中華佛學研究所研究員、佛光山中國佛教研究院研究部主任,以及第一屆現代佛教學會理事長等職。叁十年來,他致力于佛教文獻的彙集與工具書的編纂,如《中華佛教百科全書》、《大藏經補編》與《禅宗全書》等,頗便于佛學研究者。

  關于印順學派,藍教授先後付梓下列著作:1986年編《印順導師的思想與學問》(臺北:正聞出版社);1991年〈印順佛學思想的特質及曆史意義〉(收于氏著:《二十世紀的中日佛教》,臺北:新文豐出版公司);2000年主編《印順、呂澄佛學辭典》(臺南:中華佛教百科文獻基金會);2003年撰〈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印順法師對大乘佛法的诠釋與評價〉、〈一位人間佛教弘法者的理念與實踐——傳道法師《妙心文集》序〉(以上叁文皆收于氏著:《聽雨僧廬佛學雜集》,臺北:現代禅出版社);2005年〈玄奘以來,一人而已〉(《妙心》第88期);2008年〈印順學的形成與發展〉(收于玄奘大學宗教學系等主辦:《第七屆印順導師思想之理論與實踐——人間佛教

  薪火相傳學術研討會論文集》)。可以說,他是當今對印順本人及其門下、後學最熟悉者之一。

  二、筆者問:

  您于2003年發表〈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一文,界定“光複”後到1994年印順停筆截止爲“印順時代”,而自印順封筆之後“印順學”的發展趨勢爲“後印順時代”。您指出:“印順時代”特征有二:一是此期印順的著作陸續出版,象征了印順思想的逐步普及;二是此期印順會“親自回應”請益者與質疑者。“後印順時代”,印順不再有新的研究成果;相關的請益,概由侍者代筆,而對于學界的有關評骘,則未見回應。“後印順時代”的內容是“印老思想的發揚、落實、接受批評,以及由批評而來的相互討論。”(頁265–267)

  早在1999年老師編輯《臺灣佛教辭典》時,即提出“印順學派”,並分爲“傳道一系”、“宏印一系”、“昭慧一系”、“臺灣地區的其他弘揚者”與“海外的弘傳者”等(《妙心》第40期,1999年4月,頁16–18)。其後,您又于2008年付梓〈印順學的形成與發展〉,判定“印順學派”比“印順宗派”一詞較爲“印公的崇仰者”所接受。“成立學派的主要用意,當然是在弘揚或诠釋印順學的內涵,以供後世之佛子或佛學研究者取資。”(頁8)

  筆者爲什麼要先訪談老師?因爲這個課題是老師您最先提出來的。不管是印順學、印順學派,都是藍老師您先楬橥的。這也就是說,藍老師您贊成用“印順學派”來論述印順及其門下後學所組成的學團?對于“印順學派”是否可再多談一些?

  藍老師答:

  我寫那幾篇文章,有一點“呼籲”的意思。呼籲什麼呢?可以說,現在印順後學以及印順學後續的幾個地方,其實還沒有完全成形,只是有研究、發揚印順學的一些團體。總是要有個方向,我希望大家朝著一些方向進行。

  現在是弘揚印老思想的極佳時機,但是只有目前的成績還是不足,“照著講”還不夠,尚有諸多問題需進一步處理。例如:印順法師雖然批評那麼多的宗派,但是反駁的那些宗派,信密教的人依然崇信密教,不會改信印順。很少人是因爲印老的思想而改宗。如果其人還沒有自我的宗派認同以前,受到印老的導引而去研究印老思想,這是有的。但是如果本來信仰密教,看了印順的書就改變信仰,我看這種人很少。

  我提出的問題是,印順學派的第二代,怎麼樣處理印老提出的某些問題?譬如:人間佛教的思想,是強調“人間性”,有反對或者是忽視“超人間性”的傾向。但是佛教有很多“超人間性”思想,對于印順導師否定“超人間性”,這個問題要怎樣面對、因應,無疑是印順後學不可回避,甚至是責無旁貸的任務。

  宗教本質不是只有人間而已,我裏面有舉幾個例子,像文殊菩薩、觀世音菩薩,印順導師都把它當做是個學術性的,而不是宗教性的對象,且把它虛擬化掉。這個問題如何面對,是印順學派後學要注意的。印順學派裏面,總要有一些工作,把“印順學”具體的呈現、彰顯,除了講學以外。雖然我不是印順學派,其中的一小部分如印順思想的辭典,著作內容光碟化,或是印順導師的某些思想的進一步解釋,我覺得後續的工作是可以再進行的。

  不贊成印順學或印順學派的大有人在,像“後印順時代”,大陸那邊也反對,他們不會覺得需要分一個“印順時代”、“後印順時代”。一個新觀念出來,一定會有反對和贊成。例如,“天臺宗”是後來人家講的,智者大師從來不知道天臺宗是什麼,他在那時候並沒有什麼宗派意識,宗派意識是後人講的。

  一個曆史研究者,他習慣于針對曆史形勢作出判定。他的判定,你當然可以反駁;但是一旦“趨勢”逐漸成形,這個學者的看法就會被承認。其實,我之所以提出“印順學派”之名是有點鼓勵的作用,希望昭慧法師、傳道法師等印順後學,慢慢地將印順法師的思想推廣。現在只有雛形,反對人士不贊成的理由,主要是現在羽翼未成。但我認爲羽翼縱然不夠大,但已略具形貌,有一個基本的輪廓了,所以我是有一半激勵意義的。另外,我也想藉此呼籲,表達對印順法師的贊歎和感恩,他實在是了不起。

  我覺得像昭慧法師已經有很多著作,厚觀法師也有若幹成績,這些都是一個學派的內涵。傳道法師有一個人間佛教的研究學院,雖然目前成果尚未彰顯,但也是一個機構,遲早會有影響;宏印法師也有印順思想研究機構,雖然結束了,但總留下痕迹。已經形成了這麼多機構,你要說他是個學派,也並非全然無稽。

  諸如上面這些,都是印順學派的內涵。你甚至可以把已經出版的著作羅列出來。由于有印順法師的思想,所以才有這些著作,把它全部列舉出來,讓這些碩果呈現在大家面前。也許這些成果有些不是那麼圓滿,但總是一個粗胚出來了。統計以印順導師爲對象的著述,昭慧法師主辦的學術研討會,以印順思想爲主題的博士論文、碩士論文等,這些都是印順思想的弘傳。印順學派已確有具體的人、團體和成就,雖然不算非常多,但實有成果展現。若有人要反對當然也可以,但是我說有,你不能說沒有,也不是無的放矢。統計成果出來之後,我想印順學派之形貌會更清楚。

  要形塑印順學派,這是開拓性的工作,既然是開拓先鋒就很容易遭遇挑戰和難題。但這沒有關系,開拓者都要有做先烈的心理准備。我一方面是想宣稱,臺灣佛教思想史好不容易有印順法師,又那麼多人支持他,所以取一個名字比較有商標性的意義。有一點這個意思。有時,在同時代的人會覺得某一個“偉人”不算什麼偉人。但是過五十年、一百年,後代人往往會認爲他確確實實是個偉人。一個學派也是一樣,你現在看,覺得算不上學派,但是你把那個成果羅列出來,數據具體列舉出來,五十年、一百年後,成果陸續出現,自然會“實至名歸”。

  筆者案:

  藍老師所謂印老否定“超人間性”這個問題,如印順導師《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雲:“人間二大弟子,融合于天上的二大弟子,表現爲毗盧遮那佛的二大弟子──文殊與普賢。人間二大弟子,與文殊、普賢的類似性,除二大弟子與大智、大行外,有師、象的傳說。文殊乘青師,普賢乘白象,爲中國佛教的普遍傳說。”(頁466)印老強調“人間性”有對治偏于“超人間性”的用意,以爲“超人間性”是一種方便的應化。如果爲了適應性的方便,而忽略根本的“人間性”的佛陀之菩薩精神,則非佛教之福。

  叁、筆者問:

  2003年〈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將弘揚印順思想的人物和道場劃分爲四:一是釋昭慧主導的弘誓弘法團體;二是釋傳道住持的妙心寺;叁是釋宏印主導的學佛團體;四是福嚴精舍及慧日講堂等(頁271)。“福嚴精舍及慧日講堂”爲何沒有代表人物,其重要性何在?

  藍老師答:

  “福嚴精舍和慧日講堂”的法師不太在外面宣揚印老的思想,只是在學院內部從事講授與研究。不過,就印老的直系弟子這一點來看,厚觀法師是應該列進去的。這是直接的法脈傳承,有一定的意義。

  四、筆者問:

  另外,2003年〈臺灣佛教思想史上的後印順時代〉,爲何沒有將釋證嚴及其“慈濟功德會”列入討論?

  藍老師答:

  證嚴法師傳承的,是印老的精神,去做社會實踐,如環保啦!救災啦!這是一種社會實踐,不是學術,所以不能算是一種學派。學派是學術研究的,是思想的。證嚴法師所推動的慈濟事業有相當卓越的貢獻,但並不是“學派”的內容。你的題目是《印順學派的成立、分流與發展》,把“證嚴與慈濟功德會”歸到學派來討論是有待商榷的。證嚴法師的團體,其弘法焦點不在佛學思想。既然我們講的是學派,就不應該將不同性質的內容加起來。

  我認爲證嚴法師不宜列入印順學派的這個範圍內:第一,她不是學術界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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