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夜話分組座談
——觀音殿前老和尚開示
許教授:老和尚,昨天晚上您在會場上第一次出現的時候,有好多人立即起坐跑過去,跪下就磕頭,我想請問老和尚當時的感覺是什麼?
老和尚:我當時的感覺,就是和大家不能天天在一起,要是天天在一起就不會有那種生疏感。不會每天見面都磕頭,是不是啊?所以我要努力,要天天和大家生活在一起,讓大家感覺一點拘束也沒有,一點距離也沒有。除此之外我好象也沒有什麼感覺了。
許教授 :老和尚回答得非常好,我跟老和尚通心了!我也感到,老和尚對這種狀態並不是特別欣賞、特別推崇,如果換了我,說句老實話,會覺得自己的虛榮心得到了滿足,但老和尚不會有這種感覺。大家注意到昨天晚上還有一個細節,就是大家排成一個隊,對著老和尚唱歌,老和尚那時候站起來,把大家分開說,你們不要供養我,要供養大衆。這就是老和尚的境界。
在7 月 20 號晚上,我給大家講了心理學,講到馬斯洛的五個需要層次論——生理需要、安全需要、歸屬需要、自尊需要、自我實踐需要。但我覺得它不完全,人到了自我實踐需要的時候,還不夠,還應該有自我超越的需要,還有大我實現的需要。所謂大我就是佛陀的我,就是涅槃的我,大我實現的時候,實現的主體已經發生變化了,不是這個人在實現,而是道本身在實現。很高興這裏有一個活標本,就是現在你們看到的,在我左邊的老和尚。所以我看到老和尚非常鼓舞。
我給大家提個建議,就是千萬不要跟老和尚要名片。爲什麼呢?我跟老和尚要了一張名片,打到柏林禅寺,說他上黃梅四祖禅寺去了。然後我又追到四祖禅寺,說他到宜昌去了。再打到宜昌,又說他回北京了,所以名片上的那個電話沒用。趁現在我們能把老和尚抓住,抓住一下算一下,希望大家能多提些問題,要提那種發自內心深處的問題。我現在是近水樓臺先得月,在大家沒提問之前,我再提個問題。老和尚一回來就和我們分享他在泰國的見聞,我是聽得津津有味,聽了之後,又有種感覺揮之不去。在老和尚發言的時候,發現他低著頭,從這個動作我感覺到,他有點兒疲勞,這是第一。第二,他在尋找自己內心的感覺,所以說起話來有一種行雲流水的味道。我聽了以後,覺得還是不過瘾,還要再問個問題,在泰國的時候,你有沒有和當地的出家人進行過交流呢?
老和尚:許老師提的這個問題非常的好。泰國這一次的會議叫“南北傳佛教國際會議”。這個會議的主題是——佛教的團結與合作。南北傳佛教之間各有自己的特點,這些特點是優勢同時也是劣勢,因爲一個人,當他有某種優勢的時候,一定是在其他方面有不足的地方,這好像是一切事物的普遍規律。這次會議就是希望彼此能找到自己的優勢,也找到自己的不足,同時也實現南北傳佛教的互補與互助。
昨天在跟大家分享的時候,我提到一些很關鍵的問題,就是說彼此有不足,特別是我們北傳佛教,不足的這一面表現得比較突出。這主要是指什麼呢?主要是指北傳佛教的僧團。漢傳僧團的安立修行完全靠製度來推動,自覺性不夠。任何一個團體,只有自覺加上製度才能夠生機勃勃、有條不紊地運作。如果只有製度的約束,沒有主動性,那永遠是被動的。
我昨天在講話的時候也透露一點消息。比如說在和 朱拉倫宮 大學的秘書長交流的時候,我問到:法師從各個寺院來到佛學院上課,要不要薪水?他說,完全是義務的,只是路程遠的給一點車馬費。僅此一件事就使我很受感動。盡管說南傳佛教是小乘,但是這種爲教團奉獻的精神,是值得我們認真地來學習,認真地來反省自己的。
南傳佛教還有一個特點,就是寺院裏面基本上沒有煙火,吃飯都是出去化齋。有一天中午,在朱拉倫宮大學吃午飯,那裏沒有煙火,沒有鍋竈怎麼辦呢?都是信徒從家裏做好,用車子開著送過來。寺院裏沒鍋竈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一天吃叁餐飯,對僧團來講,確實是一件麻煩事。南傳佛教都是過午不食,早上化一餐飯大概要用一個半小時左右,化一次飯兩餐就夠吃了,其它的時間就可以專心致志地來打坐、讀經,這樣修行上就有保證。南傳佛教保持了佛陀時代的一些生活習慣。
泰國以及斯裏蘭卡、緬甸這些地方的出家人,都非常地好學。因爲他們國家對僧伽有考試製度,就是看你背了多少經,看你的學問怎麼樣。修行是沒有辦法考察的,但是背多少經可以考察。考取了一個學位,政府會相應地給一些待遇,給一個象征性的地位。比丘有了一定的地位,就會在教團、在僧團負起一定的責任。而擔任什麼樣的職務,都是由政府來考核決定的。每個人要爭取在教團有地位,就一定要學習。不像我們中國,今天出家、今天受戒可能明天就有地位,甚至沒有受戒的也有地位。這樣就沒有製度,可能大寺院會有製度,小寺院就沒有製度。而南傳佛教的考核製度是按照學問的高低,來決定僧人在僧團或教團的地位,如此就能夠推動整個僧團素質的提高。在中國漢傳佛教,這種製度自從清朝乾隆年間廢除以後,就一直沒有振興起來。出家的人越來越多,越來越亂。
還有一些地方,比如說在韓國,出家人在僧團的地位,在教團的地位,一方面要跟學問聯系起來,一方面要跟修行聯系起來。修行用什麼辦法來聯系呢?比如說受戒,每個僧人在受戒之前一定要結四次夏安居,結四次冬安居,安居都有記錄。出家人要把冬安居夏安居的記錄拿出來,才能夠吸收他受戒,成爲比丘。冬安居和夏安居都是叁個月來一次,打坐、修行。這個製度和修行結合起來,所以能保證僧團的整體素質在一定的範圍之內得到落實。
我也總在思考這些問題,各個國家的佛教有自己的長處,也有自己的短處。漢傳佛教因爲經過最近這五十多年的變化,情況真是令人擔憂。年老的人一個一個地離開了,現在出現了一批年輕的人,在中間有一個斷層。我平常經常強調,我們這個佛學院也經常強調的八個字,“養成僧格,融入僧團”。總體來說在這個問題上差距還太大。我們到外國去,特別是到那些佛教比較興盛的國家,有時候不用跟人家交談,只要一看,差距就出來了,問題也出來了,總感覺自己前頭要走的路還很遙遠。每出國訪問一次,這種感覺就越是強烈。我昨天提出的那個想法,正是需要那些有志向、有作爲、有學問的年輕人加入到僧團裏邊來,僧團的面貌才可能比較快地得到改變。比如我們柏林寺吧,就比較注意加入僧團的人員的素質。因爲有二十幾個大學生在這裏出家,所以僧團的素質要顯得稍微好一點。但是如果整體的情況得不到改善,光是哪一個寺院的僧團好起來,還是不行。一些不好的形象造成的負面影響還是太多,對佛教在社會上的弘揚還是有障礙。
昨天有一個瑞士的明契法師,帶來了一個瑞典的修行人,要來剃度,要成爲北傳佛教的僧人。這個瑞典人五十五歲,修行也有二叁十年了,學過藏傳佛教,然後學習禅宗。他修學的禅宗剛好是我們虛雲老和尚這個系統的。他曾跟從美國夏威夷的智定法師學過五年時間,現在智定法師已經去世了。所以說北傳佛教特別是禅宗,在世界上影響很大,向往的人很多。在我們國內,年輕一代向往禅宗的人也非常多,但是很奇怪,在僧團裏邊卻不容易形成這種風氣。很多禅宗的寺院不能夠來弘揚禅宗,不能夠來修學禅宗。
某營員: 我是第一次參加夏令營,非常向往佛法的境界,但也知道自己是一個不夠有毅力的人,希望能克服掉懦弱、害怕、很容易退轉的這種習性,請師父開示。
老和尚:我建議你反複地讀誦《般若波羅蜜多心經》。心經只有兩百六十個字,反複地讀誦,這些問題就能逐步得到解決,思想上的弱點就能慢慢地被克服。所有的營員都可以這樣做,讀《心經》,就是讀我們每個人心裏的經。
某營員: 讀《心經》時,我們要守住心中的那片平和和安祥嗎?
老和尚: 應該逐步地來,不可能一步到位。
某營員:我們想追求這種平和安祥的境界,但是當我們走出這個寺院,和這個世界去交流的時候,就沒有辦法守住這種安祥了。
老和尚:不要去追求,這個安祥是自然的。把心經的意義領會了,天天反複去讀,就能夠自自然然地保持這種心態。你可能會覺得,在寺院裏容易保持住一個安祥的心態,但是住在寺院的人卻覺得他也保持不住這個安祥的心態。要保持這個心境,是不受時間和空間的局限的,是在一切時一切處都能做到的。所以重要的問題是要訓練我們的心,而不是天天去擔心。天天擔心本身就是一個妄想,本身就不是安祥。正確的做法是直接投入這個訓練,直接去用這個方法,不要再有第二念。只問耕耘,不問收獲。
某營員 :可是我們有的瞬間還是會找到那種安祥平和。
老和尚 :瞬間會有就可以啊!
某營員 :但留不住。
老和尚:你不要想著去留住,想著去留住就是第二念了。能夠經常有那一瞬間出現,慢慢地從一個點,一個點,就會連成一條線。正念不能夠打成一片,往往就是在一念與另一念中間夾雜著許多妄想雜念。我們要逐步地把這個正念連成一條線。在妄想紛飛的雜念當中,讓我們的正念形成一個點、一個點,然後再把這個點中間的距離逐步地縮短,就會成爲一條線。成爲一條線以後,還是在一定的時間、一定的空間有受用,如果那一條線成爲一個面了,由點到線,由線到面,那麼正念就能在所有的時間空間都能起作用,都能有受用。這是一個艱苦的訓練過程,絕對不是想怎麼樣就能怎麼樣的。趙州和尚說:“叁十年才能打成一片。”你今年多大年紀啊?還早著呢!修行如果那麼容易,大家都成佛了。
某營員 ;那我們誦《心經》就可以嗎?
老和尚:這方法因人而異,不是一個死法。《心經》是一個方法,念阿彌陀佛是一個方法,持咒是一個方法,念觀世音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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