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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屆:無題(濮存昕)▪P2

  ..續本文上一頁者,永遠在走,在驿站稍稍喘息繼續走。所以在電影中,那個臺詞也是我們最終才確定的,“什麼叫愛?”雪子問他,“愛就是慈悲”,這種慈悲是從小愛進入大愛的,到了一個境界不可言傳了。如同經文不可譯一般。我們都還沒有到這個境界,所以我覺得,想到了“道藝一體”。在前些年有一個波蘭音樂家叫安得列斯基,搞了一個音樂劇。他是當今還活著的古典音樂界最重要的人物,他在世界交響樂界非常有名,寫的一個曲子叫《耶路撒冷》,他是一個基督徒,到現在也有十幾年了,可是他不授權別人指揮,唯獨他自己指揮,所以到現在只演過不到十場。他在每一個國家演出的時候,就請每一個國家的人用那個國家的語言來讀《聖經》。到中國來的時候就找我去,後來在新聞發布會上人家問我說,“你是怎麼解釋的?”當時我是這麼想的,我對西方宗教一無所知,我沒有那種狀態。見到耶和華,腦袋就發暈。那種虔誠的,完全是舍命,進入一種癫狂狀態,我沒有這種感覺。後來話筒給你了,你就得說話。我就說,“我沒有這樣一種宗教情趣,但是我可以借鑒對藝術的真誠,其實藝術——大寫的美字,是我崇拜的那個點。作爲一個演員,可能甚至阿彌陀佛沒有念過一次。如果他是一個好的演員,他在心裏應該有這種對美的判斷。人的心靈是最慈善的、最憐憫的、最充滿愛的那樣一種心境,他要是沒有這個,怎麼可以來做演員呢?他可以裝一裝,但是一般的演員從心裏面,用自己生命的品質在表演。哪怕他是音樂家、美術家,還是我們這樣的演員,他必須有那個品質才能演出那個作品的那個境界。如果沒有那個境界,我們看畫看了半天,看深一些的畫,其實是看這個畫家生命品質上的流露,我們看西洋畫的裸體畫,美女畫,畫家和畫家是不一樣的,我們對人體充滿了一種情懷叫做尊重。但是畫家在畫裸體的時候,他生命中那個品質,真的是不一樣。同樣在畫裸體,弘一大師在把西洋藝術傳到中國來,也讓同學們畫裸體,藝術的美在心中。我崇拜美,我用這種對美的崇拜來想象我見到了神,見到了主之後那種狀態。人家說你說得很好。藝術家角度不一樣,但真正獲得那個美,那個美的持續就跟豐子恺說的,是幻滅的,不是持久的,我們永遠在生活中不可能保持一個最佳狀態,就象微笑一樣。攝影師拿著照相機對著你了,如果你爲了攝影師而咧嘴的話,那麼兩秒你就不生動了,叁秒就僵硬了,四秒就真的很難看了。他應該是無爲的,他應該是自然的流露,而不是意念強迫去完成的那種狀態,對于美的尋覓也是我一直在想的問題。所以有一個文學大家,他寫的散文裏面寫到,什麼都不重要,什麼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什麼?我也不知道,我似乎在等的那一瞬間,永遠不滿足自己筆下的東西,你讓我寫一首歌,雲彩呀太陽呀,就忍不住眼淚去哭,太不值得的了。生活中所有的東西,喜怒哀樂,不值得,根本不是我尋覓的東西。他在問自己,什麼東西是自己尋覓的

  苦悶了四年,終于寫出了這篇《奇迹》。寫完之後,在叁十年代的詩刊社創刊號還登出來了。很多人說,寫什麼呢?費解,很多人不理解。今天沒帶來聞一多先生寫的《奇迹》。他說我永遠在等待生命中奇迹的事情發生,我突然發現我在等這個東西,我每天靈魂還在餓得慌,我必須把糟糠當養料來養活自己,我得活呀,他無奈于自己生命的凡胎的沈重,但是他必須應付這樣的生命,但是他心裏留著一個閃光的門,我在等什麼,我在等奇迹的發生。那麼最後他又說,什麼是奇迹呀?這個奇迹,仿佛閃著舍利子似的寶光,是一個大寫的完整的“美”。藝術家,現在我自己在支撐著自己,鼓動著自己,能夠繼續再努力,我在做這個事情。但是你,我今天講這麼多大道理,我突然間覺得臉有點紅了,怎麼講那麼多?有一句俗話叫“藝如其人”,可是我們小報上登著,怎麼可能藝如其人?你看文藝界多麼糟粕呀,吸毒的,還有什麼性交易,還有什麼不給錢我就不演出,扭頭走。很糟很糟啊!但是我非常有幸生活在演員的家庭,我父親是我所在的北京人民藝術劇院的前輩。我從小通過他,在北京人藝見了很多大師級的藝術家。他們的人生藝術,藝術人生影響了我。

  前兩天我還講于是之,我覺得作爲一個文學家、藝術家,他在舞臺上的表演,最高最值得最真實有價值的,有可以傳世的表演價值,是他生命的品質。真的是生命的品質,所以讓我歎爲觀止,我覺得我不可以跟他們比,于是之老師根本沒對我怎麼樣,但是,在我心裏我就感到莫名的緊張。後來,我就跟記者說,我覺得于是之老師不喜歡我。後來,于是之老師的夫人李曼一,李阿姨就說,昕昕,怎麼可能呀,不可能的事情啊。我說,不是,李阿姨,我就是覺得于是之老師不喜歡我,無形中我有一種緊張感,我把他當作一個標准,我期待他贊許我,但這種期待,贊許一輩子也沒有。我就在人民藝術劇院,哎呀,他是我們院長啊,他跟梁少華、宋丹丹,他就能開玩笑,他見到他們就會心花怒放。我在旁邊就嫉妒,他怎麼不沖我笑啊?他怎麼不能跟我開玩笑啊?那麼其實今天他已經躺在病榻上跟生命做最後的抗爭了,真的是很痛苦的,雖然他不會說話了,也不認人了,但是我仍然尊重他。因爲病榻上的他的生命還在,雖然沒有意識了,他曾經那麼了不起,在舞臺上留給幾代觀衆,今天的年輕人沒有這個緣分了,你們也沒有榮幸能看到這種表演。我跟他們有過交往,我想像他們一樣做人,這就是我和其他的演員不太一樣的地方。我見過好東西,我真的是見過好東西,他們那些大師們在排練場不行的時候我見過,演不好,急,怎麼怎麼就演好了,就這個過程,沒有看到過這個過程的人啊!只看到結果,後來,我就笑,說這個影視劇的演員沒有戲劇演員們幸運,我們戲劇演員是有戲劇性的。我們這些戲劇演員跟大師們在一起滾,我是從頭到尾的看他們從不行到行,從淺到深,從實在實在的不行到太精彩了這個過程。于是之老師是永遠不是很早把臺詞背下來的人,很多演員抱怨說我怎麼跟他演戲呀,他老不確定,我也不知道怎麼和他演啊?反正他說的臺詞就老不准,最終到聯臺的時候,他說出的臺詞比原來寫的劇本生動多了,絕對恰到心靈瞬間真實的東西,我學那個東西,我當然不是說背臺詞,我就不滿足。我在空政的時候,剛剛當演員,他跑到我們家,昕昕,給你寫幅字。我說什麼字啊?打開一看“上下求索,苦盡甘來”。可是我到今天找不著了,翻箱倒櫃,想找那個字,當時沒有珍惜它。當時是八十年代初,我還沒有聽說,誰的字這麼值錢,趕緊去裝裱,將來再升值。因爲太自然了,他比我父親小一歲,他們一起從1946年到現在。找不到了,急死我了。“上下求索,苦盡甘來”。永遠永遠不滿足于自己的當下,和弘一大師有一比,雖然他不是佛教徒,他在生命中尋覓的美,他永遠不確定自己的當下,老覺得自己還不是,心高手低這種。當然于是之老師很痛苦,因爲他是那麼專業,那麼了不起的一個演員,非讓他去幹這個院長,結果讓他碰到那麼多事情。因爲文化大革命後,整個經濟發展,這個價值觀全都裂變,他應付多少那些我們聽起來都頭痛的事,人際關系啊!待遇啊!他躺在那裏睡覺,不公,埋怨,在沙發上罵一頓,他一睜眼,大藝術家就受這樣的侮辱,他失聰的時候,我覺得于是之老師太幸運了,什麼血糖全下來了,什麼血壓,什麼指標全正常了,十多年後生命衰竭了。我講了,在尋覓一個什麼是演員應該有的那種品質,值得在你的藝術中展示的品質,是我在做的事情,值得做的事情。藝如其人,你必須有一種品質,才可以去演弘一大師。我在那兩個月的時間我接近他,我自己覺得,我的感悟——我就是他的狀態,我以他的名義在言行,我以他的名義在生存。最後一幀的拍攝,我們在實景拍攝。雖然那個結尾不盡人意,一個小橋,水上全是荷花燈。我也不太完全贊賞這個藝術處理,但是那是最後一天拍攝,第二天再也不化妝了,不穿海青了,不打赤腳了,有一種告別的感覺。但是我很開心,我在那段時間的生活,我好像“道藝一品”,我靈魂的生活和精神上的生活和我肉體的生存是一個特別完美的一個六十多天,我很幸福。

  我曾經在1990年第一次拍攝佛教題材的電影叫《清涼寺的鍾聲》。那時候我第一次讀到弘一大師的傳記,他那篇傳記幫助我第一次接近了佛教文化。知道有這樣一個人,這文化是通過一個人的生命傳承的,而不止是經文,不止是教義,不止是道理,而是一個人生存的方式。當時我看了那個傳記,陳惠先生寫的,當時我有一個念頭,我想演他。可是那時候我很年輕,只是一個念頭。後來,1995年潘霞導演想拍弘一大師的電視劇,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我也在減肥,餓得眼冒金星,但是,我發現我沒有准備好,這是1995年的時候,馬上要簽合同,我沒簽,我非常堅決,經過特別的心理鬥爭掙紮,“對不起,我覺得我真的演不了”,我還說了一句很絕情的話,“我也覺得你也拍不好”,我覺得你不能把他看成是一般的電視劇,你說不給我片酬,就是這點投資,是做不出來好東西的,這劇本是稍稍有些功利的。因爲是中央電視臺,他一定把弘一大師塑造成愛國的民族的,我覺得把他給異化了,不是從人本身出發,而是變成爲了教義去寫的那麼一個事情。導演還真的不去拍了,後來我接拍了《英雄無悔》,後來我就出了名了,但是我心裏有這種慚愧。正好趕上這個片子,孫增華女士、周珊薇女士推動的《一輪明月》,一看就知道,就是我做的事情終于有緣分了,什麼事情都是一個過程,不可能天上突然掉下來,突然之間就能夠獲得。現在正在努力做玄奘電影,但是還沒有力量,一個是劇本有兩稿出來,還不盡如人意。另外就是因爲拍一部電影真是很難。最後你拍完了發行上都有那麼多困難,整個社會的發行系統都有很大的問題,我們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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