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疑 舍此求彼疑
問:諸法體空,本來無生,平等寂滅。今乃舍此,求彼生西方彌陀淨土,豈不乖[4]理哉?又經雲:“若求淨土,先淨其心,心淨故即佛土淨。”此雲何通?
答:釋有二義,一者總答,二者別答。總答者,汝若言求生西方彌陀淨土,則是舍此求彼,不中理者。汝執住此,不求西方,則是舍彼著此,此還成病,不中理也。又轉計雲,我亦不求生彼,亦不求生此者。則斷滅見。
故《金剛般若經》雲:“須菩提,汝若作是念,發阿耨菩提者,說諸法斷滅相。莫作是念,何以故?發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二別答者,夫不生不滅者,於生緣中,諸法和合,不守自性。求於生體,亦不可得此生。生時無所從來,故名不生。不滅者,諸法散時,不守自性,言我散滅。此散滅時,去無所至,故言不滅。非謂因緣生外,別有不生不滅。亦非不求生淨土,喚作無生。
爲此《中論》偈雲:“因緣所生法,我說即是空,亦名爲假名,亦名中道義。”
又雲:“諸法不自生,亦不從他生,不共不無因,是故知無生。”
又《維摩經》雲:“雖知諸佛國及與衆生空,而常修淨土教化諸群生。”
又雲:“譬如有人,造立宮室。若依空地,隨意無礙。若依虛空,終不能成。”
諸佛說法,常依二谛。不壞假名,而說諸法實相,智者熾然求生淨土,達生體不可得,即是真無生,此謂心淨故即佛土淨。愚者爲生所縛,聞生即作生解,聞無生即作無生解。不知生者即是無生,無生即是生,不達此理,橫相是非。瞠他求生淨土,幾許誤哉。此則是謗法罪人,邪見外道也。
【譯】
第二疑 舍此求彼疑
問:諸法的本體是空的,本來就沒有生,是平等寂滅的。現在要舍棄這些,求生到西方阿彌陀佛的淨土去,難道不是與平等法相違背了嗎?而且經典上也說:“想要求淨土,先要清淨自己的心,心清淨了,佛土也就自然清淨了。”所以求生淨土又怎麼能說的通呢?
答:分兩方面來回答,一是總體的來答,一是分別的回答。
總答如下,你說求生西方彌陀淨土,就是舍娑婆世界而求西方淨土,與理不相合。那麼你執著住于這裏,而不求生西方淨土,則是舍西方淨土而執著于娑婆世界,這還是執著也是病,同樣與理不合。如果你又想說,那我就也不求生那兒,也不求住在這兒好了。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就叫做斷滅見。
所以《金剛經》上,佛告訴須菩提說:“須菩提呀,你如果用這種念頭來發究竟菩提心的話,那就叫做斷滅相。你千萬不要這麼想,因爲發菩提心的人,是不說斷滅之見的。”
別答如下,現在講不生不滅的意思,先講不生。在借著各種條件和合的緣起法中,不守清淨的自性而去求一個生的東西,而這個生的東西也不可得,所以方便稱爲不生。其次講不滅,諸法的因緣散時,不能認識清淨自性,而妄說我散滅,其實這種所謂的散滅,並沒有一個真正去處,所以說是不滅。並非在因緣法外而有一個不生不滅。也不是不求生淨土,叫做無生。
因此《中觀論》有一首偈語說:“由因緣而出生之諸法,我說這就是所謂的空,也就是所謂的假名字,這一切就叫做中道法。”
《中觀論》又說:“諸法不是自己生出來的,也不是別人來替他生的,不是共同生也非自然生,故可知諸法根本就無生。”
《維摩诘所說經》中也講:“雖然知道諸佛國以及衆生本體都是空性的,但依然常修淨土來教化無量衆生。”
《維摩诘所說經》又說:“譬如有人要建造房屋,如果在地上的空曠之處建的話,就可以沒有障礙而隨自己的意思蓋。但如果要在虛空裏建造房子的話,那肯定永遠也蓋不成。”
要知道諸佛的說法,經常是應用虛假的語言文字,來講述真谛與俗谛的道理,再從中透露出諸法實相的義理出來。大智慧的人欣然求生淨土,同時也知道生即是不生,本不可得,這是真正的無生,也就是所謂心清淨國土也就清淨。而愚癡的人,被生所束縛住,聽到生就認爲真的有生這一回事,聽到別人講無生又落入了斷滅之意。不知道生與無生是一體二面,生即是無生,無生即是生;不通達此理,總是妄加猜測,于理體格格不入。反而瞠怪別人求生淨土。這種錯誤實在是太大了,這就是所謂的毀謗佛法的罪人,也就是邪知見的外道。
【講】
第二個疑問:舍此求彼疑
征問中的“此”指的是娑婆世界,“彼”指的是極樂世界,就是往生淨土,是棄舍娑婆,追求極樂,有所舍、有所求,因爲這樣有人就産生了疑惑。我們來看一下第二個疑問:
征問
【諸法體空,本來無生,平等寂滅;今乃舍此求彼,生西方彌陀淨土,豈不乖理哉?又經雲:若求淨土,先淨其心,心淨故即佛土淨。此雲何通?】
前面是講到菩薩的智慧跟慈悲之間偏重的懷疑,這個地方是講理觀跟事修兩方面的懷疑。
我們先講理觀。一個菩薩入平等真如觀的時候,他看到整個生命的相狀是諸法體空,這個諸法包括十法界的染淨因果,造善得安樂的果報、造惡得痛苦的果報,當我們入真如觀的時候,這個本性是空寂的。什麼叫空寂呢?就是“本來無生,平等寂滅”,它的體性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的,所以在平等的空性當中,觀察這些染淨的因果,是沒有對立的。沒有好壞的對立、沒有快樂跟痛苦的對立,完全是一種平等的寂滅相。這就是說一個菩薩應該經常入平等觀才對,怎麼能夠舍離娑婆世界,而追求極樂世界,心中産生一種取舍之心呢?這種取舍之心,就背離了大乘平等不二的真如。就是以理來妨礙我們的事,這是第一。
第二,再引《維摩經》上所說:你想要求生淨土,應該怎麼做呢?先淨其心,因爲只要心淨,當下就是清淨的國土。這個地方是唯心淨土跟西方淨土之間的差異,這個問有二段:第一,我們求生淨土,違背了平等不二的道理。第二,求生淨土,違背了唯心淨土的道理。這都是立足于理性的疑難。我們看智者大師是怎麼回答的:
【釋有二義:一者總答,二者別答。總答者,汝若言:求生西方彌陀淨土,則是舍此求彼,不中理者。汝執住此,不求西方,則是舍彼著此,此還成病,不中理也。】
回答分二方面:第一段,先作一個簡略的回答;第二段再詳細的回答。我們先看簡略的回答,這當中又有二段:第一先設問,先提出一個問。第二再正式的回答。
我們看問的地方:你前面說求生西方彌陀淨土,是舍此求彼,我們心中厭離娑婆、欣求極樂,有所厭離、有所欣求,這違背了二空平等之理。據此,我也可以不生執著,那就不求生淨土好了,但你也是舍離極樂,執著娑婆,這也是有所求、有所舍,也不合乎道理啊?
這個地方的意思就是說,前面的問題是慈悲跟智慧的調和,這個地方是理觀跟事修的配合。我們在行菩薩道的時候,你的目標跟過程不能混亂。你說: “衆生無邊誓願度、煩惱無盡誓願斷、法門無量誓願學、佛道無上誓願成”,這個叫做四弘誓願,這個叫做你的目標。但是在實踐的時候,你不可能衆生無邊誓願度,不可能,一般的總是先度有緣的衆生。所以說,你在修理觀的時候,觀察一切法是不生不滅、不垢不淨、不增不減,那是目標;但是你修行時怎麼能夠說不垢不淨呢?你修行是要斷除汙垢、追求清淨,總是有所斷、有所追求的啊!只要落入修行,一定是對立法,這在天臺宗叫對治悉檀。在打坐的時候,入真如觀,那是不能有對立的,內心是平等的,那是一種目標、那是一個意境,是最後的一個目標。但是在修的過程中,不能說不垢不淨,如不加分別那你怎麼持戒呢?你持戒時就要判定這個是過失相、那個是功德相,過失相要盡量減少,功德相要盡量增加,這就是有所斷、有所修了。
我們可以這樣說,你從痛苦的此岸到安樂的彼岸要坐船。但是你坐這艘船到達目的地之後,這艘船就用不著了。在航行過程中如果沒有這艘船,你就到不了彼岸,雖然船不是彼岸,但是船能夠引導我們到彼岸。坐船是過程,到了彼岸就不需要船了,這個彼岸就是理觀,所要到達的目的地。雖然我持戒、我斷惡修善,但是我很清楚,我真正的目標是離開斷惡修善,但是我現在必須要斷惡修善。
所以我希望大家,目標跟過程不要混爲一談,不要用理體來妨礙事修。
下面幾句是說明剛才所講之理的,我們不再分析了。
【又轉計雲:我亦不求生彼,亦不求生此者。則斷滅見。故《金剛般若經》雲:“須菩提,汝若作是念,發阿耨菩提者,說諸法斷滅相。莫作是念,何以故?發菩提心者,於法不說斷滅相。”】
前面的疑惑是講到菩薩慈悲跟智慧的問題,這個地方的疑惑,是講到菩薩在修行當中,理觀跟事修相互沖突的問題。
這個地方的大意是說:我們在修理觀的時候是平等的,當我們觀察我空、法空真理的時候,我們思惟“心空如太空,豁然無可觸,一真法界中,寂照常安住”。所以我們在修空觀的時候,是進入到一真法界,也就是說我們從一種對立的法界,回歸到一個一分法的平等法界,在這個法界當中,沒有娑婆世界可以厭離,也沒極樂世界好追求,也沒持戒跟不持戒的問題,這種對立的問題通通沒有,那是我們進入叁昧的時候。
但是,當我們從真如叁昧出來的時候,我們又回到一個二分法的法界,持戒跟破戒的對立,娑婆世界跟極樂世界的對立,這個時候就要善知取…
《《淨土十疑論》淺講 第二疑 舍此求彼疑》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