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節課
關于破除唯識宗,昨天講了無有現量根據,今天講無有比量根據。
巳二、無有比量根據:
若無自證分,心識怎憶念?
心境相連故,能知如鼠毒。
真相唯識宗說:假如沒有自證的話,心識怎麼能憶念過去的事情呢?比如我剛才看見一匹藍布,過一段時間後,我還是能回憶起它的樣子,它的形象在腦海中清清楚楚、曆曆在現,這說明自證應該是存在的。
現在也有很多人,即便沒有學過佛,也能回憶自己的前世,想得起前世所做的事情、當時的父母、居住的地方等,這說明我們有一種自證分。布頓大師在《入行論講義》中根據唯識宗的觀點說:“自證應該存在,因爲有回憶之故。”回憶就是心自明自知的一種結果,通過這種推理,說明自證肯定存在。如果自證不存在,昨天做了什麼、去年發生了什麼,現在不應該記得起來。
中觀宗答言:“心境相連故,能知如鼠毒。”名言中有如幻的自證,這一點我們也不會破,畢竟遮破顯現的中觀派,哪裏都沒有。但你們承認的自證實有、不可分割,這絕對不合理。(其原因前面也講過,後面還會繼續講,這裏主要是通過比量來認知自證非實。)
即使實有的自證不存在,其實也不會有不能回憶的過失。回憶並不是由自證單獨認知的,心與境相連,心識憶念,並非脫離外境而單獨起現,而是外境與過去的事情相關,一旦心識感受這個外境,便能回憶起過去的事情。就像冬天被毒鼠咬傷時,自己並不知中毒,直到春雷響時毒發,傷口開始流膿,身體開始生病,才回想起被咬時所中的毒。
(我們這裏的老鼠比較可愛,一般都不咬人。不過老鼠確實咬人,沒有尾巴的 不要緊,有尾巴的很厲害。我大概在七歲時,有次大人抓了一只老鼠,我對它生起悲憫心,讓他們不要殺,我要去放生。我把它放在口袋裏,背到很遠的地方去,看到一個岩石洞,覺得那裏挺好,太陽比較大,應該不會冷,老鼠可以舒舒服服地安居樂業,就趕緊把口袋打開,讓它出來。但是老鼠不走,一直縮在那兒,我叫了半天,它也不動。于是我就用手慢慢推它,“去去去——”,它突然反身咬我一口,一溜煙兒就跑掉了。當時我特別痛,出了很多血,但好像也沒有中毒,可能不是毒鼠吧。
我們學院的老鼠比較多,有些道友的房子不太好,一晚上都有老鼠在唱歌跳舞。有些人把老鼠作爲修安忍的對境。還有些人爲了減少老鼠,專門養貓,這樣的修行人可能不太好。)
憶念並非單獨産生,它離不開前識所緣的對境。世間人常說“睹物思人”,其實也是這個道理。以前楊貴妃死後,唐玄宗回宮看到她生前用過的物品,特別傷心,有許多精彩的故事。現在有些人也是如此,朋友死了或者離開後,經常把他給自己的戒指、項鏈,甚至一朵花拿出來看,一邊看一邊流淚。本來外面的事物刹那變化,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會改變,但愚者根本不懂,始終覺得這些法是實有的。
從前,唐朝有個人叫崔護,他在清明節桃花開時去郊外遊玩,因口渴到一戶人家討水喝。開門的是一位姑娘,長得比較好看,彼此産生一種愛慕,他喝完水就告辭了。一年後,又是清明節,崔護忽然想起去年所遇之事,于是前往尋訪。來到去年的地方,他見桃花依舊盛開,但門上挂著鐵鎖,心中怅惘不已,便在門上題詩曰:“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只今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你們會背喲?月稱菩薩和龍猛菩薩的教證,我背不下來時,你們不幫我背。)
過了幾天,他偶然路過那裏,聽到院子內有哭聲,便叩門問之。有個老翁出來,說:“你就是崔護吧,是你殺了我女兒!”崔護大驚。老翁告訴他:“我女兒17歲,自去年以來,經常神思恍惚,那天她回來看到你所題的詩後,(這個“偈頌”很有加持力,)當場昏倒在地,數日不吃不喝,已經斷氣了。”崔護趕緊進門,見那女子躺在床上,便抱著她的屍體痛哭。哭了一陣子,女子慢慢睜開雙眼,竟然活過來了。
宋朝歐陽修有一首詩,與此詩的意境相仿。(以前我們讀書時,學過歐陽修的《賣油翁》,《賣炭翁》應該是白居易寫的。)他說:“去年元夜時,花市燈如晝,月上柳梢頭,人約黃昏後。今年元夜時,月與燈依舊,不見去年人,淚濕春衫袖。”去年元宵節時,夜市上的花燈亮如白晝。(宋朝距愛迪生發明電燈,要早將近六百年左右。他說當時燈光像白天一樣,可能只是誇張吧。)兩人相約黃昏之後,情意綿綿。今年元宵節時,明月與花燈依舊,可是不見去年的情人,想到這裏,歐陽修一邊哭一邊擦眼淚,結果把自己的衫子都打濕了。(曾有個法師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可能歐陽修是太痛苦了吧。)
可見,一個人見到以前的事物,很容易想起以前的經曆。我確實也有這種體會,凡是法王如意寶去過的地方,我每次經過那裏時,都會想起“法王來過這裏,這個賓館住過,那個醫院住過……”許多場面一一浮現在眼前。
唯識宗認爲縱然沒有所緣的外境,心也能憶起過去的心識。而中觀宗認爲,能緣與所緣互相觀待,不可能單獨生起,假如沒有外境,直接産生獨立的心識是不可能的。這個頌詞,麥彭仁波切在與紮嘎活佛辯論的《辯答日光書》中講得更廣。從表面上看,此處好像在破名言中通過比量成立的自證,實際上是在破勝義中的自證。甲操傑的講義中說名言中也應該破自證,但名言不破自證的道理,我們在後面可以分析。
個別論師認爲自證不應這樣破,但是這裏通過觀察,破法應該是這樣的。因爲唯識宗說自證實有,若是如此,那麼昨天能感受的,是實有的心識,今天能回憶的,也是實有的心識,成實的東西不可分割,兩個實有的心識又怎麼會是一體呢?如果真有兩個心識,則絕對不會是實有的。而且麥彭仁波切在《中觀莊嚴論釋》中說過,倘若有一個成實,整個世界將無法現前……也講了很多道理。
大家在分析時,一定要知道唯識宗的觀點如何,中觀宗破它的關鍵何在。若不了解這些,就隨便斷章取義,說中觀破唯識是不對的,然後開始破口大罵,這是不合理的。
我這次講《智慧品》的過程中,再再勸請大家務必要先了解各派的基本觀點。藏地有句俗話說:“天還沒有亮,破立的陽光怎麼出現呢?”意思是說,你若不知道對方的觀點,怎麼可能對其破立呢?現在有些人對中觀和唯識一竅不通,經常肆無忌憚地說是道非,相當可怕。尤其是稍有一點學問時,大家一定要多多聞思,不要輕易下結論。這些論典都是登地菩薩以無礙智慧抉擇的珍貴教言,凡夫人自以爲是地進行批駁,是相當可笑的!
辰叁、破除妨害遮破:
心通遠見他,近故心自明。
然塗煉就藥,見瓶不見藥。
唯識宗又尋求另外的依據,妄圖建立自心見自心的觀點。他們說:小乘有一種修法,即觀想別人的心跟自己的心一樣、別人的身體與自己的身體無別,久而久之,一旦具有禅定等持,便可開發他心通,了知他人在想什麼。(或者,也可以依靠咒語來了知他人心。)就算是幾百公裏以外的人,其心思也能完全察知。既然遠處他人的心思都能了知,近處自己的心又怎麼會不知道呢?比如美國總統在想什麼我都知道,那我自己昨天做了什麼,了知它更是輕而易舉。遠處微細的毛發尚能看見,面前的瓶子又怎麼會看不見呢?
中觀宗回答道:那也不一定。世間萬物有各自的因緣,有時能見到遠物,卻不能見到近物。比如古代有一種藥,只要敷在眼睛上,就能見到幾百由旬外的地下寶藏,但近在眼睛上的藥,此人卻一點也看不見。(就好像戴隱形眼鏡的人,可以將外境看得清清楚楚,但卻看不到自己所戴的隱形眼鏡。或者說,眼根可以看見遠處的色法,卻看不見眼根自己。)因此,即使能知道遠處他人的心,也不一定就能明知自己的心。
現在有些人對唯識有信心,有些人對中觀有信心,這都是可以的。但是不要盲目地信,認爲自己是學唯識的,誰若對唯識宗有看法,自己就要站出來,這是不合理的。打個比方說,我是藏傳佛教甯瑪派的弟子,如果有人對藏傳佛教不滿,我馬上就對他不客氣,這是非常愚癡的做法。麥彭仁波切也經常講:“我並非因爲自己是甯瑪派的,就極力宣揚自己的宗派。倘若以教證和理證能成立,那我可以在任何人面前弘揚我的自宗,受別人駁斥時也有能力推翻他。但如果我什麼根據都沒有,只是一味地說自己宗派好,誰也不能破我的觀點,破的話我就不客氣、隨便罵人,這是極其愚癡的行爲。”
有些格魯派的弟子,認爲誰都不能惹格魯派,自己對格魯派的基本道理根本不懂,但只要別人稍微說一句,他就氣得臉都紅了,這是沒有必要的。不管你是藏傳佛教、漢傳佛教的哪一個宗派,如果真是這個宗派的弟子,就應該對本派的見修行果、傳承祖師的教言了如指掌,只有達到這一點,大聲宣揚你是某某教派的才不會丟人。所以,在維護自宗的過程中,有些問題還是應該注意。
下面講在名言中,見聞覺知不會毀壞。
(藏文中此處有科判叁,但前文中無有,請觀察:)
見聞與覺知,于此不遮除。
此處所遮者,苦因執谛實。
唯識宗提出質疑:假設自證不存在,自己不能了知自己,那麼眼睛看到的、耳朵聽到的、心裏了知的一切名言諸法,會不會全部不成立了呢?(因爲這些法都是依明覺之識而安立。)
中觀宗說:我們所破的自證,在勝義中不存在,但名言中是存在的。現量的見、聞也好,比量的覺、知也罷,它們在名言中的顯現分,並不是我們破除的對象。我們破的是妄執這些爲實有的分別念,它才是今生來世痛苦的根源。不論是唯識宗、禅宗、淨土宗,誰認爲實有的東西存在,誰就是我們遮破的對象。
《般若經》雲:“從眼根乃至一切智智之間的萬法,如夢如幻。甚至勝過涅槃的法 ,亦如夢如幻。”實執是修行中最大的障礙,帝洛巴尊者曾說過:“顯現未縛貪執縛,斷除貪著那洛巴。”對我們的見聞…
《《入行論講記》第九冊 第九品 智慧 第一百五十八節課》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