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節課
醜二、遣除除嗔不應理之邪念:
由誰除何嗔,除嗔不如理。
如果對方問:既然一切嗔恨心和怨敵如幻化般無有真實性,什麼樣的人對什麼樣的衆生起什麼樣的嗔心,全部都是幻化的,嗔恨者是幻化的,生嗔境也是幻化的,嗔恨的本體還是幻化的,那我們就沒有必要修安忍斷嗔恨了,這完全是多此一舉。
這個問題,我們學《中論》時也經常提到。世間上相當一部分人,勝義谛和世俗谛分不清楚,一說到抉擇勝義谛的觀點,行爲上就開始肆無忌憚,將見解與行爲混爲一談,這是不合理的。佛陀的教言,有些觀待勝義谛,有些觀待世俗谛,在世俗谛中一切都是真實存在,而勝義谛當中,若以智慧進行觀察,的確無有絲毫本體可言。
嗔恨的本體如幻如化,故不應起嗔恨心的道理,是從勝義谛來講的。就像中觀所講的那樣,在聖者入根本慧定面前,遠離四邊八戲,沒有任何戲論,然在聖者出定智慧面前,幻化八喻般顯而無自性的境界可以現前。在觀察與聖者後得智慧相應的境界時,嗔恨的對境也好,嗔恨的本體也好,嗔恨者也好,皆如幻化般無有自性,這是對真正了達勝義谛本體——諸法空性的人來講的。而平凡的世間衆生,在他們面前會不會這樣呢?絕對不可能。
嗔除諸苦滅,故非不應理。
在勝義谛當中,萬法沒有實質可言,但凡夫人無始以來被無明所蔽,相續中具有濃厚的實執習氣,在他們面前,敵人是真實存在的,生嗔者自己是真實存在的,嗔恨的本體、作用也是真實存在的,故應斷除這種嗔恨心,否則會如同前面所講,嗔恨能摧毀千劫所積的資糧,來世也是墮入惡趣,感受無量無邊的痛苦。
上師如意寶以前講過:“嗔恨雖然在勝義中沒有可除的,但在世俗中,遣除嗔恨就像夢幻般的軍隊,消滅夢幻般的敵人,最後獲得夢幻般的快樂。”由此可知,世俗中的一切,在聖者智慧面前全部是空性,是如幻如夢的。而我們凡夫人,雖然見解上明白這一點,但境界上還沒有達到,若把這種超凡入聖的見解當成一個口頭禅,則沒有任何實義。現在很多人會說大空性、大圓滿,但說得來並不一定有證悟,也不一定有這種境界,你看得來、讀得來、想得來,但自相續中不一定生得起來。
另外,有人還認爲:“勝義谛是聖者所造,世俗谛是凡夫所造。”這種理解也不對。所謂的勝義谛,是萬法的真相,世俗谛則是凡夫人所行所言的境界。當然,自己到底是聖者還是凡夫人,這一點務必要搞清楚。假如自己是凡夫人,那說話時最好說凡夫人的語言,行持時,凡夫人怎麼樣取舍,自己也應該這樣做。現在有些修行人分不來二谛,經常提大圓滿、大手印,結果相續中連出離心,甚至人身難得、因果不虛的正見都沒有。
前段時間,有位居士在菩提學會的小組裏誇誇其談,說自己十年前得過法王如意寶的灌頂,修過無上大圓滿,並舉了一些佛陀時代的利根者和大圓滿祖師的例子,故意擡高身價,暗示自己與衆不同。但實際上,據他身邊的很多人反映,他平時連基本的因果正見都沒有,念咒語、做善事更是難得一見。他自認爲是利根者,會說大圓滿,在上師面前得過灌頂,但就算如此,也不代表自己已經開悟了。
現在有些上師很了不起,對一切有緣衆生,盡量慈悲地攝受。但有些上師也可能別有目的,大圓滿的“本來清淨”不用修加行,交六百元或者放一百個生就可以講了。我在北京時遇到一些人,說某某上師給他們傳了無上大圓滿,我問是怎麼傳的,有個人就說:“我皈依的那一天,上師就給我傳了甯瑪巴最高的法。”我想那他的根基非常不錯,于是順便問了一下,畢竟他皈依和得大圓滿已經一兩年了,在這期間,他的修學智慧怎麼樣呢?最後以我的分別念判斷,大圓滿的本來清淨,對他一點利益都沒有,因爲他根本不知道什麼是大圓滿,只會說一句“這個見解很高”,除此之外,對具體的見修行果一無所知。我還詳細問了他平時的修行和行爲,在大概半個小時的交談中,處處發現他好像不是一個佛教徒。
所以有些傳講密法的上師過于慈悲了,當然,像我這樣的凡夫人也衡測不了他們的究竟密意,誠如喬美仁波切所言,若是真正的大成就者,縱使給破誓言者灌頂,自己也不會受到染汙。但對弟子而言,則應該有自知之明,上師的名字大不一定用得上,法的名字大也不一定用得上,最關鍵的是什麼?就是自己能否與這個法相應。現在我們講的修安忍,在顯宗中是比較簡單的法,但若一步一步去修的話,對你的相續肯定有利益。要知道,所謂的佛法,關鍵在于調伏自己的煩惱,米拉日巴尊者曾說:“假如你的貪嗔癡分別念一點都沒減少,那上師的名聲再大、法的名號再響,對你也沒有多大意義。”現在法與相續分開的現象比較多,對此,智者們應該值得注意。
總之,在世俗當中,給迷夢中的衆生宣講安忍,讓他們修持,遣除相續中的嗔恨心,這是完全合理的。
醜叁、攝義:(作害依因緣而生,故對外緣不應生嗔恨心。)
故見怨或親,非理妄加害,
思此乃緣生,受之甘如饴。
以上通過分析自宗和外道的觀點,我們可以了知:嗔恨完全是因緣所生。當我們遇到人非人、鬼神病魔的戲弄作害、製造違緣,以及親朋好友的無因誹謗、搶奪財産、用兵器毆打等時,心裏應當這樣想:“他們之所以對我進行加害,均是依靠因緣而造成,若沒有因緣,無則不生。也許是我前世害過他們,親友、怨敵、鬼神等在煩惱業風的吹動下,無有自主、身不由己。一旦各種因緣聚合,他們對我製造違緣也是理所當然的,我不該爲此而心煩意亂,産生嗔恨之心。”佛陀在《造塔功德經》中說:“諸法因緣生,我說是因緣。”一切法皆依因緣而成,此最奧妙、最細微的道理,唯有佛陀才無誤徹知。所以我們遇到不如意時,要盡量觀想:這是一種因緣,這跟自己有關,也跟對方的煩惱和不歡喜心等有關,種種因緣積聚時,不得不産生這種狀況。
當然,佛教中所謂的因緣,並不像外道承許那樣,他們有些根本不承認因緣,有些認爲一切都是上帝或天尊所産生。而我們佛教,如《釋量論大疏》中所說,任何事物的産生,跟前面的近取因有關,然後以對方的業感爲俱有緣,種種因緣聚合時,諸法就可以形成。明白這個道理之後,縱然遇到非理加害、毀謗迫害,我們也應該想得通,欣然接受,甘之如饴,不要對別人生嗔恨心。現在有些世間人遇到這種情況時,經常耿耿于懷、寢食難安,這也是沒有學過大乘佛法所致。
在座的各位大多數是凡夫人,遇到逆境時能完全安忍下來,除個別境界比較高的人以外,可能也有一定的困難。但我們畢竟在諸佛菩薩面前已經發過誓,要盡心盡力地饒益衆生,所以若遇到他人的加害,在見解上理應如何對待,這個問題一定要深思。尤其沒有遇到違緣時,自己應該有所准備:“今天若有人無緣無故來害我、毀謗我,對我進行毆打摧殘,那我怎麼樣對待?”這個問題要經常思維,讓自己有心理准備,這樣即使真正遇到對境,那時候也可以坦然面對了。
前面我們也講過,嗔恨心只要因緣具足,很快時間內就可以爆發,故應事先有所准備。譬如在一個山谷裏,農民爲了保護自己的田地,在沒有出現洪水時,首先要未雨綢缪,在危險處引溝造渠,這樣即使以後下暴雨,也不用擔心害怕了。對治嗔恨亦應如此,在它沒有産生之前,經常提醒自己做一些防備,如果什麼准備都沒有,一爆發則很難以控製。《入行論》的這些教言,相當甚深殊勝,每個修行人應當再叁體會!
若苦由自取,而人皆厭苦,
以是諸有情,皆當無苦楚。
此處跟上面的內容合起來理解:痛苦是因緣聚合所成,並非一個人能獨立自主地産生。假如說痛苦是隨意而生,任何有情都不希望自己痛苦,由此一來,一切衆生都不應當有痛苦了。
世間中除了極少數惡人以外,故意讓別人感受痛苦的,基本上沒有。自己不願意受苦,別人也不願意受苦,但在煩惱的支配下,作害者有時候身不由己,實在沒辦法控製。如果痛苦不是因緣所生,而是自主所造,那一切有情都應該沒有痛苦了。因爲痛苦把握在自己手裏,小至螞蟻以上的衆生,都願意自己過得快快樂樂,永遠不要感受痛苦。
盡管衆生拒絕痛苦,但經常不由自主地與痛苦爲伴,這已經成了輪回的本性。《釋量論》中說:“爲什麼叫做苦谛呢?谛即真實之意,苦谛就是痛苦真實地存在,並非能夠自主取舍。”所以我們遇到別人作對時,不要認爲他很壞,其實他也沒辦法,在因緣的推動下,即使他做一些不如法的事,也必定有前前的因緣。
以前有位尊者叫優波鞠多,一次他帶一比丘到某貧窮偏僻的地方去,那裏的人都以屠宰、打魚爲業。其中有個小孩獲得須陀洹果,但生有一種可怕的病,身上的肉被小蟲啃噬,口裏還不斷吐著臭氣。比丘問道:“爲什麼他已得聖果,卻還要受這樣的苦呢?”優波鞠多回答:“這個孩子前世是維那師,掌管僧衆的一切事務。有一天,衆僧正在禅堂靜心修行,其中有位阿羅漢得了怪病,發作起來全身奇癢無比,他不停地伸手抓癢,發出“刮刮刮”的聲音。維那師聽到後,生氣地說:“你身體是不是被蟲吃掉了?”說完拉著阿羅漢,把他丟到低賤人的家裏。事後他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並精進地忏悔,但以辱罵輕毀聖者的果報,今生雖然得到須陀洹果,也要遭受這種報應。”
對我們而言,小乘聖者是非常高的境界,但即便如此,在情非得以的情況下,他們也要遭受痛苦。倘若痛苦能夠隨意控製,誰都不願意受這些苦。所以,衆生身不由己、非常可憐,他損害我們也是煩惱所迫,不應對其起嗔恨心。
子叁(忍耐作害者之安忍)分叁:一、作害者理應是悲憫之對境;二、不應是嗔恨之對境;叁、宣說嗔恨之顛倒理由。
醜一、作害者理應是悲憫之對境:
爲什麼這些衆生可憐呢?因爲他們産生煩惱時,連最喜愛的自己都不在乎,那麼以嗔恨心來損害…
《《入行論講記》第五冊 第六品 安忍 第七十六節課》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