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到82頁,首先講解上一次的偈頌:)
這一科是觀察受性,觀察點要落在“受是否有自性”上。如果觀察到受無自性,那受就只是一種虛妄的現相,勝義中不可得。
苦若自性有,何不損極樂?
樂則以美食,憂等何不喜?
如果受是自性有的,那就是不觀待因緣而有自己獨立的體性。它既是有自性的,就應當有存在的地方,這只有兩種:要麼在外物上存在,要麼在內心上存在。所以這裏分兩路觀察。
首先,如果苦是以自性存在于內心,爲什麼不障礙極樂生起呢?也就是苦是有自性的,它在心中存在的時候,相違的樂就不可能發起。好比桌上放了杯子,杯子沒拿開時,所在之處就不可能有別的東西。同樣,如果心是苦的狀態,而這苦又是實有的,那在心沒有舍離苦時,就不會同時出現樂的狀態,因爲苦樂是相違的體性。就像光明沒有舍離的當時,是不可能又有黑暗的。
這麼看來,現在有被針刺痛的苦受,如果這點苦受有自性,就算生到極樂世界也不可能生起樂受,因爲心一直持著苦受而沒有舍,就什麼樂也生不起,哪怕到了極樂世界也不可能生起樂受!
反過來,“樂若自性有,何不損極苦?”如果心是樂的狀態,而且樂是實有的,那在心沒有舍離這個樂時,就不會同時又現前苦的狀態。像這樣,現在吃了口香糖生了樂受,將來無論在哪裏這個樂受都一直存在在心裏,就算在身上千刀割截,心還持著這個樂受不舍,就不會出現任何苦受,即使墮在地獄的火海中心還處在吃口香糖的樂受當中!但這顯然跟現量相違。實際上,心上苦、樂、舍不斷地交替顯現,並不是一向是某種樂或一向是某種苦。由于心是隨緣不斷地變現苦樂,就知道苦樂不是自性有的。真實中想得到實有的苦樂是絕對得不到的。
其次,外物上有沒有苦樂呢?唯物論者認爲外物上存在苦樂,所以享用好的物質就有樂,物質條件不好,就感到苦。他們承許在外物上存在苦樂。
對此破除:如果外物上有樂的自性,那在任何情況下受用這種外物,都應當生起樂受。爲什麼兒子死去母親沈浸在憂傷中時,讓她享受美食、妙衣等,她一點不生歡喜呢?既然外物上有樂的自性,受用了就應當有樂受,但讓她吃再好的美食、聽再好的音樂,她是一點滋味沒有。可見當時心的狀態是苦,就一切境界都成了苦。
相反,“苦則以惡食,樂等何不憂”,假如說惡食上有苦性存在,那在心態很好時,吃很差的食物爲什麼不憂呢?又比如一個月沒吃蔬菜,哪怕很差的蔬菜吃起來都好吃,如果在很差的蔬菜上是有苦的自性,那什麼時候吃了都應當只有苦受。
過去有位皇帝逃難時,吃到芋頭,感覺怎麼這麼好吃!等他回宮之後,叫人煮芋頭上來,吃起來一點滋味也沒有。如果在芋頭上有樂的自性,回到宮廷裏吃也應當是很樂的;如果芋頭上有苦性,在逃難時吃起來也應該覺得苦。實際上不是這樣,吃芋頭的感受是隨著他的心而變現的。
具力映蔽故,心不領受彼。
對方說:這個苦還是自性有的,在樂生起時苦也沒有離開,就像白天星星沒離開,但陽光很強,星星顯不出來。同樣,由于生起了很大的樂,雖然有苦,但樂的勢力映蔽了它,所以雖然有苦但領受不到。
何者非受性,雲何可謂受?
中觀師破斥:如果一個法不是被心領受的體性,怎麼能說是受呢?你說存在而沒領受到,問題是存在的是一種“受”,受是怎麼安立的?就是心上領受到的苦就叫苦受,領受到的樂就叫樂受,領受到的什麼感受就叫什麼受。如果心上沒領受到,怎麼能叫受呢?假使沒領受到也能叫受的話,那可以說:我領受到了空花的香氣,領受到了陽焰的甘甜,領受到了和石女兒見面的歡喜……。因爲按你所說,沒有領受到也能稱“受”嘛!
所以你的認識錯了。爲什麼?因爲所謂的受就是一個顯現的法,它是怎麼定義的呢?就是心上當時領到了一種感受就叫做受。對方說存在但什麼也沒領受,那怎麼叫受呢?那就是沒有受嘛!
若謂有細苦,豈非除彼粗?
他又改口:確實沒領受到不能說是受,但當時生的樂受很強,它把粗苦轉成了一種很細的苦,使得雖然領受了但不覺知。好比一大盆糖水裏只滴入幾點鹽水,喝的時候是喝到了鹽的成分,也領受到了鹹味,但因爲甜味太強,使得心不覺知自己領受了鹹味。
中觀師說:“豈非除彼粗。”根據你的說法,不是以這個樂已經消除了粗苦嗎?爲什麼不同樣消除細苦呢?就像屋子裏很寒冷,在當處燒火熾熱的時候,寒冷就不存在,不能說當處熾熱時,大寒冷消除了,還有小寒冷。這是不可能的。因爲正顯現熾熱時絕不會有寒冷,以兩者體性相違的緣故,是熱就絕不是冷。如果不信,可以把手伸進烈火裏試試,是不是感受熾熱的同時還有一點寒冷?絕對是沒有的。
這裏要看到當處正顯現的是暖熱,在暖熱上還會有寒冷嗎?絕不可能。所以在暖熱上既沒有大寒冷也沒有小寒冷,是徹底沒有寒冷的。就像光明正顯現時,光明所在之處會有黑暗嗎?不可能!同樣,正當出現大樂受時,在大樂受上會有小苦嗎?也不可能,以樂苦體性相違故。
謂彼即余樂,細亦樂一種。
對方又改口:確實生起大樂時沒有苦的感受,但這是細苦沒發出力量,就被大樂轉掉了,轉成大樂外的一般樂,也就是領受一種細樂的相,實際上它的體性還是苦!好比一塊白玻璃用紅染料整個塗紅時,紅色蓋住了玻璃的本色,使它顯不出來,顯現成了紅色的相,但裏面不是沒有玻璃。意思是“本質是玻璃,外現是紅色”。同樣,細苦的力量發不出,被大樂轉了之後外現的是細樂的相,但體性還是原來那個苦性。
中觀師說:“細亦樂一種。”意思是,你不必多費口舌,現在你說的細樂實際就是樂的一種,什麼時候也不是苦。雖然你煞有介事地說:“有兩種一般的樂:一種是體性是苦、外現爲細樂的樂;一種是體性是樂、感受輕微的樂。”這只是你的幻想而已,實際上不存在。爲什麼呢?就抓住一句——“苦樂體性是相違的”,心正在樂的時候,哪裏有苦呢!絕沒有苦。所以不必分什麼苦性的細樂、樂性的細樂。根本就沒有兩種體性,只要感受上是樂,就都只是樂的體性。在樂上還能分苦性樂性嗎?心的感受是樂就只是樂性,不是苦性。
若生違緣故,苦受不現起,
他又說:這時是生起了違緣——強大樂的緣故,所以苦受不具因緣就沒有現起。意思是說,這時生起了很大的樂,在聽到別人罵自己時或者受用差一些時,都不會現起苦受,因爲心處在很樂的狀態中,生苦的因緣不具備。
豈非成立受,以分別耽著?
中觀師說:這豈不是成立了苦樂不在境上存在,而只是以內的分別心耽著苦樂?這意思是說,境上沒有苦樂的自性,如果有苦樂的自性,那在任何情況下受用它都應當有苦受或有樂受。但現在你說因緣不聚時就不現起苦,可見苦不是安住在境上。這只是具足生苦的因緣時,受用它就現苦的感受;不具足生苦的因緣時,就不現苦的感受,而現其它感受。這樣就見到境上沒有苦樂的自性,苦樂只是內心隨緣幻變的感受。
所謂的隨緣又是指什麼呢?就是自己的心沒有起耽著或計執之間,在內外的境上並沒有苦樂的自性安住。苦樂就只是自心的幻變而已。換句話說,只是按內的分別心這麼耽著、這麼計執,就相應地變出感受。
比如:辣椒上有沒有苦性或樂性呢?實際是沒有的,如果有苦樂的定性,爲什麼不同的人吃了生起不同的感受?江浙一帶的人喜歡吃甜,他們吃辣椒時很難受,四川人吃了卻很舒服。如果辣椒上實有苦或樂的自性,誰吃了都應當起苦的感受或起樂的感受,但各人的習氣不同,受用的感受就不同。可見辣椒上沒有苦樂,是按人心怎麼耽著,就怎麼變現感受的。
又像過去60年代的服裝,當時人們穿了覺得很舒服,但讓現在的年輕人穿就覺得難受。服裝上有沒有苦樂的自性呢?根本是沒有的。這是人內心的耽著或想法不同,導致穿在身上有不同的感受。按這樣觀察就會明白:境上沒有實有的苦樂安住在上面。這樣認爲實有苦樂,而爲著它辛勤地勞作有什麼意義呢?不是盲目沖動嗎!我們總以爲境上實有苦樂,所以千方百計地舍它、求它。總是想:要創造什麼條件或營造什麼氣氛來得到某種樂、舍去某種苦。這就是處在迷亂當中。
故于彼對治,此觀串習修,
“彼”是指耽著實有苦、樂之後,取舍的分別相續不斷的狀態。這其實是凡夫身上都有的狂亂大病,發病的原因是誤以爲實有苦可舍、實有樂可取,病的狀況是舍苦求樂的分別一直相續不斷。比如現在人吃的、穿的、用的、住的,總在不斷地換花樣,認爲這樣做有實有的樂可以取到,有更好、更大的樂可以取到,爲此就日夜不斷地妄想分別,這種分別就像瀑布水那樣相續不斷。以這種作用力,就使得人一直馬不停蹄地追逐求取,這就是非常嚴重的實執病。現在怎麼醫治呢?要治這個病,先要認識發病的原因是心裏耽著實有苦要舍、實有樂可得,基于這一點才使得舍苦取樂的分別相續不斷。現在醫治的方法首先要開正見。就是對苦樂要有重新的認識,見到苦樂只是從自己心中幻變的假相,認識到它的不實有,之後就不再認爲有能抓到的實有的樂、有要舍開的實有的苦,心就會漸漸歇下來。
總之,流轉是因爲執著苦樂實有,所以就不斷地起舍苦的心、取樂的心,串習成非常堅固的習氣。還滅就是串習苦樂不實有,停下向外舍苦、取樂的心。以前面的串習力,會使你不斷地追逐求取;以後面的串習力,會止息你的狂心。
觀察田生定,乃爲瑜伽食。
按上面這樣觀察,它就像一處肥沃的良田,能從中出生美好的莊稼。好的莊稼受用之後就能長養色身、使心歡喜滿足。同樣的,通過觀察受無自性而且串習,就會出生入定在受無自性義當中的禅定,這樣的禅定就是瑜伽士的美食。爲什麼說是美食?因爲受用它能得到離貪的樂,而且長養了悟無自性的智慧之身。
以前一直處在舍…
《般若品易解句義釋·淨水如意寶講記(叁十二)》全文未完,請進入下頁繼續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