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经据典的东西最危险,如何解释这段文句、如何把这段文句跟那段文句凑在一起解释它的意涵,是要修行过的人才能够解释清楚的,并不是凭空想像的。
学术的价值在“世界悉檀”,个人认为最好先在实修上站稳脚跟了,再来面对它,如此合理的才能吸收、欣赏,错误的才能发现和加以评破。否则错误发现不了,有问题、似是而非,还认为是好的。例如文献比对似乎已经是最少争议的学术工作了,但还是有不少问题:
1、佛陀所说的法,会随听者不一样,而被作成不同的纪录与转述,不能拿所谓梵文是“对”,来说汉文是“错”,因为可能用不同的版本。除了三法印与一实相印可以印证外,不能只用文句来比对谁对谁错。
2、听的人有不同感觉,如佛陀讲世间法,有人听到出世间法的道理,而佛陀仍让它都平等地流传。最明显的例子,就如佛陀讲《阿含》时,有人发菩提心;讲《大涅槃经》时,却有人证声闻果位。
3.天台所常说的“众因缘生法,我说即是空,亦为是假名,亦是中道义”,出自《中论》,有人去比对梵文本,认为是以前翻译错了。殊不知即便就梵文之文义看,即使表述稍有不同,亦不代表“三谛说”的不成立;更何况“中道实相”之句,在《大智度论》中亦被提及,若光只因翻译不同,就强解论定“三谛说”为错误,这不正是执著文字而成的谬失吗?
问:如何养成行解兼备的僧人
我在《沙弥学处》序“振兴佛教从完备的沙弥教育作起”ㄧ文中,提出一些训练净人的大纲,提倡一定要从净人阶段就开始训练,达到了标准才能让他出家,进而再训练沙弥,也一样要达到标准才能作比丘。不能等到成了比丘了才来训练,这是我们应当先去了解的。
解门一定要求在生活当中去实践、展现,最根本的标准是:调柔心、道心、惭愧心、出离心、佛法正见、人群互动的人际关系及修道的意志。不是一开始就强调学习共于世间法的语文、学问等,要有一段时间“生熟互转”的僧格养成过程(至少要五年!)一个僧人若具备道心、调柔心等根本的标准,即使没有弘法度生,也成就了常住佛法的功德。再进一步,佐事僧、义解僧、禅修僧等三类僧伽,若能兼一至二类乃至全兼,那就更好了。透过修行发菩提心,再透过修持禅定的功德,得根本智加持,就能从心中讲解出正确的佛法。正如谛闲老法师说:“讲经非关记问之学,而是从实修中流露”。
问:佛学院是否要争取纳入教育体系?
完全不要!这本来就是方外之人的教育体制,根本不需要由世间人再来承认。出家人既已离俗,因此也不要、不应该再担心“出路”的问题,或以后拿著文凭可以去那里教书之类的想法;那么多众生“嗷嗷待哺”,去教化他们不就是了?即使去佛教大学教书,教出来的也还是世间的俗人,甚至连三宝都不信呢!现下佛教所办大学的学生,对三宝的态度如何可为参考。
问:请问法师对教内办佛教大学的看法?
假如政府通过,完全由出家人来主导“我们的教育要怎么办”,那么办世间大学也是很有意义的,因为这是觉性的教育。但现在有三个盲点:
1.出家人还没有一套所谓好的高等教育的概念,只知道和人家一样,出钱请世间的学者,办世间的学校,这跟所谓的“佛教办大学”有什么关系呢?
2.资源分散、不能整合,各作其事、功能重复,这岂不是浪费三宝资源?
3.台湾教育体制带著极权思想。教育应该是由授受双方来定义的,政府只须订定最少需要的共同标准即可。例如佛教学校的教育就是由佛教的出家人来定义的教育,政府只须代替所有的公民,来承认这个宗教的教育体制,而不能规定,让教育跟著权威政客跑。
所以假如有强大的教会,这也是要抗争的。
肆、二十一世纪佛教面面观
问:佛教在二十一世纪,有很大被接受的空间吗?
肯定是。因为:
1. 科学发展到后来,一定发现要反观人性的立足点,这正是觉性教育的目标,跟科学的求知精神是一致的。
2. 科学极端发达,个人独立自主能力愈高,孤立性也愈高;人们的生活步调加快,彼此间疏离感愈强,这是空虚的来源。他必须找寻内在觉性,才能重新整合人与人之间的关系。
3.十九世纪是工业革命,二十世纪是商业跟电脑革命,到了二十一世纪一定是人性革命、必定要强调重新内观生命目的。以前,西方以强大的“神”的力量,来凝聚他们的心灵,而二十一世纪已经有很多迹象发现,“神”并不能完全满足人类内心的需要,取而代之的将是觉性的开发。
4.二十世纪仍是二元化的世纪,欧美还大大地强盛过东方,而且也不会放弃思考他们自己的人性出路;而物质较落后的东方,还在一味追寻西方的外表。一强一弱的情况下,双方还在流动,等到二十一世纪,东西方财富差距缩小时,流动将会趋缓,届时就会两边一起思考人性增上的课题。
5.科技常常是0与1的问题,但是更深刻的科技发展,后来会用fuzzy(不确定理论)来描述自然,这种方式和用禅定的直观或内观,所获之结论是比较接近的:了解真理不是一或无的两边,而是实相本来如此。科学发展到今日,已发现物质不再是“物质”,波也不再是“波”,能量、时间、空间也都如此失去了它们的必然性,所有人类赖以为存在的东西已经被最新的物理发现所颠覆。当这些新发现开始透过科技,而影响到人类生活的时候,如星际旅游:哥哥会比弟弟还年轻、阿嬷比孙女还漂亮,一般常识性的定义与认知已根本地被打破了?这是大改变正是未来人类要去思考的地方,而也正是佛教开始为人类所追求的时候。
问:未来佛教可能面临西方人士对佛法的需要;法师对汉、藏、南传三个佛教系统的交流;以及与大陆佛教互动等问题有怎样的看法?
面对西方,我们可能需要把中国传统佛教恢复、内化,这是我们的专长,而消化出来的,就是别人可以吸收的东西。至于说到对西方的弘传,那就要由他们用他们的文化培养他们的人,像中国早晚课用磬、木鱼,他们可能用他们认知的宗教乐器,如用钢琴或管风琴之类的乐器来表现。需要的是能跨越两边文化而又于佛法有学有修的人,像鸠摩罗什是学成了才来中国一样。不可变的是实相、实证,可变的则是传递佛法的方法,这与戒律并不违背。
而三大系的交流,就好像孙中山先生的“民族主义”主张一样,不是失去了自己的民族,跑去跟人家融合;而是自己的民族要先能健全,然后才能跟人家互动,如此才能真正达到“世界大同”。我们要先能欣赏自己,才能欣赏别人,自己的东西都丢光了,还如何去跟别人交流?我们想学人家,人家也想学我们,例如有些南传人,他们说羡慕我们穿长衫,不用怕身形露出来,也好走路,作事也方便;还有僧鞋,他们觉得很有气质。要知,文化其实是很难取代的,传统千多年来的佛教内涵尤其无法取代;唯一可能被取代的只是度生方式。到西藏或南传佛教地区住,有可能培养他们的那一套修法,但现在的台湾环境并不能照他们那样修,连照我们的传统佛教都不一定办法。反之自己若不强盛,也学不到人家的专长,就如中医说:“虚不受补”一样,自己体质虚,要拿别人的佛教传统取代也是取代不来的。
关于大陆佛教,我们传播资讯、概念等软件过去就可以了,硬体他们自己会盖;即使拿钱过去,也要转化成思想才好。我希望台湾佛教的好处传过去,坏的不要传过去;另外担忧的是,共产制度底下造成人性很大的扭曲,有些出家人对人性普遍没有信心、疑心重,如此学法或修行都很困难,这是他们需要努力突破的地方。
问:在新世纪里,法师认为我们会有甚么样的困难?
我们的困难是:
1.佛教需要实修实证的人,而且直到目前竟然还那么少!
2.要克服传承失去的问题。
3.外来宗教及宗派混淆之后,已使得台湾佛教失去了自己的根本立足点。
4.佛门资源充沛,大家都想分一杯羹;未来还是要面对佛教的类外道、神通外道、及佛门里头的外道。
5.科学的反宗教色彩仍很严重,影响人心甚钜。
6.要克服修道环境愈来愈险恶。网路出来,Y世代疑根愈强、智慧愈弱。我们得看清自己修道的需要,依于需要,披荆斩棘,创造环境;还要给未来子孙开辟一条坦路。
问:似乎现代的出家人愈来愈难为了,法师您乐观吗?
我乐观。因为与我同住有六十位比丘,其中有些也在佛学院里奋斗,而且我们有默契,知道未来要做甚么。我这辈子有四件事情一定作:
1“依众靠众”:不独立住茅蓬,这样才能成就自己、成就别人。
2.一辈子学戒:不管修行成不成功,至少可以不坏出家身份。
3.常课不断:找到自己的用功法门,恒常做去,信心不退,不求速成,不怀贪心。
4. 有机会希望能闭关专修:在道场旁建个关房,实际用功达成理想。
现在则是随缘尽份把工作做好,在工作中累积福德与正见,同时调练心性、增长智慧。虽然也不免怀有一份理想,但目前重点还是先把现实的工作做好,这是责任、是该做的,这就是修行。不要常想自己要做甚么,要问因缘现在要我担甚么?随缘尽本份,不要逆缘,应该出来做事不愿意做,应该不做却又偏要做,这样就不好。真正向于无我,不是只有坐著数呼吸,最后数到没有我了,才叫作“无我”;而是在随缘作事时,不为自己求安乐,当下不就是向于无我了吗?这就是实践,也是真正的人间佛教。
问:这时代的僧青年该如何准备自己?
二十一世纪的出家人有可变与不变的部份,不变的是实修的道格;变的部份则随各人因缘,成长自己:假如很想向欧美人士弘法,就要学英文;假如很想到大学当教授,不为名利,而是为悲心,那可以拿学位;但大前题都是要先养成道格。要有观察世间需要、自己需要的机智,并努立去建设它。只要根源捉住,各人再随著自己的理想、因缘发挥,佛教就能不坏根本,而且多元化地发展了。
实修到何种程度才出来弘法利生的标准其实是因人而异的,只要感觉对佛法的信仰不动摇,面对生死问题不茫然,并不是说非要到开悟那么“严重”的程度,而是对生死这件事比较释然、放得开;或是人家骂你,比较不动心;人家笑你、嘲弄你,也不会痛恨他了;人家比你强,不会忌妒得那么厉害,甚至不忌妒了;对于自己未来的路,乃至出家抉择,有完全的笃定,即使明天就死了,也没有甚么遗憾,我觉得这样就可以了,这样就对自己有交待了。
PS.本文初稿一同发表于最近一期《圆光新志》中。
《二十一世纪汉传佛教新契机》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