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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找无畏海

  寻找无畏海

  

    在这虚妄的梦中,没有住行,只是感觉有行有住……

  ——第一世敦珠法王

  我曾经是上海的白领,每天出入于最好的办公区,有一份很不错的工作,有自己的房子。我一直以为,自己会在那里奋斗到退休。

   一、脱离

  2005年5月,正当春风得意的我,准备去向往已久的云南丽江休假,并订好了机票时,突然弟弟从南京打来电话,说妈妈生病住院了,可能是小中风。我没舍得马上退机票,幻想着应该问题不大,可以继续旅行。结果,母亲被查出肺癌晚期,脑部的症状正是肺癌转移引起的。突如其来的残酷现实,让我和弟弟都无法接受,我们也清楚地知道父母已日渐垂老,但从未想过死亡会如此突然地来到眼前。四个月后,母亲在医院去世。

  处理完母亲的丧事,一个星期后,我回到上海。好像一切依如从前:在南京与母亲告别,再奔赴上海。没想到,这次完全不同。“居丧期”(指失去亲人后的悲伤期)远非想象的那样容易度过!一个多月之后,悲痛像潮水一样开始袭来,差点把我淹没。在我不知所措之际,一位朋友转来了邮件,里面是一个心理学期刊,标题是《如何应对居丧之痛》。第一句话令我印象深刻:我们都知道,人生中,丧失(LOSS)是比获得(GAIN)更确定的结果,但人们总是避而不谈。直到有一天不得不面对时,手足无措……

  通过期刊,我第一次理解到大多数人在失去亲人后,都要经历麻木、悲痛、内疚、抑郁、接受的过程。这个过程,可能要持续半年甚至更长的时间,因人而异。有一个非常重要的知识,就是悲伤和痛苦都是正常的,也是自我治疗的一部分。逃避痛苦或假装不难过,会使这种伤痛变得更加永久。这些知识没让我马上减轻痛苦,但至少让我镇定了,我知道,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后来我想,从这一点看,那些藏族老乡似乎要比很多生活在大都市的人幸运得多。从出生到成长,平时就接受无常的教育和训练,在遇到重大事情发生时知道向谁求助,不会陷在痛苦中难以自拔。

  从那以后,我想了许多办法求助,包括找心理医生咨询、练瑜伽等等,但效果并不明显。后来我认定,唯有时间是治愈伤痛的最后处方。我知道,这样痛会拖得很久,我期待着某个事件发生或谁发明个新的方法,让我从抑郁的状态中摆脱出来。挣扎了半年多之后,终于有一天,在网上见到一则助学启示,是丽江一个客栈的店主转发的。这则启示给了我灵感:我可以用母亲的名义去资助两个贫困女生,可以去云南的贫困学校看看。这件事,立刻把我从抑郁中解救了出来,我发现还有机会为母亲做些事情,以往对于她的爱和愧疚,一下子都有了去处!2006年5月,我请长假去了丽江。

  记得刚下飞机走进丽江机场时,止不住泪如泉涌……那一次在滇西北游走了一个多月,走访了许多村寨和学校,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释然。一个月后,当我回到上海时,发现那个漂亮的办公楼就像监狱,我已不愿意将自己终生监禁在那里了!我彻底放弃了原有的工作,离开上海,把大部分家当都搬到了丽江,开始全新的生活。那是一次“胜利大逃亡”!它不仅是一次生活方式的改变,更是对一种价值观的颠覆。不过,当一个人还不具有了悟勘破无明的智慧时,改变生活方式,只不过是开始另一种形式的轮回。

  初到云南,我天天被感动着:出太阳时感动,说那是丽江的柔软阳光;下雨时也感动,因为雪山上在下雪,说那是在感受大山的喜怒哀乐……时间一久,渐渐地就感而不动了,到了后来,连感觉也没有了。无常,真是渗透在我们生活的每个角落。但如果没有这些经历,就会像宗萨钦哲仁波切说的,也许就经验不到内在的旅程,也许就不会有任何了悟。

  2008年的农历新年,来了位学习汉语的外国学生,对藏传佛教很感兴趣,我们相约去了丽江的指云寺。当日,只有一位喇嘛在寺院留守,我们坐在院子里聊了一会,喇嘛邀请我们进了一个小房间,说随便听听,不叩拜也不要紧。我当时有自己的信仰并不想拜佛,但出于礼貌还是双手合十跪了下来。此时,耳边传来唱佛机的唱诵,我突然眼泪止不住地涌出。完全不知道也根本听不懂唱的是什么的我,感到了一种悲天悯人的力量。那位外国学生也深受感动,我们立刻问喇嘛唱颂的是什么,答曰:《白度母心咒》。我们根据师傅给的电话,找到在古城边的那个佛教用品商店,我的学生请了只载有《白度母心咒》的唱佛机。店主把电子版的《白度母心咒》发进我的邮箱,同时送给我一个木制雕花的卧香盒结缘。我从那以后爱上了藏香——放松与平静的味道。一种无形的加持力,从那一天起,悄悄地发生作用了。我想,任何一次的结缘都不可小看,你永远无法知道,那会是怎样的一种力量!

  在一个博客里,我看到一本介绍禅修的书,马上起了兴趣。书是在台湾出版发行的,内地很难找到。5月的一天,我去束河一个朋友开的客栈喝茶、聊天,通过朋友远在台湾的朋友帮忙,借助聊天工具,订购了此书,她还赠送了我一套刚得到的电影《喜马拉雅》里的音乐拷贝。这是一部由法国导演执导的电影,该电影是电影《天、地、人》的三部曲之一。我个人认为,最精彩的是电影里面的音乐。法国作曲家对浸透于西藏文化的信仰做了深刻探究,那浓浓的喜马拉雅情结,使得音乐传达出了一种感人至深的情怀。这张CD后来成了我最喜爱的音乐大碟,百听不厌。在那天下午联系购书时,聊天工具里出现了从北京、上海、成都等地发来的地震的消息。那一天,正是2008年5月12日,四川汶川发生了特大地震!

  以后的日子,在那首《喜马拉雅》音乐的陪伴下,我和大家一样,经历了各种哀伤悲愁。可以说,那盘音乐表达出我在这期间的所有心情。乐曲中反复出现的“嗡嘛呢贝美吽”和“嗡达列度达列梭哈”,也在不知不觉中,印在了我的内心深处。我那位朋友是登山教练,她在地震发生四天后,就带着装备去前线参加救援了,同时我也有幸去成都为两位瑞士心理专家做了几天翻译。我痛失母亲时的各种体验和知识,都为我在这次志愿活动中提供了帮助。在助人的过程中,我自己的心灵创伤也得到了医治。5月底,当又能与朋友在丽江重逢,并收到了我在网上订到的那本《禅与自在解脱》时,我觉得恍如隔世,感慨万千。

  2008年9月,我终于没能摆脱无明的困惑,开始厌倦丽江的悠闲,又怀念起了办公室的忙碌。冲动之下,我回到了上海。缺席两年,我已不是原先的我,上海也不是原先的上海了。挤入原先的生活轨道,就像把一双自由行走的大脚再塞回小鞋里,那种痛苦可想而知。9月之后,正是金融危机席卷全球的日子,我挣扎了几个月,为了工作一直辗转于珠海、杭州与上海之间。这期间,我不断地寻找摆脱矛盾心理的方法。有一天,我在网上发现了宗萨蒋扬钦哲仁波切的著作《正见》。正是这本书又一次改变了我的生活态度和生活轨迹。

  《正见》让我第一次对佛教的根本教义有了全面、深入的了解:第一次让我惊讶的是,这个我曾经以为是偶像崇拜并且跟不上时代的宗教,竟是主张无神的;我第一次直接面对无常和苦等概念。一开始,我对书中所说的苦和无常有些抗拒,特别是无常这个词,总让我联想起传统戏剧里的无常小鬼,而在心灵深处又似乎非常认同书中的分析。在那段时间,我总是刻意用“不确定性”来代替无常。

  后来,发生了几件事,让我连受刺激。2009年初,我得知了一位好朋友因癌症去世的消息。她是我在丽江生活时最好的朋友之一,我们曾一起在文海散步。她的离世,让我觉得那两年的丽江生活根本是场梦,不光那一段生活如烟云散尽,连好朋友——朝气蓬勃的一个人,也消失了。端午节后,我收到另一个消息:我熟悉的瑞士心理学专家,就是在5•12地震后,去成都做心理救援的两位专家之一,因车祸去世。就在3月,我还在珠海见过他和他夫人,他当时对我说,“不知以后有无机会见面.” 此景犹在眼前,谁能知道,此晤竟是死别!一下子得到强化的无常意识,排空了我以前的许多错觉,像海子里的风在呼号。

  从那时起,我不再期许未来,开始着眼现在。开始学习撇开世俗常理思考问题,开始考虑我到底想要什么。我开始估算自己大概还能活多少年,收入能维持多久。从小学算术开始计算,算每个月的生活费,看看这辈子还需要用多少钱。这样一算,感觉生活容易多了。我觉得自己“聪明”了,我想,与其为了偿还房贷搞得自己几十年身心疲惫,不如开始学习“宽容”点儿对待生活,现在就放弃上海回家乡南京。这个决定,让我获得前所未有的自由。当南京的新居全部安顿好该找工作时,我发现,还有一件事我更想做——完成一次喜马拉雅之旅。这并非我好逸恶劳,是无常的意识开始提醒我,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更重要。

  2010年5月,我开始计划喜马拉雅之旅:先去尼泊尔、不丹,然后从尼泊尔经樟木口岸去西藏,然后坐火车回家。签证、机票、旅店等等都已准备就绪,出发的三天前,老爸打来电话,说在电视里看到尼泊尔举行全国性无限期罢工,外交部已经发通告让国内游客暂缓行程。这又一次印证了一句话:“未曾有一事,不被无常吞。”我没有放弃全部行程。损失了几百元,我把机票换成火车票,想直奔拉萨。这时,我的腰突然痛起来,腰椎里像是长了刺,站都站不住。去社区卫生院推拿了几次不见效果,医生建议我到大医院做进一步检查。我没有理会,心想,要真瘫的话,那也要等我从西藏回来再瘫。我带着布洛芬,把护腰捆在腰间,背着大包出发了。

  拉萨正在过萨嘎达瓦节。整整一个月,藏族老乡们在各处转山转庙。开始,我没把转寺庙作为我的主要活动,后来发现,藏文化离不开寺庙。不懂得欣赏寺庙,了解藏文化就会大打折扣。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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