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禅的禅外说》
(1992年8月17日)
《佛教文化》期刊(1992年1-2)中,载有张中行先生写的《禅的禅外说》一文,他举出禅外说禅的四点理由:(一)有怎样想就有怎样说的自由,没有在禅堂参禅的麻烦(不求参究但要弄清开悟所得是怎么回事?)(二)禅,作为文化史的一种现象,记述事实,分析因果,评定是非,只能站在禅外。(三)禅境迷离恍惚,难于理解,必须使常人清晰易解,容易接受。(四)有关史料问题,去伪存真,应在禅外,以科学常识为依据,解释、衡量看似难解的种种。
张中行先生如何以科学常识解释禅,本文尚未见到其内容。在近代中国,曾有王季同、尤智表两位居士,以科学解释佛法。其精神一是以佛法与科学比较,说明其异同;二是就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根据科学的发现,说明与佛法接近之处,并未以“科学”或“文化”范畴来否定佛教的本义和真实性。
试看张先生如何站在“禅外”,把禅看作文化中的一种现象,把禅安排在科学常识的系统里,想变迷离恍惚为可解的科学知识呢?他的论调是:
一、扩大到整个佛教,缩小到禅宗,史实未必可靠,古今中外,一切记载都有问题,并引证孟子说:“尽信书,则不如无书。”
以此作为前提,张中行先生提出:
(一)佛教起源于印度,古印度是最喜欢并最善于编撰神话的,于是近朱者赤,有关佛教的史料中就充满着神异。
(二)释迦牟尼从降生到入涅槃,处处充满神异,这种神异还从教主往四处扩散,三世诸佛,以及无数的菩萨、罗汉,都是具有多种神通。我们是现代的常人,科学常识在头脑中占了主导地位,想全盘接受当然有大困难。
(三)禅宗记载,常不免夸饰而失实。大量的著名禅师的事迹,初始的一段,是有异禀异相,末尾的一段,是预知示寂的时间,与我们看到的“人”的事迹合不拢,显然也应归入神话一类。
(四)大批僧人传灯录。语类中的,就都可信吗?似乎也不好全盘接受。原因:1.材料大部分来自传说,不能不因个人的想炫奇斗胜而变。2.即使是亲炙弟子所记,意在扬善以取信,也就会或多或少的走些样子。
二、以上就史实讲,还有个不明载着更为根本的戒,是不能不信佛所说,显然,这就会形成难以调和的矛盾。
三、以净土宗为例,信士弟子们每天念南无阿弥陀佛万千遍,自己确信必能往生净土,但地位变到在佛门外就不成,那就会提出这样的问题,真有净土吗?如果有在哪里?只有念念叨叨就能到那里吗?显然,这样一追根问到底就麻烦了。
四、即参禅的所求,或顿悟所得为例,说是真如、实相、佛性、涅槃、菩提、自性,以至彼岸、净土等。所有这些,是什么形?什么质?能不能指给我们看一看?这偏偏不同于现代化的宏观世界和微观世界,可以用大镜子和小镜子、或数字和方程式,让人看到或悟到。
张先生的论点撮要如上,他的观点,他研究佛教的方法,由此可以明白。他所谓的禅,所谓禅外说禅,与佛教相距十万八千里,并不是禅。以下谈谈作者的认识。
一、禅的意义与科学的差别
禅,梵语禅那,汉译静虑,或译思维修,即静中思虑,熄灭妄念,保持正念相续,以而洞察事理、启发智慧的一种修行方法。如何达到禅的境界呢?如达摩传心印给二祖慧可说:“外息诸缘、内心无喘;心如墙壁、可以入道。”即说明修禅要彻底的无心。所谓无心,非无真实心,而是没有一切杂念妄想。
《楞严经·大势至菩萨念佛圆通章》说:“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入三摩地,斯为第一。”这说明修禅必须守根护意,外不染六尘,内不起我执,才能净念相继,入三摩地。
故禅是学佛的实践,是一种修行方法,其结果是开悟,是引发智慧,禅宗的术语是达到“解粘去缚”。吾人为什么所缚,不得自在呢?如《解深密经》有偈说:“众生为相缚,及为粗重缚,要勤修止观,尔乃得解脱。”“相”指我相和法相,“粗重”指潜在内心的无明烦恼,必须修习止观才能遣相去执,扫荡妄心杂念,使心如太虚,点尘不染,证得解脱。此种自证境界,“如人饮水,冷暖自知”,非言语可以解释。纵你在文字上通达经教,也不能体会此中法味,更不是科学上的一些名词术语所能解释的。
科学上某些方面的发明,可以证明佛说是真实的,如银河系星球的无量无边,宇宙的成住坏空,恒河系的微生物的存在,生物体的发光,自然现象、社会现象的因果律的存在等等。但科学并不能完全彻底的解释佛学,更不能代替佛学,包括禅学。
禅与科学的基本不同点:
禅的修持:(一)向内的(明心见性);(二)无限的(超越空间、时间);(三)整体的(一为无量,无量为一,法界观);(四)形体与无形合一;(五)直觉的(非表现于名言符号的概念,此概念是有分别的,有限量的,狭隘的)。
禅的优点:(一)全盘的、整体的观察宇宙事物,达到物我一如境界,证无我空性,即诸法实相,此属大智。(二)无自他、心境差别,诸法平等,大悲大愿,与众生和谐相处,此属大悲。
科学研究:(一)向外的(物质现象);(二)有限的(四维时空);(三)分别的(非整体看问题);(四)有形的(局限于眼前可见的);(五)分析的(不离名言符号的概念)。
科学的发明,促进物质文明的进步,提高人类物质生活的享受,这是它的优点。但科学若以不理性道德控制,人类纵我制物,欲望难填,物质利益的争夺必无止境,崇尚武力者肆无忌惮的在空中、海上、地下试验核武器,破坏自然界、生物界的协调和生存,最终受害的是人类自己。因此,禅学功夫应作为科学工作者的清凉剂,不能贬低,更不能妄使科学驾驭其上。
二、历史与灵异
在世界历史上,不管亚洲的中国、印度,欧洲的希腊、罗马,都有神话传说,但不能以神话影响或否定历史的存在。中国有《山海经》、《封神榜》、《西游记》、《聊斋志异》等,但不能以这些书籍就否定二十四史的真实性。
神话,是伟大人格的象征。如《西游记》种种描写,实际就是象征唐僧——玄奘法师西行求法,坚韧不拔的大志,百折不回的精神。《西游记》一书,并不能影响《西域记》和《高僧传》中玄奘生平事迹的真实性。
历史包括人物传记,即使在正史中,也有许多有关人物涉及灵异的,以及因果事实,这是客观存在的。汉代司马迁写史的旨趣是“欲以究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秉笔直书,彰往察来”。历代的史家都继承了这一优良传统,难道正史记载都一律视为“神话”不可靠吗?
爱因斯坦说:“科学研究能破除迷信,因为它鼓励人们根据因果关系来思考和观察事物。在一切比较高级的科学工作的背后,必定有一种关于世界的合理性或者可理解性的信念。”(爱因斯坦文集《关于科学的真理》)
佛教的基本教义就是阐明因果关系的因缘生法,佛教认为宇宙不过是一个因果联锁网,法与法彼此相望,互为因果,空间上无边无际,时间上无始无终。就造因感果来说,有顺现受、顺生受、顺后受三种不同,顺现受是可以目前眼见的,顺生受、顺后受虽不能现见,但由因知果,是可以比知的。这就是爱因斯坦讲的,这个世界存在的严格而合理的因果规律。这个因果关系的大网,是可见和可知,并无“神秘”可言,也不是不合“现实”,只是乞灵于信仰。当然更不是如张先生所说“只能以信仰为根据”的武断。
毛主席说:“宇宙从大的方面看来,是无限的。宇宙从小的方面看来,也是无限的。因此我们对世界的认识,也是无穷无尽的。现在我们对许多事情还认识不清楚,认识总是在发展。”(顾近南写《毛主席和科学家》)
任继愈教授说:“宇宙是无限广大的,人要认识客观世界,不能局限于耳目等感觉经验上,还必须运用理性思维的功夫进行判断和推理。”(任继愈著《中国哲学史》)
毛主席说认识是无穷的,认识是发展的,指出一个人的见解不能固步自封,停滞不前。任继愈教授指出真理的认识:一凭经验,即感性认识;二凭推理、判断,即理性认识。这是正确的属于哲学认识事物的方法,偏于一方面都不可能全面认识真理。在佛教的逻辑因明学上,前者属于现量,后者属于比量,正确的因明论断即根据此二量建立。
张先生在文中提到释迦牟尼从降生到入涅槃,处处充满神异,这种神异还从教主往四外扩散,扩散到三世诸佛,以及无数的菩萨、罗汉等,神异中首先是:“放大智光明,照十方世界!”其次是多种神通等。
根据经典,在佛菩萨的造像上,常常能见到一轮轮圆形的美丽光环,这是佛菩萨的庄严相好之一,就是“光相”。它是佛菩萨的智慧之光,可以遍照一切而无碍。
这种光相,是否神秘呢?《华严经》说:“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又说;“心如工画师,能画诸世间,五蕴悉从生,无法而不造。”《心地观经》说:“心染则国土染,心净则国土净。”这里指出了发光的原动力就是心灵。
众生由于无明烦恼障蔽了心灵,致人我横生,心境分离,界限森严,因而目光短浅,境界狭窄,往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佛菩萨经过勤修戒定慧三学,由戒生定,由定发慧,内心如明镜,鉴照一切,通达无碍,自然发出清净的光辉——智慧之光,照彻大千。
根据现代科学的实验,生物体是可以发光的,并不神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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