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见性灵此心光明
——2012年11月26日贤宗法师开示于云南昆明
杨柳整理
一、此心光明,亦复何言
今天与大家分享一个主题——“此心光明”。说这话的人是明朝的一位大儒——王守仁。王守仁是浙江余姚人,字伯安,世称“阳明先生”。他是历史上不世出的“真三不朽者”(太上有立德,其次有立功,再次有立言)。在哲学上他发展了陆九渊的“心学”,是宋明理学的集大成者;又文武双全,能领兵打仗,曾镇压农民起义,平定“宸濠之乱”,拜南京兵部尚书,封“新建伯”。历史上,他所讲授的“王学”影响甚巨,不仅他门下的许多弟子成为了历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而且影响远播海外,流衍至今。
阳明幼名云,相传其祖母在他出生前夕梦见有人从云中送子,梦醒时阳明刚好出生,因此他的祖父便叫他王云。王云到了五岁都不会说话,家里非常着急,后来来了一位高僧,他摸着孩子的头说:“好个孩儿,可惜道破!”他的祖父这才明白了是他的名字道破了他出生的秘密。于是,为其改名为守仁,从此以后,孩子开口说话了。阳明少负不羁之才,十二岁的时候就问自己的老师:“何为天下第一等事?”师曰:“读书登第。”他说:“恐未是,该是读书做圣人吧!”十七岁在洪都迎亲之日,他偶然经过一个叫做铁柱宫的道观,见到道士正在趺坐,叩之,对坐忘归,竟连成婚之事也抛诸脑后了。
在教学的过程中,王阳明始终主张“立诚”,特别强调做人做学问的诚意。他说:“立诚之说,自是圣人教人用功第一义。”钱穆在《宋明理学概述》中这样评价他的学问:“他所讲,也只本他内心真实经验讲,也不是凭空讲,不在讲书本,或讲天地与万物。他只是讲的良知之学,只是讲人之心,只是本着己心来指点人心。他之所讲,正可地道称之为“心学”。”他以心为体,而以世上无穷的“名物度数”为用,认为如果没有这颗心,那么就算知道了世界上所有的知识,解答了所有名相也只是“装缀”而已,到了临事的时候,是一点儿也派不上用场的。所以,王阳明讲学不喜欢讲得枝枝蔓蔓、名相纷呈,和陆九渊一样,他喜欢用思想的剃刀剔除复杂的概念与名相。正如陆九渊诗中所写:“简易功夫终久大,支离事业竟难成”,王阳明也不大赞同格物的支离功夫,而更像是佛教史上的龙树菩萨一样,主张化繁为简,他说:“吾辈用功,只求日减,不求日增。减得一分人欲,便是复得一分天理,何等轻快洒脱,何等简易!”
他讲“知行合一”,更像是在讲佛教的起心动念。佛教认为,人的行为只是一个果,真正的因乃在起心动念上。我们现在经常讲到了“吸引力法则”,从根本上讲,也主张从念头出发,改变自己生命之中的磁场。所谓“Thoughts become things”(心念变为实体),指的就是通过改变自己的心念,发出善念和正面的心念来吸引正面的磁场和能量,使自己的生活逐渐趋于积极与正面。阳明先生也将人的行为追溯到了起心动念的问题上,他看人的方式与常人不同,他不看你行事的果,而会向前一步,回到原点,开显你那心上的念头:“今人学问,只因知、行分作两件,故有一念发动,虽是不善,然却未尝行,便不去禁止。我今说个“知行合一”,正要人晓得一念发动处便即是行了。发动处有不善,就将这不善的念头克倒了。须要彻根彻底,不使那一念不善潜伏胸中,此是我立言宗旨。”这种及时扼杀恶念于未发之际的“省察克治”功夫,就是他所倡导的“知行合一”。
正是这位倡导“致良知”、“知行合一”的、神奇卓异的大儒在临终时曾留下这样的话,说:“此心光明,亦复何言?”说罢,便带着无限的光明与灿烂,离开了这个他曾以智慧照亮,并将恒久照亮的世间。他的生命如岩中花束,在悬崖绝壁之上绽放出惊人的美好与绚烂来。当我第一次听到他的这句遗言时,当时就愣住了,我感受到一种力量,我想去深深感受他从内至外的灿烂与光明。
我们每一个人都想找到宇宙大道,找到天地间最高的智慧,找到世界运行的根本法则。这最高的道和法则归根到底,就是自心的无上清净、无上光明。只有当自身光明到没有幽暗的角落时,我们才有可能去照亮一切。如果我们自己心中还存有许多阴暗的角落,那又如何去照亮别人呢?所以,佛陀说“自利利他,自度度他”,只有能够首先做到自利自度的人,才有帮助他人、化解他人心灵郁结的可能性。就像太阳光明无限,因此它才能够去照亮这世间的一切。
西藏的密宗所供奉的最尊贵的佛是大日如来佛(毗卢遮那佛)。“大日”是指除去一切暗,遍照宇宙万物,能利养世间一切生物。大日之光无限光明,不生不灭,其无上智慧之光遍照一切处,无昼夜之分,世间与出世间的一切有情无情皆得受恩惠。根据《大日经疏》的记载:“如来日光遍照法界,亦能开发众生善根,乃至世间事业由之成办。”他是光明与理智的象征,其遍照处,能使“阳春布德泽,遍地生光辉”。
我们所想要寻找到的宇宙最重要的能量实际上也就是这种光明。如果我们能够使自己与宇宙中正面的能量产生感应与对接,那么宇宙中光明的能量就能够遍布我们的身心。说白了,就是如此,但为什么我们总是找不到这样的光明呢?为什么做企业总是会遇到瓶颈,家庭中总是矛盾重重,人与人之间为什么总是充满着误解与责难而难以达成信任与宽容呢?这就是因为我们身上所充满的负能量干预到了我们接收正能量的渠道,使光明没有办法来到我们的身边。
《老子》中强调的赤子之心,就是一颗充满光明的心,孩抱中物,野兽不会去毁灭它,毒蛇也不会去咬伤它,其原因就在于柔弱的孩子啊,他的身上充满了正向的光明。明代思想家李贽说要保持“童心”,在创作上主张“绝假还真”,抒发己见,实际上也是在召唤人心中的真诚与光明。
在主张顿悟的惠能法师看来,人的心本来是清净的。所以他在传世的偈子当中说:“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他看到了人心中本来具足的佛性,也就看到了通过顿悟达到光明清净的可能。但是,顿悟毕竟是需要极大的机缘与根器的,对于绝大多数人而言,渐修未必不是一条同样通向光明的道路。正如神秀的偈子所言:“身是菩提树,心如明镜台。时时勤拂拭,莫使有尘埃。”如果能够时时刻刻看住自己的念头,教自己不起邪念,只向着光明的路上去走,那么也是同样能够见道的。
其实,王阳明所主张的“省察克治”的功夫,更接近于神秀的渐修法门。他曾这样述说这种专治起心动念的功夫:“如去盗贼,须有个扫除廓清之义。无事时,将好色、好货、好名等私念,逐一追究搜寻出来,定要拔去病根,永不复起,方始为快。常如猫之捕鼠,一眼看着,一耳听着。才有一念萌动,即与克去,斩钉截铁,不可姑容,与他方便。不可窝藏,不可放他出路。”
而在临终前,王阳明只讲“此心光明”,除了这四个字,他没有讲更多的话。所以他说:“亦复何言?”但“此心光明”这四个字,难道还不充沛,还不圆满吗?真正的道,不见得要洋洋洒洒的议论,也不见得要花烂映发的语言,有时候,几个字,甚至无字的拈花微笑,就是全部的义理,全部的教法,全部的生命的呈现。其实,在讲出王阳明的这四个字以后,我根本没有必要再赘述任何无用的话,我们完全可以用剩下的所有时间闭目冥想,各自领悟各自的道法去,各自过各自的生活去,然后在生活中实践这种心灵的光明,岂不是更好吗?言语能够道断的机缘不一定是最高明的,在最高明的地方,语言只是可有可无的工具;最高明的地方,心灵的力量已经能够使语言达到“即说即扫”,完全不留痕迹的程度上。
我们都知道,中国的唐诗,特别是盛唐诗是最为空灵高妙的。它就有一个特征,叫做“不着一字,尽得风流;羚羊挂角,无迹可求。”那些诗歌中的文字实际上不是文字,而是一颗又一颗温润而光华四溢的真诚的心灵。
二、澄怀纳岳,吐纳天地
只有当我们能够在静定的状态中不断接收到宇宙能量(cosmic energy)的时候,我们才能够更为澄明地洞见问题的本质,不再为人生中的种种表象和细节所迷惑。也只有在我们充分接纳了宇宙能量以后,我们才能够在生活中用这种光明的、正面的能量影响到更多的人。汇聚着宇宙能量的人,他的举手投足、一颦一笑都能让人感受到一种别样的影响力。他的语言会非常智慧,思想会非常灵透,心念会非常慈悲。他能够时刻感受到别人的需要,别人的冷暖,并且能够根据对象的不同应机说法,给对方以帮助。我在和一位学者谈话时就曾告诉他,只有当你能够洞见你普法的对象心灵的需求时,你才真正能够用你的学识和涵养去帮助他们,启迪他们。授课并不是为了炫博学识,也不是为了灌输知识,而是为了心灵与心灵之间能够达成一种能量的对接,能够从心灵上、从根柢上使人受到感发。的确,每一个学生,他灵魂的深浅不一样,每一个人根器利钝也不一样,但是只有当我们自己能够很好地吸收宇宙能量,并从心到心地用思想去开示他们的时候,对方才有可能接收到你所发射出来的宇宙能量。
《易传·系辞》说:“吉人之辞寡,躁人之辞多。”真正有德行的人,说话往往是慎之又慎,三思而言的。《世说新语》记载阮籍数十年不臧否人物,从来不说人的是非。佛教也把华而不实的绮语,假而非真的妄语,搬弄是非的两舌等视为人行为上的过失与罪责。由此可见,说话须得谨慎才是。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该说的说,不该说的千万不要说。在开口之前,务必先问问自己:“我这话说了到底有没有价值?能不能产生正面的宇宙能量来帮助和启迪别人?”如果不能,那么就少说甚至不说。会带来负面能量,给人造成困扰的话就尽量不要去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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