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这应与开元二十三年(735)唐玄宗亲注《金刚般若》,「诏颁天下,普令宣讲」有直接的关系。)这样到五家七宗,禅宗的全盛时代,那怕禅宗已经「强大」到以自宗的《坛经》印心,但在《坛经》中,六祖慧能(638-713)还是听《金刚经》而开悟。所以,禅宗对《金刚经》从而「四句偈」的解释,长期以来就成为最流行的说法。
禅宗的说法,有两个源头。在明成祖的《金刚经百家注集成》中,即有「颜丙」说:
「古今论四句偈者不一……各执己见,初无定论。唯铜牌记云:天亲菩萨,升兜率宫,请益弥勒,如何是四句偈,弥勒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也。六祖大师复以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是也。」【28】《金刚经百家集注大成》
前一说,借弥勒之口,以「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为「四句偈」,此系模仿《金刚经》弥勒菩萨八十偈故事--相传无著菩萨,升睹史多天兜率宫慈氏尊处,就《金刚经》义请益弥勒菩萨,得弥勒菩萨七十七偈。无著转教其弟世亲(又名天亲),世亲菩萨依照其教造论作释,并加进归敬偈二(首),结偈一(尾),于是就有了传世的弥勒菩萨八十偈。
后一说,出自六祖慧能之口,据《坛经》,「摩诃般若波罗蜜多」,意即「大智慧到彼岸」。
一正说,一反说,看似两种完全不同的说法,怎样地被揉在一起的呢?就是同一个颜丙,紧接著说:
「若果执此两转语,便为倒根,何异数他人珍宝,于自己无半文之分,幸而傅大士曾露个消息,最是亲切云:若论四句偈,应当不离身。以是而观,则四句偈者,初不假外求,而在吾心地明了,方真四句也。不然六祖何以注四句偈云:我人顿尽,妄想既除,言下成佛,向使此偈可以言传面命,可以聪明测度而到,则我佛乃天人之师,住世四十九年,广为众生说法,三百五十度,而于此经凡一十四处举四句偈,而终不明明指示端的,岂我佛吝其辞而不为说破耶?盖恐人执指为月,而徒泥纸上之死句,而不能返观内照于自己之活句也。且我佛尚不敢执著指示,况其余者乎,吾之所谓活句者,死生不能汨,凡圣立下风,在于常行日用中,字字放光,头头显露,初无一点文墨污,若是个汉,直下承当,早是蹉过了也。何更容些小见识解会,而分别此是彼非也。唯有过量人方知鼻孔元来在面上。」【28】《金刚经百家集注大成》
既然正也不是,反也不是,都是「纸上之死句」;真正的「四句偈」,乃是「不假外求」,「心地明了」。那么为什么还要劳动弥勒菩萨和慧能大师呢?清人成鹫的《金刚直说》,无愧为「直说」:
「凡一经必有一经宗旨,此金刚般若波罗蜜经,当以无相为宗。经中提唱,所言四句偈者,凡十有四,确见指定无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以此四句偈,为一经之宗旨也。诸家解注,多涉倥侗。历化宗师,不欲以实法与人,多从向上句,未后句,提唱宗纲,不肯说破。令初机禅人,从空摸索,向自己分中四句偈参取,直至山穷水尽时,忽然豁开金刚正眼,放出般若真光,原来四句偈,是我本来面目,无我人众生寿者等相。一部金刚经横说竖说,权说实说,无非欲人空却四相,收归自己般若分中。我人众生寿者诸相,如水中捉月,镜里寻头,了无可得。所以当日,天亲菩萨,升兜率宫,请益弥勒,如何是四句偈?弥勒云: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是也。此是慈氏婆心亲切,开口一句道破了。后来六祖大师,以摩诃般若波罗蜜为是。傅大士云:若论四句偈,应当不离心。从上圣贤,千言万语,无非欲人直下承当,识取无相真宗,一部金刚经顿成剩语。后来解经,不一家言,或以色见声求四句为偈,或以梦幻泡影四句为偈,未尝不是。当知经中二偈,不过欲人离却色相,一切有为法,识取无相之相,为真;有相之相,为幻尔!细绎此经,一经如一分,一分如一句,一句如一字,且道这一字,从何处下注脚耶?昔日赵州禅师,每遇学人入室,令参无字为话头。这一无字,函盖乾坤,森罗万象,识得金刚宗旨,参禅悟道,始有少分相应也。」【43】《金刚直说》
天马行空的禅宗,到底还是讲逻辑的!「无非欲人空却四相,收归自己般若分中」,所谓洗尽铅华,露出天真--唯有空尽一切假相,方能觅得「本来面貌」、般若真性!
禅宗一向以灵活圆通著称,如前述对「四句偈」的诠释,其立论是踏雪无痕,叫人信也不是,疑也不是。但其前提却落了文字,明言「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就让人有诘问的余地:无四相,正好是四句;但在玄奘大师的译本中,是「无八相」,但佛祖还是一口一句「四句伽陀」。如果禅家的说法是对的,那玄奘译《金刚经》中应是「八句伽陀」才是!
「四句偈」,才三个字,若细细推究,却三千、三万个字也解决不了!例如,单就译本而言:鸠译本是「四句偈」,玄奘译本是「四句伽陀」,「偈」即「伽陀」,尚可解释。但笈多译本是「四句等偈」,这「等」字该如何理解?义净译本则是「四句颂」与「四句伽陀」混用,又是为什么呢?又,我们若把视野扩大一点:穷尽六百卷十六会《大般若经》,唯有第九会(第577卷)中有「四句伽陀」一词,其余十五会五百九十九卷中绝无有见此词。由此可见,嘉祥吉藏说这「四句偈」「正论般若,不涉余经。」还不够精到,应改成「正论《金刚》,不涉余经。」所以,这「四句偈」绝对是可以而且应该落实到《金刚经》文中的!问题是我辈凡夫俗子,无能窥得佛意!
所以,最聪明的是南怀瑾先生:
「关于这个四句偈等,前面已经提过,是千古以来研究金刚经经常问的!因为金刚经四句偈不止一个,经里头好的句子,都是四句连起来的,没有说究竟是那个四句偈,这是一个大问题。
我们可以告诉年轻人作参考,我的话不一定对,你们诸位用自己的般若去参究。佛说过的,他说的话不算数,他的话就是医生开的药方,治你的病,你的病治好以后,如果你还捏著这个药方不放,那你就变疯子了,这是金刚经里他自己讲的。
禅宗各宗各派,经常提到一句话,要『离四句,绝百非』,这样才能够研究佛法。离开了四句,绝掉了百非,一切都不对,都要把它放掉。
离四句绝百非,也就是一切的否定。那四句也在金刚经上,也不在金刚经上,就是『空』『有』『亦空亦有』『非空非有』,这四句。世界上的事情、道理,都是相对的,正,反,不正不反,即正即反。
所以说,离四句绝百非,才是真正受持了金刚经的要义,四句偈的道理,就是这个要义。
…………
那四句都不是!这四句偈,离经而说是指空、有、非空非有、亦空亦有。假如一定要以偈子来讲,非要把它确定是那四句不可的话,你就要注意金刚经所说的:不生法相,无所住。非要认定一个四句偈不可,就是自己生了法相!所以说都不是。这才是『不取于相,如如不动』,才能讲四句偈。」
搞到最后,「那四句都不是」!又要借用南怀瑾先生的话了,「我的菩萨我的妈呀!」
五、《金刚经》之科分
科分,又称科判、科文、科仪,乃是对佛经作篇章结构的划分,以助读经者对经义之理解。佛法本来深奥精微,加上语言隔阂和篇幅冗长,对佛经的结构分析就十分重要,以至「科分」等成为专用名词。时长日久,这些名词也成为名相、成为佛法的组成部分了。
说到《金刚经》的科分,似乎应该是很简单的事。第一、《金刚经》才五千余字,自古以来倒背如流者不乏其人,其篇章结构还搞不清楚?第二、打开手头的《金刚经》,昭明太子的三十二分已是《金刚经》不可分割的部分,彷佛该经的分节小标题,难道还不够清楚?
事实却非如此。历史的进步,以新陈代谢为动力,后浪推前浪,新见覆旧解,或许本来是很简单的事,却让历史给搞复杂了。
至少在唐代,《金刚经》之科分已经成为一个问题了。吉藏大师之《金刚般若疏》特立<释章段>一节,讨论科分问题:
「此经文约理玄,释者鲜得其意,致使科段烟尘纷秽,遂令般若日月翳而不明。今粗列众师,以示其得失。」
吉藏所论,有如下数家:
(1)「自北土相承流支三藏,具开经作十二分释。……然此之解释,盛行北地,世代相承,多历年序,而禀学之徒,莫不承信。」
(2)「复有人言,十二分开之,既其难解,取其易见,裁为六章。」
(3)「复有人注金刚般若,开三门。」
(4)「有人言,开为三段。」
大师不厌其烦,一一解说,一一评论。若非众说纷纭,何劳如许笔墨!以吉藏所列为基础,瞻前顾后,或能得到一较为完整的《金刚经》科分诸家说。
鉴于篇幅,这儿无法对每一分法作的详细描述和评论,仅能作一简单的罗列。读者诸君若有进一步研究的兴趣,则请按图索骥,具体对照。
﹝1﹞「七义」「十八住处」
最早的分法该是传自天竺的「七义」「十八住处」说,见于无著造、隋笈多译的《金刚般若论》。(该论现存宋元版和明版二种,同收入《大藏经》1510,光碟的编号是【9】【10】。)「七义」和「十八住处」并非并列关系,「十八住处」乃「七义」中第三义的内容。是对此分法,唐圭峰宗密(780-841)之《金刚般若经疏论纂要》解释得最清楚:
「初约无著七种义句以悬判,后依天亲问答断疑以科释。初中七义句者:(一)种性不断,谓护念付嘱;(二)发起行相,谓由请赞许;(三)行所住处,谓十八住,从佛正说,直至经终,是无相行所住处矣;(四)对治,谓一一住处,皆具邪行,共见正行二种对治;(五)不失,谓由对治离增减二边,不失中道;(六)地位,谓由不失中道,成贤圣位,信行地、净心地、如来地;(七)立名,谓由前六智慧坚利位地阔狭,故名金刚。后四但约第三句中十八住说,无别经文。
十八住处者:
(一)发心住,经…
《64 《在电脑上读金刚经》(顾伟康)》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