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先苦役
唐志超,同州冯翊人。年二十七依并州开化寺赞禅师出家。洁正身心,勤履众务,安僧数百,两食恒备,六时无缺。每有苦役,必事身先。后于汾州起光岩寺,昼夜克勤,摄引后学。时逢严敕度僧者加以极刑,而超无介意,如常剃落。避世逸僧,凭若泰山焉。
◎蚤虱不除
唐昙韵,高阳人。止五台山木瓜寺,单形吊影,处以瓦窑。衣服久而破敝,蚤虱积聚,任其味啖,寄以调伏。曾于坐夏,山饶土蚤,既不屏除,毡如凝血,但引咎自责,愿以相酬,情无吝结,如此行施,四十余年。
赞曰:“蚤虱不除,不几于苦行外道乎?是不然,若以苦行为成道之繇,则诚邪见,今引咎自责,愿以相酬,则所谓马麦金枪偿宿债耳,安得等之外道?”
◎六载舂粟
唐道亮,赵州栾城人。入封龙山,诵经为业,山侣三十。亮一身既同众务。日别舂粟,以五斗为度,六载之中,曾无废惰。徒跣三年,六时随众。后之讲律,声被东夏,听徒八百,成讲学士者四十余人。
◎不作不食
唐百丈海禅师,住百丈山绝岭,每日力作,以偿其供。或劝止之,则曰:“我无德以劳人。”众不忍,藏其作具,因不食。遂有“一日不作,一日不食”之语。
赞曰:“德如百丈,而犹曰不欲以无德劳人,况我辈乎?或谓住持者宜弘法利生,虽日享千金,役百夫,何病焉?而琐事力作,非所谓知大体。噫!百丈建丛林,立清规,为万世师法,岂虑不及此?今若是,凡以愧天下之凉于德而丰于禄者也。”
◎万里决疑
唐大隋禅师,有僧问:“劫火洞然,这个坏也不坏?”
答云:“坏!”
僧云:“恁么,则随他去也?”
答云:“随他去。”
其僧疑之,寻师参扣,遍历山川,至于万里。
赞曰:“古人为毫厘碍膺,不肯自瞒,必求决择痛快而后已,何复以途路为劳?所谓一句随他语,千山走衲僧者,正指此也。今俾寻师访道,则跬步而攒眉;逐利趋名,则万里而轻举。行八旬,过百邑,遐哉,高风不可睹已!”
◎躬自役作
宋慕吉,临川人,号吉侍者。住大沩,众二千指;斋罢,必会大众茶,每放参,躬自役作,使令者在侧如路人。夜礼拜,视殿庑灯火;倦则以被蒙首,假寐三圣堂而已。
◎卑己苦躬
宋僧藏,遇仁祠则礼,逢硕德则礼;僧俗施拜,俯偻而走。当众务也,屈己犹臧获焉。见人故衣,潜加浣濯,或与缝纫。至炎暑夜,脱衣入草莽中,蚊蚋虻蛭唼齿流血,而恒念弥陀佛号,虽巧历者不能算数矣!
赞曰:“温陵有言:“苦身而作,安坐而食,曲躬而礼,逆立而受。”苟非有己利之德,为害非细,此老其免夫!”
◎刻苦事众
宋云居简禅师,初谒膺禅师,与语三日,大奇之,而诫令刻苦事众,于是躬操井臼,司樵爨,遍掌寺务,不妨商略古今,众莫有知者。
◎行不辞劳
宋圆照本禅师,师永安升公。升道价重,丛林归者如云。本敝衣垢面,操井臼,典炊爨以给之,夜则入室参道。升曰:“头陀!荷众良苦,亦疲劳乎?”
本曰:“若舍一法,不名满足菩提;必欲此生亲证,其敢言劳!”
赞曰:“掌众务而不碍商略古今,典炊爨而不妨入室参道:今沙门袖手受供曰:“吾办道者也,彼行务者也。”是何其与古异也?”
◎常行乞食
宋道法,敦煌人,专精禅业。后游成都,王休之、费鉴之请主兴乐、香积二刹。训众有法,常行分卫,不受别请,不预僧食。乞食所余,咸施虫鸟,夜则脱衣露坐以饲蚊蚋。后入定,见弥勒佛脐中放光,照烛三途果报,于是深加笃励,常坐不卧。元徽二年,于定中灭度。
◎行脚
予单丁行脚时,忍饥渴,冲寒暑,备历诸苦,今幸得把茆盖头,虽不识修行,而识惭愧。云水乍到,供事唯勤,己身受用不敢过分,盖谓曾为浪子偏怜客,穷汉起家,惜土如金也。今乍入缁门,便住现成庵院,事事如意,喻似富家儿不谙民间疾苦,纵才智兼人,无赖参访,而闭门自大,习成我慢,增长无明,亦所失多矣!
◎急参急悟
放牛居士,古杭人余氏子,参无门老人,得悟于宋淳佑中。其言曰:“大聪明人,才闻此事,便以心意识领解,所以认影为真,到腊月三十日眼光欲落时,向阎王老子道:“待我澄心摄念却与你去”,断不可也。须是急参急悟。”放牛此语,可谓吃紧为人,若真实彻悟者,他平日踏得牢牢固固,稳稳当当,不动干戈,可以八面受敌,无常到来,安闲自如,不慌不忙,不怖不乱,何更待澄心摄念,勉强支吾耶?所谓急参急悟,吾辈当力图之。
◎总论
圣王之相传也曰“无逸”,佛氏之相戒也曰“慎勿放逸”。故求法者,为法而忘躯;利众者,为众而忘己。今少年十指不点水,百事不干怀,擎钵则曰“臂酸”,持帚则曰:“腰痛”。蚤夜勤修,则曰:“吾体弱多病”。或语之,则又曰:“愚者用力,智者用心;愚修福,智修慧。”噫!果若而言,非但迦叶以头陀愚,六祖以碓磨愚,而不舍穿针之福,将无佛亦愚耶?噫!
感应之行第十
◎精诚感戒
晋道进,张掖人。诣昙无谶律师,求受菩萨戒,谶不许,令七曰忏悔。忏毕再往,又大怒不许。进退而竭礼忏,经三载,一夕梦释迦文佛亲为授戒。明往见谶,欲言所梦;谶遥贺曰:“子已得戒矣!”自是道俗从进受戒者千余人。
◎忏获妙音
晋法桥,少乐转读,而乏音声,于是绝粒忏悔。七日为期,稽首观音,以求现报。同学苦谏不听,至第七日,觉喉内豁然,索水饮之,自此经声彻里许。
◎誓师子座
刘宋竺道生论涅槃经阐提皆当成佛,旧学法师以为邪说,摈之。生誓曰:“若我所说,不合经义,愿现身恶报,实契佛心,愿舍命时,据师子座!”
遂往吴郡虎丘山,竖石为徒。讲涅槃经,至阐提有佛性处,曰:“如我所说,契佛心否?”石皆点头。已而,涅槃后品至,果称阐提有佛性。后于庐山讲涅槃甫毕,众忽见尘尾堕地,端坐而逝。
赞曰:“圣人之言,有辞缺而意圆者;涅槃之论阐提是也,亦何俟后品之至?盖达人会理,拘士执文,又不独阐提一端而已。而生公正见不摇,坚如金石,死不违誓,辉灼古今,呜呼,壮哉!”
◎梦中易首
刘宋求那跋跎罗,中天竺人。任缘游化,至京都,谯王欲讲华严等经,而跋跎自忖未善宋言,旦夕礼忏,求观音加被。忽梦白衣人持剑擎人头来,问曰:“何忧?”具以事对。其人以剑易新首,豁然惊觉,备晓华音,于是开讲,大弘佛法。
◎废戒忏悔
齐僧云,住宝明寺,以讲演著名。
四月十五日,临诵戒时,白众言:“戒乃人人诵得,何劳数闻?可令一僧竖义,使后进开悟。”众无敢抗,遂废诵戒。
七月十五日,众集,忽失云所在,四出追觅,乃于古冢中得之,流血被体。问其故,则云:“有猛士执大刀厉声呵云:“僧云!尔何人?斯敢废布萨,妄充竖义?”即以刀刽我身,痛毒难忍。”
因扶掖还寺,竭诚忏悔;经于十年,至心尽敬,依式布萨。临终之日,异香来迎,欣然而逝。时咸嘉其即世惩革云。
赞曰:“今时尚经论而轻戒律,二千年来,半月诵戒无复有举行者,予不揣兴废坠于山中,人犹未之信也!果报炳然,于云公有征,愿览者思之。”
◎疠疾获瘳
齐僧远,住梁州薛寺。不修细行,随流饮啖,忽梦神人切齿责曰:“汝出家人,如是造恶,何不取镜自照?”
晓而临水,见眼边乌黯,谓是污垢;举手拭之,眉随手落。因自咎责,痛改常习,敝衣破履,一食长斋,昏晓行悔,悲泪交注。经一月余,梦前神人含笑谓曰:“知过能改,可谓智人,今当赦汝!”惊喜而觉,流汗遍身,面目津润,双眉复出。远身经二报,信知三世不虚,自后竭诚奉法,曾无退堕,遂为名僧。
◎勤苦发解
梁道超,吴郡人。见旻法师学解冠海内,心欲企之;辍寝忘味,以夜继日。梦有人言:“旻法师,毗婆尸佛时已能讲说,君始修习,云何可等?但自加功,不患不随分得解。”遂勤劬苦至,顷之洞彻。
◎礼忏延寿
梁宠法师,年三十八,遇道人法愿谓曰:“君年满四十当死,无可避处,惟有祈诚诸佛,忏悔前愆,或可冀耳!”
宠引镜验之,面有黑气,于是鬻衣钵,市香供,东抵海盐光兴寺,闭门礼忏,杜绝人事,昼忘食息,夜不解衣。迄年四十,岁暮之夕,忽觉两耳肿痛,其夜忏达四鼓,闻户外人言曰:“君死业已尽。”遽开户,寂无所见;明晨黑气已除,两耳生骨。居常礼佛,百拜为限。后有疾不能起,犹于床上依时百过,俯仰虔敬,年七十有四而卒。
◎诵经延寿
梁智藏,吴郡人,住钟山开善寺。遇相者谓曰:“法师聪明盖世,惜命不长,止三十一年耳。”时年二十有九,于是罢讲,探经藏得金刚经,竭诚诵读,礼佛忏悔,昼夜不辍。至期,忽闻空中声曰:“汝寿本尽,以般若功德力,得倍寿矣!”
后见前相者,惊异莫测,藏陈其故,始知经力不可思议。
赞曰:“修短分也,礼忏诵经而寿延,则宿因之说废矣。噫!还带而夭相除,渡蚁而贵形现,人力尚可回天,况三宝不可思议力耶?独恨精诚不能如二公耳!鼓橐籥而为经,交杵碓而成体,亦何怪乎感应之无繇也?”
◎扣钟拔苦
隋智兴,居大庄严寺,职掌扣钟。
大业五年,同住僧三果者,有兄从驾道亡,其妻梦夫谓曰:“吾至彭城病死,堕地狱中,赖庄严寺鸣钟,响振地狱,乃得解脱;欲报其恩,可奉绢十疋。”
妻奉绢,兴以散众。众问扣钟何以致感?兴曰:“吾扣钟,始祝曰:“愿诸圣贤同入道场。”乃发三下;及长扣,又祝曰:“愿诸恶趣闻我钟声,俱离苦恼。””严冬极冻,及裂肉皴,掌内凝血,无所辞劳。
◎天神护体
唐道宣律师,姓钱氏。初从师听律一遍,即欲游方,师呵曰:“适遐自迩,修舍有时。”抑令听十遍。后持律精严,世所希有。
中夜行道山上,临砌颠仆,有天神介胄掖之,因问何神?答曰:“博叉天王之子,张琼也。以师戒德高妙,故给卫耳。”宣遂广问佛世,一一条对,及授宣佛牙,宝掌以表信焉。号南山教主,澄照律师。
赞曰:“律非玄义,宣公非钝根,何淹滞乎十听?良繇戒为道本,欲其沦肌浃髓而坚固不易耳。今之受戒者,一受之后,束之高阁,尚莫能粗究其义,而况师十讲,弟子十听耶?吾故知宣公之师非常人,而大贤之出其门有自来矣!”
◎感示净土
唐慧日泛舶渡海,达天竺,参访知识咨禀捷径法要。
天竺学者皆赞净土。至健驮罗国,东北大山有观音像,日乃七日叩头,又断食,毕命为期。至七日夜,忽见观音现紫金身,坐宝莲华,垂手摩顶曰:“汝欲传法,自利利他,惟念西方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当知净土法门胜过诸行。”说已忽灭。日回长安,普劝念佛。
赞曰:“健驮之感观音,与竹林之感文殊,大略相类,皆诚极而应,无可疑者。净土感应,事非一人,详具于往生集中,兹不复赘。”
◎甘露灌口
五代永明寿禅师,初为库吏,用官钱放生,当死,吴越王释之。
出家为僧,尝行法华忏二十一日,备极精恳,梦观音以甘露灌口,遂得无碍辩才。
◎忏感授记
唐昙荣,春夏讲教,秋冬坐禅。
因刺史送舍利三粒,乃誓求总获,遂得舍利四百粒。
行方等忏法,寺僧僧定者,见光明中七佛皆现,一佛顾荣云:“我是释迦,为汝身器清净,故来授记。后当作佛—号普宁佛。”
是冬,荣卒,异香绕室。
◎口出青莲
唐遂端,上应润寺,专精法华,十二时中恒诵不辍,老而弥笃。威通二年,忽趺坐而化,须臾,口中出青色莲华七茎。
葬东山下二十余年,墓屡发光,开视之,形质如生,众迎还寺,漆纻饰之,今号真身院焉。
◎施食师
焰口施食,启教于阿难,盖瑜珈部摄也。瑜珈大兴于唐之金刚智广大不空二师,能役使鬼神,移易山海,威神之力不可思议,数传之后,无能嗣之者,所存但施食一法而已。手结印,口诵咒,心作观,三业相应之谓瑜珈,其事非易易也。今印咒未必精,而况观力乎?则不相应矣!不相应则不惟不能利生,而亦反至害己。昨山中一方外僧病已笃,是晚外正施食。谓看病者言:“有鬼挈我同出就食,辞不往。俄复来云:“法师不诚,吾辈空返,必有以报之。”于是牵我臂偕行,众持挠钩套索云:“欲拽此法师下地。”我大怖,失声呼救,一时散去。”越数日僧死。盖未死前已与诸鬼为伍矣。向非惊叫,台上师危乎哉!不惟是耳;一僧不诚,被鬼舁之河中欲沈之;一僧失锁衣箧,心存匙钥,诸鬼见饭上皆铁片,遂不得食;一僧晒毡衣未收,值天雨,心念此衣,诸鬼见饭上皆兽毛,遂不得食,各受显报。又一人入冥,见黑房中有僧数百,肌体瘦削,颜色憔悴,似忧苦不堪状,问之,则皆施食师也。施食非易易事也,信夫。
◎沸汤施食
有自称西域沙门,作焰口施食法师者,其洒净也不用水,燃沸汤于瓶。以手擎而洒之。著人面不热,人异之,请施食者络绎。予以为此甚不足贵也。世之号端公太保者,尚能以红铁练缠束其肢体,利锋刃刺入于咽喉,况此沸汤特其小小者耳。夫佛制施食,本为饿鬼饮食至口即成火炭,故作甘露水真言等以灭其热恼,使得清凉。奈何其用沸汤也!?此何佛所说?何经所载?惑世诬民,莫斯为甚矣!或谓其能化沸汤为冷泉,故不必用水,审如是,则亦能化臭腐以为沉檀,而不必用香矣;化黑暗以为光明而不用灯矣;化瓦砾以为枣栗而不必用果矣;化草芥以为牡丹芍药而不必用花矣;化泥土以为稻麦黍稷而不必用斛食矣。今何为香花灯果斛食一一如常法具办,而独于洒净一事则用沸汤乎?明理者辨之!
◎总论
予录古行,以感应终篇,有笑于旁者曰:“道无修,无证;无修则感者空,无证则应者寂。憧憧于感应,无亦计功谋利之心欤?”
予曰:“桴感鼓则应以声,水感月则应以影,谋与计安在?是故,忠臣誓而枯竹芽,孝子泣而坚冰解,理也,奚足异乎?使感应无繇,则因果荡然矣!豁达空招殃祸,可勿戒诸?”
《缁门崇行录》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