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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由的迷思 一、自由的迷思

  一、自由的迷思

  幻想与真实

  若要将佛法根植在美国国土上,首先必须了解佛教的基本教义并学习基本的禅修方法。许多人将佛教当成可以拯救他们的一种新教派,可使他们处理世间事犹如在花园中摘花。但是我们若想从树上摘花,必得先培育树根与枝干,也是就是说,必须先从自己的恐惧、挫折、失望与苦恼——人生的痛苦面——下手。

  有人抱怨佛教是一极端沈郁的宗教,因为佛教强调痛苦与悲惨;而通常宗教界爱赞美、歌唱、迷醉与极乐。不过尊照佛陀教示,我们必须先看清实际的人生经验,必须了解苦的真谛以及不满足的实相——我们不能当做没这回事,而只顾研究人生荣耀与快乐的部分。如果我们只想找乐土、寻金银岛,这种追寻只会带来更多的痛苦,我们也不可能以此种方式到达乐土、成就正觉。因此,佛教各宗派皆同意我们必须以面对生活真实情况为开端,不能先开始作梦。作梦只是暂时的逃避,不可能带给我们真正的解脱。

  在佛教里,我们以禅修表示自己面对现实的意愿。禅修并非为了追求迷醉、精神上的幸福或宁静,也不是为了使自己成为一个更好的人,而是为了创造一个空间,使我们得以在其中显露并解除我们神经质的游戏、自欺,以及隐藏的恐惧与希望。我们藉由什么都不做的简单训练提供空间。事实上,什么都不做大非易事。首先,我们从几乎什么都不做开始,然后逐渐求进步。禅修是先将自己心中的毛病翻搅起来,然后善加利用的修习方法。像处理粪便似的,我们不将毛病扔掉了事,而将之撒在花园中,使之增加我们的富饶。

  在禅修时,我们既不可把心抓紧,也不能完全任由它去。如果我们试图控制心,心的能量就会反弹回来;如果我们完全放任它,心则会变得狂野、混乱。因此,我们要将心松开,同时又对之有所规范,而佛教传统上使用的方法非常简单:感知身体的动作、呼吸以及自身状况——这是所有教派通用之法。最根本的修行即住于当下,那是目的,也是方法;确切存在于当下一刻,既不压抑也不放纵,而是如实觉知自己的存在。譬如呼吸只是自然的身体活动,并没有精神上的内涵,我们仅留意它的自然运作即可——这就是所谓的修“止”(shamatha)。我们以修止开始步上小乘(hinayana)之道或窄道,这并非表示小乘的方法是简化或狭隘的,反而因为心是如此复杂、诡异,时刻贪求各种逸乐,因此将心导入无岔路的纪律之途是唯一良策。小乘像是一辆不急驶的车,它平稳前进,绝无误入歧途之虞,我们逃脱无门,身在车中无法下车——同时小乘这辆车也是没有倒档的。这种狭窄的单纯同时带来对生命情境的开放态度,因为既然明知无法脱身,我们唯有让自己在现场安住下来。

  于是,我们认知到自己的本来面目,而不再试着隐藏自己的问题与烦扰。禅修不该使你忘记在办公室里的承诺,事实上,在禅坐时你一直没有与日常生活失去关联。禅修是将我们的神经质提升至表面而非沈埋到心底,因为那使我们明了人生是可以经营的。我想有人会以为只要逃离日常生活的纷纷扰扰,他们就能在山中或海边专心沈思冥想,殊不知逃离我们生活中的俗务,就如同舍弃夹在两片面包中间真正富营养的食物一样——当你点三明治的时候,你不会只要两片面包,中间夹的那块美味可口的东西,才是菁华所在。

  对感情、生活现况及其周遭空间有了更真切的体认之后,可以为我们开展更全面的觉知。此时温暖的慈悲心会油然而生——那是一种在基本上接受自我,而同时保留批判之聪慧的态度。我们可以同时欣赏人生喜乐与痛苦的两面,因之处理情绪不再是大不了的事;我们如实了知情绪的存在,不加压抑也不沈溺其中。因此,对细节确切的觉察,使复杂的整体情境得以展现,如同大河蜿蜒入海,纪律的窄小正所以导向觉知的全面开放。静坐不单是以特定的姿势坐在那里专注于某些简单步骤,我们同时也对产生这些步骤的环境敞开心智,此时,环境成为提醒者,不断地提供讯息、教示与洞察力。

  因此,在我们纵性于特异的技巧、能量的游戏、感官知觉的游戏与宗教象征的幻象游戏之前,我们首先须从基本上整理自己的心。我们必须在开上利益众生的高速公路——大乘之道——之前,先练习走简单的窄路——小乘之道;而唯有待我们在高速公路上走得平稳顺畅之后,才能盘算如何到田野中奔跃一番——修习金刚乘或密续教法。以小乘的简约为基础,我们方能欣赏大乘的壮丽与密续的璀璨光采;因此,在我们想要登天之前,必须先踏实在地上,认真地对治我们的毛病。整个佛教的修行方法,目的就在开发我们超觉的知见,使能得见事物的本貌——不将事物放大或梦想成我们所希望的样子。

  失望

  一旦我们走上许诺救赎、奇迹与解脱的精神之路,我们就被“灵性的金锁链”(golden chain of spirituality)所系缚。这条镶嵌宝石、雕镂精致的锁链,佩戴起来或许光采亮丽,但是我们却被它牢牢栓住;如果有人以为佩戴锁链只是装饰而不必受其拘束,那是自欺之说。一个人若以充实自我为修行的出发点,那是修行上的唯物主义——一条自毁而非创造之路。

  我们听到的所有许诺都纯是诱惑——我们期望佛法可以解决我们所有的问题,有妙计高招让我们用以解决自己的沮丧、瞋恚以及性的困扰;然而出人意料的是,我们开始明白根本不会发生这种事!我们失望地发现,没有救主或修行法术的神奇力量可以依靠,反而必须靠着自己的努力来对付自己与自身的痛苦;我们也不得放弃所有期望,了解了不能凭自己的先入之见,继续痴心妄想。

  让自己感到失望是件好事,那代表“我”与“我之成就”的降服。我们但愿能看见自己得成正觉,看着弟子们为之庆祝、礼赞、向我们掷花,甚而天显异象、地动山摇、诸天欢唱等等——但这种事永不会发生。若从自我的观点来看:开悟是死亡之极致——自我之死亡、“我”与“我所”之死亡、观看者之死亡,而且那是绝对的、终极的失望。修行之道是痛苦的,那是不断地剥除面具,一层又一层地剥开,其中也包含着一而再的侮辱。

  如此一连串的失望使我们放弃了野心。我们跌得越来越低,直到跌落地面、直到我们像大地一般清醒实在,我们成为低中之最低、小中之最小,犹如一颗沙粒,极为简单,毫无期盼。在我们落地之后,梦想与享乐的冲动无处容身了,此时我们终于可以开始修行。我们学习如泡一杯好茶、如何安步直行而不东倒西歪,我们的生活态度变得简单、直接,而任何我们听到的开示、读过的书籍,都变得可以应用,那成为对我们的肯定与鼓励,我们正该像一粒沙般地努力——不抱期望,全无梦想。

  我们听过许多允诺,醉心于各种奇妙处所的描述,曾见过无数梦境,但是以一粒沙的观点看来,这些我们全不在乎了——我们只不过是宇宙间的一粒尘埃而已!而在此同时,我们的境况却是非常开阔、非常美丽且大有可为的。事实上,那是既难得又充满启发的境界。如果你只是一粒沙,整个宇宙全部的空间都是你的,因为你既碍不着什么,也挤不着什么般地一无所有;你面对无垠的开阔,你是宇宙的君王——因为你是一粒沙。我们的启示来自于没有任何自我野心的失望,世界呈现出异常的单纯,同时也极为尊贵、开放。

  痛苦

  我们以发问、以怀疑自己的虚伪开始我们的修行之道,期间会有不断地对于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以及什么是快乐、什么是痛苦的迷惘。在人生的历程中,我们时时刻刻、年复一年经验这种迷惘,我们不停地发问,以致最后问题发酸、腐败,它们变成了痛苦。当问题变得更具体,而答案却更模糊时,痛苦也跟着增加。

  当我们年纪渐长,终究会开始问:“生命的意义是什么?”我们或许会说:“何者不是生命的意义?一切都是生命!”这种说法未免太过狡猾、过分聪明——问题依然存在。我们可以说生命的意义是存在的,但是为何而存在?我们活着是为了成就什么吗?有人说生命的意义是为了达成更高目标而付出心力:来往于地球与月球之间,或是达到证悟;成为了不起的教授、科学家、神秘学家以改善世界、清除地球的污染。或许那即是生命的意义——我们应努力以完成某项工作,我们应发掘智慧并与他人分享;或者,我们应建立更好的政治秩序,加强民主以期人人平等,使每个人都能在共同的责任限度之内享有充分自由;或许我们应将人类的文明提升至最高点,使我们的世界成为一个具有智慧、灵性、知识与极度科技发展的美妙仙境,在那里有丰富的食物、优雅的住所、亲切的同伴;我们应该变得有格调、富足又快乐,没有争吵、战争或贫穷,有高明的饱学之士,他们知道所有问题的解答——从水母怎样开始形成直到宇宙如何运作……。

  我全然没有嘲弄这种心态的意思,但是,我们考虑过死亡的意义吗?生命的反面即是死亡,我们曾否想过?连提到“死”都是痛苦的。如果你请你十五岁的孩子写他的遗嘱,人们会认为这简直荒谬透顶,因为没人会那样做。我们拒绝承认死亡的存在,然而,我们最高的理想、我们对于生命意义的探讨、人类文明的巅峰……,所有一切都是不切实际的——如果我们不去考虑由出生、受苦以至死亡的过程。

  出生、痛苦与死亡,时刻都在发生。出生是进入一个全新的情境,紧接着是一分心旷神怡之感、一种清新,就像看清晨的太阳升起一般。鸟儿们睡醒开始歌唱,空气清爽,我们开始瞥见树与远山朦胧的轮廓;当太阳出现之后,世界逐渐清晰地呈现出来。我们看见太阳越来越红,最后成为耀眼的白色光华;我们渴望抓住黎明,抓住日出那一刻,使太阳不要完全升起,让我们保有对光辉的展望。尽管我们希望如此,但却无法办到——从未有人做到过。我们虽奋力想要保持新境况,而终究什么也掌握不住,直到死期来临。在我们死时,死后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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