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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与死-佛教轮回说 第八章 中土人士的生死观▪P7

  ..续本文上一页的二元论为立足点,强调神可离形而独在,忽视了精神对形体的依赖性,这从根本上违背了佛学的基本原理缘起法则,必然难以提供可*的经验事实论据。曹思文和萧琛都以做梦和神游为神可离形独存之论据,范缜则以做梦、神游皆自感有形体反驳,何况认做梦为灵魂肉体漫游,是不了解做梦原理的原始人的误解,已被近代科学所证伪,范缜的破析也颇为有力。

   然而,形神相即,只是缘起法则的一个方面,仅据此不足以全面认识复杂的生命现象,佛家并不据此得出形尽神灭的结论。缘起法则的另一面,是另一种现象必生灭相续、因果相续、绝不会戛然灭尽。按此,则形神二者,没有断灭之理。二者在生前从来都是结合在一起,都是念念生灭、薪薪相续,这种进程若能因形体衰谢而突然中断,岂非是生灭相续、因果相续的普遍规律不起作用了?佛学依此理说死后非断,五蕴(形神)仍会相续而生,以别种方式继续活动。范缜断言形谢神灭,根本错误便是违背了生灭相续、因果相续的规律。而对这一点,神不灭论者们未能明确指摘。另外,范缜的形神相即还有以形神为一物之义,这就难以回答诸般诘难。对此,清人黄宗羲曾予以指摘。

   2.形为神质与神为生本。形神二者,谁重谁轻?孰主孰客?双方各执一端。神不灭论者依佛学“心为法本”的思想,强调神的神妙、主导作用,以神为生命之本,反对把它等同于低级的物质现象,这无疑是正确的。其所举形病神不病的论据,较范缜“心病则思乖”的论据,要显得有力。形病而知痛苦忧恼,正说明精神并未跟着形体一起出毛病。但神不灭论者们将精神孤立,忽视形体对精神的制约作用和精神发生的生理机制,未免片面。范缜正是从他们所忽视之处着眼,强调形为神之质,并说明精神是人特殊器质的作用,“心为虑本”,对启发人科学地认识自身生理机制,确有贡献。然范缜在论证形为神质时,又犯了简单化的、机械唯物论的错误,如说凡圣之别在其形质之异等,难免被对方击破。而且,即便形为神质,也不见得能证明形谢神灭。物质形态有肉眼可见的,有不可见的,范缜也承认有“幽明之别”——有人不见的另一种生物意义上的鬼,那么有何理由断然否定有不可见的特殊形质,如佛家所言微细四大,作为相续而生的神识所依之质呢?

   至于范缜所用以说明形质神用的刃利之喻,实在算不上高明。任何譬喻严格而言都可以说是蹩脚的,前人和佛书中以薪火喻形神关系,结果神灭论者和神不灭论者都可以此喻说明其论点;用简单的、低级的、死气沉沉的、冷冰冰的刀刃与锋利,来比喻复杂的、高级的、生气勃勃的人类生命活动,较薪火之喻,更为蹩脚。这在逻辑学上,是以非同类的东西作类比推理,依因明学,则是“同喻依”(正面论据)不能成立。就算能成立,依逻辑学,也只能得出盖然性结论。因此,论敌们得以作多种反驳,甚至用刃利之喻来说明轮回转世,范缜对此根本无法反驳。

   3.鬼神之说与神道设教。佛教徒们遵照粱武帝的诏示,辩论中不引证佛典之言,而只依双方共认的道理推论,当时社会尤读书人共奉为圣典的儒书之说,是佛教徒们最有力的论据。佛教徒庾黔娄反驳范缜,只引儒书中有关鬼神祭祀的七条言论,其他人也无不引证此类言论。范缜仅认此等言论为先王古圣神道设教以宣扬孝道的愚民手段,既不符合事实,亦难摘掉对手们给他扣上的“诬谤圣贤”帽子。

   4.佛教的社会教化作用。对佛教这样一个内涵极为丰厚、已在中国流传了数百年,根深难动的社会教化体系、文化体系,若不作出客观全面的评估,是难以服人的。范缜反佛的出发点,是看到佛教盛传的某些流弊,便全面否定,力图消灭,这无疑是偏激的、片面的。萧琛即就范缜所举的佛教流弊辩解说:“佛之立教,本以好生恶杀、修善务施,修善以忠信为上,务施以周给为美”,这是佛教的本义。至于俗人为贪求福报,竭财以施佛斋僧而不顾亲戚贫病,那是“体佛未深,解法不妙”,不是佛教的过错。何况诸家之说,谁无流弊?先秦六家,

  各有所失,抓住一些流弊而“罪我如来,贬兹正觉”,无异“忿风涛而毁舟楫”。佛家的智慧为本、慈悲为怀,提倡五戒十善、布施利人、普度众生等主要精神,生死轮回、因果报应说劝善止恶的良性教化作用,是一般稍为了解佛教的人都共认的,而范缜竟全然否定,自不免暴露出其思想方法之偏激,难于被世人所赞同。至于范缜自己所宣扬的神灭论、无因论所可能发生的放纵人欲、助长恶行的负面教化作用,他显然未尝深虑。他大概没有想过:人死永灭、尽情享受,是纵欲主义者和作恶多端者、罪犯们共许的人生观、生死观。

   范缜之后,有北齐文学家邢邵(496-?)主张人死神灭,《北齐书·杜弼传》载他与佛教徒杜弼关于神灭问题的辩论。邢邵的主要论点,是历来神灭论者所比喻的:“神之在人,犹光之在烛,烛尽则光穷,人死则神灭。”谓人死再生之说是画蛇添足。杜弼反驳说:若以人死归无,没有能生之力,那么任何事物在未生之前,本来也是无,凭何怀疑“因前生后”

  而且,无情的草木,死后尚能再生,含灵之物的人类,何妨再造?若说草死有种子在,那么人死也应有“识种”;若以看不见识种便予否认,那么神之在形,也是难以目睹的。以烛尽光穷喻人死神灭,比喻失当。因为“烛则因质生光,质大光亦大;人则神不系于形,形小神不小。”“神之于形,亦犹君之有国。国实君之所统,君非国之所生,不与同生,孰云俱灭?”强调神为形之主宰,与形体非简单的依存关系,故不会随形而灭。邢邵本不懂佛学,思辩水平也不高,经往复辩论,“理屈而止”。

   总之,从东晋至北齐,持续了一百五十年之久的神灭不灭的争论,基本上是中国式、玄学化的神不灭论与反对它的神灭论之争,论战双方都未能淮确全面地理解印度佛学的轮回说,各自沿着自己的思路走到了尽头,也还是各执一端,互有得失,实际上并未能真正有效地捍卫或攻击印度佛学中道的轮回观。神灭论者所失较重,社会影响不大,对佛教的传播并未形成多少阻力。

   第八节 宋代以来的形神观

   从南北朝后期起,中国佛学趋于成熟。中国佛教学者不仅深研、吃透了印度佛学,而且开始以自己民族文化传统赋予的特殊智慧,沿佛学的原思路深彻发挥,组建自家的佛学体系。三论宗的传扬,使般若中观原义大显于世;唯识经论的迻译和法相宗的弘传,提供了关于生死轮回的至为明晰的解释;性宗关于佛性义理的探讨,使人们不大注意轮回报应的世俗谛。佛门中人不大再宣扬中国式的神不灭论,而将理论探讨的重心移向更为玄深的心性问题,终而以唯重于在观心实践中体证心性以求当下解脱,不屑于谈论轮回报应的禅宗,为中国佛学的核心。隋唐五代,虽然也有过几次反佛运动,但攻击的矛头,都不再指向佛家的神不灭论。到了宋代,儒者仍在复兴先秦儒学的旗号下,吸收佛、道二家哲学思想和修行方法,创建理学、心学体系,其排佛的谈锋笔阵,主要指向佛家的核心思想心性论,攻讦佛家唯“空心而无理”,未将封建社会的伦理规范三纲五常等安置于心性之中。排佛的儒者中,也有从气一元论出发,对形神、鬼神问题间或作进一步辨析者,往往兼驳佛家的轮回、报应、涅槃之说。

   北宋理学大家张载,从气一元论的哲学观出发解释一切,认为天地万物,无非一气之聚散,气聚而为形,人乃见之,形散而归于气,虽然不见,并非虚无。气之聚散,由气本具一阴一阳、一阖一闢之作用而屈伸运动,是名道、神、易。古圣儒书所言鬼神,亦不过阴阳之气的屈伸而已。他在《正蒙·乾称篇》解释《易·系辞》“游魂为变”之言曰:“形聚为物,形溃反原。反原者,其游魂为变与?所谓变者,对聚散、存亡为文,非如萤雀之化,指前后身而为说也。”说所谓“游魂为变”,只是说形体死亡者还原为气,不是变成灵魂一类东西。他反对佛家的生死轮回和超脱生死说:“浮屠明鬼,谓有识之死,受生循环,遂厌苦求免,可谓知鬼乎!”指责佛家说生死流转、超生脱死,并未悟透一气聚散之道。张载只承认有气之聚散,不相信神识会转生轮回。后来明儒罗钦顺、王廷相、吕坤、清代王夫之、黄宗羲、熊伯龙等,皆循张载气一元论的思路立言,各有论形神、鬼神、辟佛家轮回报应说之词。

   罗钦顺曾参禅省悟,后来终出禅归儒。他强调气为万物本体,理为气之理,至理即《易传》“一阴一阳之谓道”、“阴阳不测之谓神”的道、神,此神动而能静,静而能动,与太极并非一物,然其体则同一阴阳。释氏不识阴阳与道,“但见得此心有一点之灵,求其体而不可得,则以为空寂”,谓之为神,以为心性。罗钦顺认为这“万无是处”。他用朱熹的“理一分殊”说论证人死神灭:“然人心之神即阴阳不测之神,初无二致,但神之在阴阳者则万古如一,在人心者则与生死相为存亡,所谓理一而分殊也。”(《困知记续记》卷上)既说人心之神即万古如一的阴阳不测之神,并非是二,则人心之神按其逻辑当然也应万古如一、不会消灭了,而又说人心之神生存死亡,岂非自相矛盾?王廷相也从气一元论出发,强调人的神必藉形气的物质基础而存在,无形气则神灭。“欲离气而为神,恐不可得。”(《内台集·答何柏斋造化论》)阴阳之气,“精则为神,为生,为明灵;迹则为形,为死,为糟粕。神之气终散归于太虚,不灭息也;形之气亦化归于太虚,为腐臭也。”(同上)造化之本性始终是实有之一气,佛家以造化本为“空”,被斥为“古之大迷”。殊不知佛家说的空,是无自性而缘起之义,并非空无一物。乃事中之理,若以气为造化之本体、实体,则气既有聚散,何能当得起实体之名?吕坤则以气一元论为据,强调气为形本,形中必有气,气为神的物质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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