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非忧,非善非恶。此二句颂百丈逼拶南泉“我又不是大善知识,争知有说不说”之语。百丈之答,将逻辑思维悬搁了起来,将说与不说的对象放进了括弧里。《颂古》卷12佛鉴勤颂:“谁谓宗师有妙旨,切切为人须到底。手按瑶琴彻晓弹,其来不入聋人耳。”
“斗柄垂,无处讨,拈得鼻孔失却口。”雪窦颂到这里,担心人们错会,溺于死水,便随说随扫说,如今斗杓向南低垂,天色渐曙,北斗消失,你还向哪里去看?你只要“拈得鼻孔”,明见自性,就会“失却口”,廓尔忘言。否则,纠缠于言句,就与大道相远。
此诗先以“祖佛从来不为人”指出禅不可说的根本原则,接着以“衲僧今古竞头走”形象地描摹出参禅者踏遍千山万水求禅问道的失误,之后呈显出明镜映群像、面南看北斗的现量境,启发学人以慧眼作般若直观,又担心人们溺于死水,随说随扫,将读者引向言亡虑绝的禅境。诗意一波三折,跳宕流转。诗的重心,在于超越说与不说之境,而跃入面南看北斗的直观,这是无南无北、亦南亦北的圆融互摄的境界,是华严珠网的至妙境。
6心境圆融
表达心境圆融禅悟体验的有“百丈野鸭子”公案及颂古。《碧岩录》第53则:
马大师与百丈行次,见野鸭子飞过,大师云:“是什么?”丈云:“野鸭子。” 大师云:“什么处去也?”丈云:“飞过去也。”大师遂扭百丈鼻头,丈作忍痛声。大师云:“何曾飞去?”
禅僧十二时中,时时以明心见性为念。马祖与百丈同行,见野鸭子飞过,马祖当然知道是野鸭子,却发问,问中自有深意。《颂古》卷10汾阳昭颂: “野鸭飞空却问僧,要传祖印付心灯。”佛鉴勤颂:“马师悯汝无知识,借来野鸭通消息。” 马祖问“是什么”,直示出自性绝无隐秘,头头显露,是为了使百丈把握自性的真生命而促其注意。百丈也照着现实本相答道:“是野鸭子。” 若从法住法位的角度看,野鸭子即是野鸭子。但若把野鸭子当作外境并认为它是客观存在物,主客观就因此分裂而陷于对立,违背了自性的本源。百丈的心随着野鸭子飞走,是心逐境转,马祖遂捏他鼻孔。《颂古》卷10圆悟勤颂:“相顾不知归,未免资傍击。” 百丈经这一捏,豁然省悟到原来马祖问野鸭子飞到哪里去,并不是要研究野鸭子的去向,因为野鸭子的动相是生灭法,马祖是要自己在问话上体悟到遍界不曾藏、法法常显露、不生不灭的自性。次日马祖升堂,百丈卷席,表现了大悟之人网罗不住、自在玲珑的风致。雪窦颂云:
野鸭子,知何许?马祖见来相共语。话尽山云海月情,依前不会还飞去。还飞去,却把住。
雪窦劈头便颂道:“野鸭子,知何许?”且道“野鸭子”到底有多少只?未悟之时,成群作队;既悟之后,一只也无!“马祖见来相共语”,颂马祖问百丈 “是什么”,丈云“野鸭子”。“话尽山云海月情”,颂马祖再问百丈“什么处去”。马祖点拨百丈,如山云海月那样自然涌出,脱体现成,百丈却依前不会,还说“飞过去也”,再一次错过了开悟机缘。“欲飞去,却把住。”正当百丈心逐境迁时,马祖大用显发,一把捏住百丈的鼻头,将他的错误方向扭转过来。然而百丈未了解马祖的用意,根据常识作答,等于肯定了生灭法,马祖将他的鼻子扭痛,提醒他肯定生灭法的错误。在他忍痛作声的刹那,作为百丈的主观和作为野鸭子的客观之对立就被粉碎了,百丈的分别情识也被铲除了。《颂古》卷10上方益颂:“流水有西东,芦花无背向。沙鸟忽飞来,渔人惊夜唱。谁道月明无处寻,元来只在秋江上。”《一日一禅》第168页:“这就是从“什么也没有”的真空无相之否定而进入“有”的肯定,亦即“有,是无的身”的真空妙有境界。”
此诗以“野鸭子,知何许”的欲擒故纵式句法,引导读者对野鸭子公案进行体悟。并以“马祖见来相共语”重现公案情景;以“话尽山云海月情”形容马祖对百丈的诱导,绾合脱体现成的禅机;以“还飞去”描摹百丈口吻,神情毕现;以“却把住”写马祖捏住百丈鼻头,将其错误方向扭转过来,从而凸显了公案禅机:体得万境悉是真如而现前时,心境一如,万境即是自己,自己即是万境。 《颂古》卷10智海清颂:“鼻孔搊翻成底事,新罗日午打三更。”太平古颂: “野鸭野鸭,无来无去,飞去飞来,本无去住。忽然把住鼻头看,大地山河全体露。” 雪窦此诗仍坚守着说而不说的立场,虽多方暗示,却始终没用只字点明,这是雪窦颂古的典型特征。
禅宗公案孤立地看,具有突发性、随机性,于剿绝情识中呈显着灵性的感悟;宏观地看,具有指义性、确定性,于肌理稳密中彰显出般若智光。必须指出的是,从第一义来说,分类不啻是对不二法门的悖离。但从研究的需要出发,为了探讨的方便,本书根据这一百则公案及雪窦颂古所表达的禅悟体验之侧重点的不同,作了上述的分类与阐说。这种分类,是根据禅宗哲学体系的实际情况而作出的,有其内在的逻辑性。探讨禅宗公案及颂古的微旨奥义,阐释其禅悟内涵、运思特点、取象方式、美感质性,对开拓禅宗哲学研究新天地,自有其积极的意义。
《禅宗哲学象征 第四章 公案颂古与禅悟境界》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