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终有一天会捉老鼠。”
上人上周在金轮寺的开示,正中要害:“世界上所有的问题,皆由自我产生。没有了自我,就没有不自在,也不会害怕:你既然知道不能再打妄想,便应该停止了。”
怎样去停止?怎样去截断胡思乱想?恒实和我发现一个最简单的方法——学习!正如六祖坛经上所说:“感应道交难思议。”
最后,还有一位小朋友来提醒我们。在人行道上拜,小朋友骑著脚踏车,停在我们身边:
“嗯,还未到哩!只要拜、拜、拜、拜,念、念、念、念!”
弟子 果廷顶礼
恒实
一九七七年十月二十一日傍晚
师父上人慈鉴:
今天果佑师兄来探访,还送来最近出版的英译经典。经典既美观,又庄严,希望能够广泛流通,普益众生。
前几天,弟子未经上人许可,发了一个愿,希望上人垂慈俯允。我们拜过的土地,非常干枯。这个旱灾,危害了很多飞禽走兽和昆虫,甚至人类。几个星期前的某一天,我切身感到自己与万物是同性同体的,弟子觉得很惭愧。自己享受充分的水分配给,而在我脚底下的万物却忍受饥渴或干枯而死。这次朝山的目标是为世界消灾解难。为了实践这个目标,弟子发了心愿,每天午饭后不喝任何饮料(也不喝清水),直至次日早晨。这个愿望或者很愚痴,或者毫无用处,但弟子愿意行持,尽我所能去减轻周围的疾苦。如果这方法有任何功德,愿回向予世上所有闹旱灾的地方,让它们快些得到雨水的滋润。我也深愿众生赶快觉悟:天灾人祸,都是众生互相残杀的果报啊!
弟子愿意行持这个愿,直到雨水下降,或者直至此次朝山完毕。
上人在水镜回天录序文说:“静观三千大千世界,恶业弥漫……无量浩动,莫不皆由杀业而造成。”
我的志愿,是抵赏从前的罪报,修冶身心,加强身语意的控制,以便减轻世上的戾气,但愿如此。
转苍蝇、转风向:
昆虫:似乎带来很多麻烦。这个“麻烦“,是从分别心所起的。若观一切法平等,一切麻烦也随即消逝。为什么因昆虫而不高兴?真是浪费心光,是攀外缘而造内患。这什么不把一切众生一视同仁,依止法界而住?佛陀、鹰鸟、蚂蚁、人类,都是同一法身。不要紧皱眉头,不在不停地追捕拍打蚊虫。
忽然间,世界似乎光明多了。我的眼界也拓宽了一点,在蚊虫包围之下还感到自在,不再懊恼。
风,也是个大麻烦。当风吹起的时候,整个世界似乎随著它旋转。袍子飘来拂去,身体觉得时冷时热,鼻涕不停地流。飒飒寒风,刺到皮肉上,筋肉僵硬起来。
不过,等一等:你能不要风吗?你能把它赶走吗?这什么要在天气上生分别心?分出舒服和不舒服?你是自讨苦吃。每当风吹时你就不高兴。你应当好好地照管你自己的工作。不要去攀外缘,否则你的心灵变成身体的奴隶。没有执著,便没有问题,只有安乐和清净。
我作如是观照,身心立刻集中,烦恼消失了,风也不再成问题。
为什么我不对淫欲,作同样的观想。
弟子 果真顶礼
恒实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十六日
师父上人慈鉴:
有时候,修行菩萨道,是“不可思议”的。现在,我们在荒芜的田野露营。疏烟淡日,映照到一片干沙蓬草间。过了这个山丘,是国立监狱。在我们北边,是空军基地。十一月的傍晚,愁云黯淡,天空中已显出一片苍凉,今天已拜完毕。夕阳缓缓下山,我点上油灯,写下这几行字。
菩萨的工作,永不停止,不是九至五的工作,不限于周一至周五,也没有六十五岁后的退休金。华严经上说,众生无量无边,菩萨发愿拯救一切众生。菩萨是个自找苦吃的人吗?不是,他自度度他,依教奉行,证得慈悲智慧和方便善巧。他在尘寰里拯救水深火热中的同胞,然而他身在尘,心出尘。菩萨不执取自己,舍弃知见,能放下一切富贵享乐,孜孜不倦地度化群伦。他在工作中休憩,在休憩中工作。生命就是工作,而工作就是快乐。
写到这儿,忽然,在黑夜里,听到有人敲车门,求援声声急切:“兄弟,我们陷到泥堆里,请帮帮忙,把我们的车子拖出来好吗?”
恒朝毫不犹疑地答应了。他走出来,安慰两个神态不安的男人:“好的,我们立刻就来了!”
我们把扎了营的行装,重新收拾好,放回车子里,然后把车子驶到荒野间,企图挽救陷在泥沼里的小货车。当我们不拜或者做早晚功课时,心里恒持大悲咒。而今,大悲咒的力量,轻而易举地把货车从沙泥中拔出来。我们的老爷车非常有用。两个男人的面上,现出如释重负的表情,难以形容。
“谢谢,你们真是救星呀!”
“不要客气,小小意思而已!”恒朝说。
虽然是小小的事,但在这一片荒凉的海岸边,却带来少许温暖。
有时候,修道的感应道交,不可思议。在感官觉知的烟幕遮蒙下,我们不能透视世界的真相,我们只能一步一步,把修行得来的成果,砌成图案,积少成多。
星期五下午,突然间有一股强烈的灵感,觉得上人在我的心窝里。上人结了双跏趺坐,口里持咒。这个境界,大大地安定我的心。
忽然,在五十呎外,只听到一阵煞车声,路上尘土飞扬,然后,四周寂然无声。稍后,恒朝描述当时的情景:在公路上,一个驾驶人睡著了,他的车子便越出轨道,凌空六呎,跃出公路堤坝,然后迅速地朝著路上两辆车子和大货车相撞。但巧妙得很,那凌空的车子居然以毫厘之差,闪避了两辆货车,然后平安地降回路上。周围的驾驶人,都吓得面色惨白。他们也深深庆幸,能够捡回生命。如果车子撞去,就在这个路口,足够阎罗王忙一整天了。
更奇妙的,当时上人在我心里出现的景象,在这一刹那后,随即消逝。上人的显相和这事情有何关联?神通法力的幅度何能计算?在四百哩外,他能拯救这些性命,无声无息地,连一声“谢谢”也不要。
我心里确信无疑,上人在这千钧一发中,特地显现来挽救这些人。你要证明吗?你能用其他办法,去解释那辆车子微妙的脱险方式吗?
我只暗暗庆幸,在那一刹那间,心里有上人驾临。我现在努力收拾心地,好使它成为佛菩萨安居的清净道场。我必须回复到学习的初步。例如,每一个新入门的佛教徒,都学会合掌礼敬。合掌是象征专心一意的崇仰。修道,既然在心地上用功夫,时刻摄念是最重要的。我发觉自己合掌的时候,动作苟且,手指间还露出很多裂缝。上星期在金轮圣寺,站在上人身旁,曾观察他礼佛的神态——那是心无旁骛,全神贯注的礼拜。只有心念归一的人,才有如此庄重的威仪。于是我便仿效上人的榜样,真正的合掌拱手,仰念佛身,如在目前。顿时,这个动作产生效果;合掌恭敬,能减轻妄想。一切一切,还是要回复到基本的道理。
目睹上人礼佛,能深深地感动人。上人的一举一动,能对治我们内心的憍慢。他以至诚礼佛,仿佛与诸佛契合,消失在虚空里。
当然,身为弟子的,不敢测度或者想像上人的境界,但可以确定地说,上人礼佛时,面上显得分外清净端严威仪具足,为人所共仰。
现在,回到公路上,弟子要重新学习礼佛的姿态。跪下去,低首下心,施舍自我,心与佛冥冥契合;一心礼拜万佛圣城。这就是“能礼所礼性空寂,感应道交难思议”的胜妙作用!
弟子 果真顶礼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一月
师父上人慈鉴:
弟子正在龙朴镇的加油站,等待技工修理车子。在我面前,是一望无际的郊野,杳无人烟。恒实在一个长满蓬蒿的高原上拜。山后可以眺望国立监狱和空军基地。
在这个旅程中,我发觉自己愈来愈喜欢清静,不喜欢说话,觉得更加自然和老实。不是说弟子没有思想和感受——我的内心充实而喜悦——然而,不需说话。这是个新的阶段,所以有时候觉得写信很困难。弟子最喜欢聆听经文,尤其是华严经。经文与我的心声呼应,丝丝入扣;最后,溶化在静寂中。其他的音响,来来往往,唯有经典的音响,永恒存在,契合我们每天的境界,有如风啸与松涛,自然地形成宇宙的叹息。
每一天,华严境界,愈显幽微,事理契合,性相一如。很多时,恒实和我都充满喜悦,欣然对视:“经典上说的完全真实,正如我们亲身体会的一样!”
往往,经典和我们每天的经历,配合得天衣无缝,每当我们悟到一个新阶段,当晚的华严经便会淋漓尽致地演说,句句中肯扼要。
星期二黄昏,在范登堡村拜。有三十多个市民聚合在一起,唧唧咕咕,有些讨论著,有些瞪望著,他们都非常好奇。一个身材细小的老翁,从他的家里走出来,恭恭敬敬地奉送供养。在他清瘦的面上,浮出慈祥的微笑,无声地用手指著北部,好像说:“奋勇直前,祝你们好运!”
忽然间,街外的人群都隐没到他们的房子里,然后,各自送来供养——食物、金钱。男女老幼、老祖父、小孙儿,大伙笑容满面,频频为我们祝福。
从加油站,驾驶车子,开回公路上,只见恒实独个儿在风声瑟瑟的二百五十号公路上拜。他脸上洋溢安详和庄重的微笑。我们静静地坐在老爷车里吃午餐——面包、水果、胡桃、素菜;俨然踏进另一个世界——晶莹、清净、喜悦——而我们还是刚刚开始哩!我的心忆念著金山圣寺。不久,上人的面孔,和整个华严法会四众的面孔,一一在我眼前浮现,而大家都充满法喜,誓愿同舟共济,跃出红尘。十方常住三宝,超越时空的限制,才是我们真正的家乡。
总有一天,我们途中所见到的面孔——警察、小孩子、新闻记者、麋鹿、蚂蚁、云霞——都会溶为一个面孔。一切众生,都会皈依自性的常住三宝。一切众生,皆有佛性,皆堪作佛。
今天是快乐的一天。
一个妇女,在高速公路上朝我们走来。她走过四条马路,越过高峻的堤坝,送来一篮自己烤制的饼干,和五块钱——一路上还充满笑容。
弟子 果廷顶礼
修行者的消息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七八年二月)
恒实、恒朝法师著
恒朝
一九七七年十二月十六日 海洋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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