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家贤首,关于此点作如何说明呢?义记中说:“根本无明住地本来自性差别,随人厚薄。厚者不信,薄者有信。前后亦然”。这显然是确认根本无明有厚薄,可知与惠远之说相反。
以上所述,我们不加何等注意,将根本和无始作为同一意义使用,并非私下硬作主张。贤首的义记中已经说过:根本无明者,与樱珞本业经中的无始无明无异;只是因为没有始,故言无始。嘉祥也在胜鬘经宝窟中末(五十五丁)中说:“作难而起名刹那心,久来性成非作念起,故曰无始无明住地”。完全景把根本和无始作为同一意义而使用。此虽不待说明,谁也知悉之事,但为只重典据的佛教徒在此附记一言而已。
贤首是十足的无始无明有厚薄的肯定论者,故其所著起信论别记(八丁)中有云:“问无明动,真如成染心,何故染无明缘约位辨粗细,真心是其因而不论优劣?答以染法有差别,真心惟一味故也]”。此处所谓无明,所谓染法,究竟是根本,还是枝末,末见判然。但此文之下特记著:“细惑更无所依,故云忽然起,同经中无始无明”。这显然是为根本无明说的。贤首说根本无始的无明中本来有厚薄差别,究竟是根据甚么理的呢?别无说明,故不能立即洞见。然长水的子璇在笔削记十四(初丁)中解释义记之文说:“根本等者,既是生灭妄法,法尔不得平等,众生具此,各各不同,不同真如一体平等,故云厚薄”。此所谓根本等既是生灭妄法,文虽简约,多少可伺其意向。凤潭的幻虎录卷五(初丁)中,也解释此义记中文,但是照样袭取子璇之文,作为自己解释。由此看来,凤潭也首肯子璇之说为贤首的正意。
【言家和台家】惠远和贤首,意见虽有相异之处,但以后不见有充分注意及此的人。在日本,则对于无始无明厚薄云何的题目,真言家和天台家热烈地讨论。
言家的典据释摩诃衍论中,有“无明烦恼厚薄别,故如是差别”之语。言家如何解决这问题呢?最简单的是释论启蒙。在其第七卷中,有无明厚薄的论目,纷纷议论。主要研究的是:无明因有烦恼厚薄,故无明烦恼之句,究竟是枝末乎,是无始乎,或者无明是无始而烦恼是枝末乎?又从旁会通净影的无始无明的等同品,最后决定无明烦恼之句局限于无始。此即肯定无始无明有厚薄之意。
然天台家,尤其是比睿的山门家有何论见呢?其中甲论乙驳,有不能决定之势。其二百题中,也有此论目,主要是就五百品的记、以及方便品的疏而作论战。五百品记中说:“以由结缘厚薄不同,遂名无明,以为轻重等”。方便品疏中说:“今明根有利钝者,皆大乘根性惑有厚薄者约别惑为言耳等”。主张有厚薄的论者说:虽是元初微细之念,法尔自性之差别何言无之?那五百品记,只是就近结缘,未曾明示元初也。又,方便品疏,说过去熏习之不同,完全是无始无明法尔自性的差别。又如净影,则仅就粗细论而律起信论,主张不连微细之点也研究。
主张无厚薄的论者说:无始的无明乃迷真无初的一念,行相极为微细,何得论其厚薄?如五首品记,只限于结缘的厚薄。又如方便品疏,则只限于过去的熏习。又,起信论之文,从净影看时,决不是说无始的无明,都是局限于智识续识而论述的。故作为此门之义,决定无始的无明中没有厚薄。
【大宝】三井的大宝,以为在起信论讲义中,山门和言家两说难于并用,故提出自家的意见。其意见中说:“谛迷真流转的元始及其行相,起于最细微处,更无细于此者。因此只在论中判定,初一念之心无异于木石无心,众生虽然无量,但同等一品厚薄无异。故寻求经论解释,尚就行相的粗细而论多人相望,因此不见无始无明的厚薄之说。若勉强立论,嘱望元初的一念后,则虽无细微的行相,但作为法尔,应有微细的厚薄。如此说来,何能作为法尔而超越业识,直接发生转识等耶?或者无能超三细,而直接发生事识呢?况无证诚,谁敢信受?然论其性分,岂无厚薄之不同?故今在论文中判定:无量无边无明,从本自性厚薄不同。法藏的释中说:根本无明住地本来自性差别,随人厚薄。古来不辨菽麦,不解自性差别而说行相差别。嗟乎!误谬何其久也!净影的疏中说“无始无明同等一品,无有粗细。智识续识以后深浅差别”。则限于行相厚薄,故言智识续识以后方成粗细,非言性分之厚薄。因此并不妨碍前义。盖论文本来多含,故法藏之意,说自性差别厚薄不同二句都是说无始无明的性分的强弱。净影之意,以为上句是说智识以后的利钝的根性差别,下句是说行相的粗细。可知两疏之意,说义虽然不同,但其旨无别。藏师行相的粗细中,不妨碍智识续识已后。净影的性分强弱,亦不妨碍无始以来。如是和会,文理俱成,解释无阻塞矣”。
以上全是大宝的意见。要之,贤首就性分而言无始的无明中有厚薄。净影则就行相而言无始无明无厚薄。无非是试作和会折衷耳。
【概评】净影说无始无明无厚薄,乃依据所迷之理而言无厚薄。此意前已说明。理本来是平等一味,不能有差别的。然无始无明,是由于迷于此平等一味之理发生的,故暂从所迷的平等一味之理而言无始无明无厚薄。若不从理,而直接就无始无明本身而论究其厚薄如何,则净影亦主张有厚薄。此在论理的法则上是非如此不可的。只是如果仅就一面所迷之理而论,不再进步,则须酿成后来的物议。关于此点,净影的说明尚未彻底,实为遗憾。
然如三井大宝,犹不能详言此种消息,只主张净影的无始无明无厚薄是只限于行相的微细而说的。这是只看见净影的起信论疏,未能依据大乘义章所说的所迷之理,故有说明不详之缺憾欤。若见此说明,便可在明显的一面首肯无始无明有厚薄之意,何必采用行相微细的救说呢?加之,说由于行相微细而有厚薄。乃一往之说,至于终极,岂可不说无厚薄耶。
无始一语,乃没有始之意。其言下已意味看缘起。无视缘起,未可以说无始。故长水的疏中说,所谓根本,是生灭之妄法,不得当作法尔而平等。这当然是从缘起的立场而说明根本即无始。故以无始为缘起,则虽然无始,不能无厚薄。著言根本无始无厚薄,安得看到差别缘起?贤首家说无始无明有厚薄,诚有以也。
再看天台家所论,则主张有厚薄者,乃法尔自性所不可无。无厚薄者主张并非行相微细故论薄。然则如三井大宝,乃就贤首与净影而立论,并非强作新发挥的说明。今台家所论的两说中,说是行相微细,故不可论厚薄,也如上述的不彻底的说明,不可非难。法尔说自性有差别,故有厚薄,当然是站在实相论的立场上,故可作如此主张。然山门的结论说无始无明无厚薄,岂是行相微细故不可论厚薄的浅薄意味耶!窃思台家在实相立的法门,论元来自性的差别,谈无始无明而言无厚薄,岂非回溯所谓性善性恶说而说无厚薄耶!若果如此,则性善性恶者,简言之应是有为善为恶的可能性之意。故与华严家的自性清净无自性无异。华严家于自性无自性之外,又说无明的妄法,故言清净。台家不见此点,故不说清净而只说性善性恶。然则性善性恶即无自性,其宜一味平等,故决不可论厚薄。而台家所谓无厚薄,乃回溯性善性恶,始得彻底说明。此无他,性善性恶乃从实相的当面讨究其元初,可说带有缘起的意味。此处所揭的问题的无始,当然是缘起的,故欲深究,势必回溯带有缘起意味的性善性恶而讨究,于是主张无始无明即性恶无厚薄。盖在缘起论的立场上,仅用自性清净无自性,不能说明诸法缘起。必依无明妄法之缘,方得完全说明。故无呀妄法虽无始,法尔自然有差别。然则缘起的法门,虽可视为一往的说明,但在无始无明厚薄论中,此说可谓彻底。又,在实相论的立场上,乃论究现象的当相,故可为轴心骨髓,不借妄法之缘不能说明。虽非如此不能作究竟的说明,但倘欲论究带有缘起意味的性善性恶,则性善性恶并非修善修恶,又必须等待某种缘分,仍还是陷于缘起论者如的一往的说明。所以台家的性善性恶说,实可谓自己法门的自杀的主张。故在讨论无始无明时,也说无明妄法是法尔,应有差别。此乃与真相论相契合的解释,何苦而论无始无明无厚薄耶!甚苦于解释也。
【附记】关于马鸣的出世年代,古来异说颇多。又,起信论疏中有真伪未决之处。第一章序论中多少已有说述。然关于此等的最近的研究,有京都文科大学教授松本文三郎著的“佛典的研究”(大正三年刊)。其中:一、关于起信论;二、起信论后语;三、起信论的译者及其注疏。三章研究的结果是:(一)马鸣与筚比丘及富那奢=, 并无何等直接关系。(二)马鸣与迦腻色迦王之间亦无关系,故马鸣无与于第四结集。(三)马鸣与摩咥哩制多,乃各别两人。(四)起信论乃作者不明之书。(五)起信论乃龙树以后之作。(六)以起信论为马鸣所作,不须远溯贤首义记制作(西历纪元约六百年代末)。(七)起信论乃真通译之说,有可疑之余地。(八)智顗的起信论疏、昙延疏、慧远疏,是否真撰,甚为可疑,恐是后人所作。此外详情,请参看该书。
大乘起信论新释(终)
“影印本”跋语
马鸣菩萨造大乘起信论,自梁武帝时,真谛及实叉难陀二尊者译成华文,流传东土,各家注疏极为繁赜。因其广被群机,摄归正信,具生起还灭两大要义,剖析入微,实学佛之津逮,法门之宝钥也。
晚近日本汤次了荣教授,复有大乘起信论新释行世,内容分为和译、字义、要义、详义四段,运用浅显流利之现代语词,沟通渊文奥旨,使学者易于揣摩领悟。谓可作为通俗讲话及参考研究,或供教科书之范本。吾友丰子恺居士于数年前,更由日文译为华文,苦心孤诣,慧思不竭,积月累功,以竟于成。而自署译者为:“无名氏”,意乃体佛无我大悲之心,原空四相者也。
今年春适有星洲友人观光故国,赴沪访晤,丰居士遂将其全部译稿托其转赠于余,告之曰:“藉此欲以纪念是年师与我二人合得一百五十岁之世寿矣”!居士长余两岁,精神矫健
,如松鹤之清姿,以书画自娱晚景。余展诵译卷,都二百五十七页,字字珍重,句句珠玑,纯出于自性真如性海澹净无波之表露,其深心普利众生之愿望,老而弥笃。余乃与广净法师商榷,请其襄助付印流通,得其欣然承诺,遂决定以影印、保留译者之手迹,且免校荧舛误之虞。初版计印贰千部,共费坡币壹万元有奇。亦大部由广净师慨然倾其钵资,又广诚师壹千元及龙山寺常住相助,衲仅以微尘足岳耳。
余知子恺居士自幼受弘一大师之熏陶最深,高超志行,诚挚度人,不为时空之所限。其选译斯论,以为今后纩席群生共趋真正永久安乐之境界,盖有深远之理想存焉。
佛历二五一七(公元一九七三)年岁次癸丑中秋节日沙门广洽敬跋于星洲卜院
“排印本”后记
丰子恺居士所译“大乘起信论新释”,星洲广洽老法师与广净老法师,将其稿本影印结缘。法施功德无量无边。惜系行草,不便研读。今易以植字版,庶几豁醒心目。“论”文用日本大正藏与金陵刻经处纂注本,对勘二过。译文则据文义正其衍、夺、讹误。校记从略。又,原稿目次与内文标题,互有脱漏,今略事整理,未及尽怡。限于学力,容有遗误。缁素耆德,慈悲教正。
佛历二五二二(公元一九七八)年戊午孟夏 佛诞日齐东学人和南敬识
《大乘起信论新释(日本 汤次了荣著)》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