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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凉菩提▪P12

  ..续本文上一页桑树也会为之泣血。

  像匹勒姆斯与西丝比那样惨烈的经验可能是少见的,不过,一般人到了中年,如果回想自己遭遇的爱情悲剧,就有如发生在桑树下那神话一样的错谬,往往只要几分钟的时间,可能一个人的生命的历史就要重写。也许有人觉得不然,但一个人的被见离、被遗弃,往往是一念之间的事,比几分钟快得多,有一些悲剧的发生直是急如闪电的。

  一位朋友向我描述一对恋人逃难的情况,男的最后一瞬间挤到火车顶上,正伸手要把女的拉上来,火车开了,两人牵着的手硬生生被拉开,男的没有勇气跳下去,女的也上不来,车上车下掩面痛哭。我的朋友当年看到这样的场面,忍不住落泪。

  这要怪谁呢?怪男的也不是,怪女的也不是。怪火车吗?谁叫他们不早一分钟到呢?怪时代吗?在最混乱的时代也有人团圆,在最安静的时代也有人仳离呀!要怪,只能怪无常,怪因缘。其实,千辛万苦热恋结合的伴侣,终生幸福的,又有几人能够呢?

  如此说来,匹勒姆斯与西丝比当下的殉情倒还是幸福的,因为他们证明了不在错谬下屈服,要为爱情抗争到底,连死神都不能使他们分开,他们死时至少是心甘情愿的,充满了爱的。人死了,爱情不死,总比爱情死了,人还活着更有动人的质地。

  在这个动人的传奇里,最使我震撼的不是匹勒姆斯或西丝比,而是那一棵桑树,桑虽无情,却有永恒的怀抱,要让世人看见桑树时,知道人间有一些爱的心灵不死。

  几天前,有人送我一盒桑椹,带着血色的,在夕阳下吃的时候,又使我想起在遥远的巴比伦城郊外,那一棵雪白浆果的桑树―――“你将染满我的鲜血”,空中有一个声音这样说。

  从此,世界上的桑树浆果全从白色变成红色,成为真心相爱的人永恒的标志。

  万华龙山寺附近,看到几位山地青年在卖兰花。

  他们的兰花不像一般花市种在花盆里的那么娇贵,而是随意用干草捆扎,一束束躺在地上。有位青年告诉我,这是他们昨日的东部的山谷中采来的兰花,有许多是冒着生命危险采自断崖与石壁。

  "虽然采来很不容易,价钱还是很便宜的啦!"青年说。

  "可是这从山里采来的兰花,要怎么种呢?"我看到地上的兰草有些干萎,忍不住这样问。

  "没关系的啦,随便找个盆子种都会活。我们在山里随便拿个宝特汽水瓶种都会活的呢!"旁边一位眼睛巨大黑白分明的青年插嘴道。

  "对了,对了。山上的兰花长在深谷里、大石边、巨树上,随便长随便活呢!"原先的青年说。山地人说国语的声调轻扬,真是好听。尤其是说"随便随便"的时候。

  我买了一束兰花回来,一共有五株,不管三七二十一把它种在阳台的空盆里,奇迹似的,它们真的就那样活起来。

  这倒使我思考到一些从未想过的问题,从前一直以为兰花是天生的娇贵,它要用特别的盆子,要小心翼翼地照顾,价钱还十分的高昂,因此平常人家种盆栽,很少想到养兰花。现在知道兰花原来是深山中生长的花草,心中反倒有一些怅然,我们对兰花娇贵的认知,何尝不是一种知识的执著呢?

  看着自己种植的野生兰花,使我想起自己非常喜爱的书画家郑板桥。郑板桥在画史上以画兰竹驰名,他性格耿介,与"扬州八怪"同时,是清朝艺术史上的明星,他有一次看见自己种在盆中的兰花长得很憔悴,有"思归之色",就打破花盆,把兰花种在太湖石边,第二年兰花"发箭数十挺",果然长得十分茂盛,花开得比从前更多,香味比往昔坚厚,他不禁题诗道:

  兰花本是山中草,

  还向山中种此花;

  尘世纷纷植盆盎,

  不如留与伴烟霞。

  直到我种了野生的兰花,才稍稍体会了板桥写此诗的心情,他这是用来自况,不愿意在山东当七品官,希望回到自己的家乡与烟霞为伴。

  郑板桥留下许多兰画,他的兰花与一般画家所画不同,他常把兰花与荆棘画在一起,认为荆棘也是一样的美,用以象征君子与小人杂处的感叹。晚年的时候,他爱画破盆的兰花,有一幅画他这样题着:

  春雨春风洗妙颜,

  一辞琼岛到人间;

  而今究竟无知已,

  打破乌盆更入山。

  用来表白心中渴望辞去官职追求自由的志向,但也说明了兰花本身的遭遇。从琼岛来到人间的兰花,虽种在细心照顾抚的盆中却失去了山中的许多知已呀!

  一个人本来自然活在世间,没有什么欲望,但当他过惯了娇贵的生活,就如同生在盆里的兰花,会失去很多自由,失去很多知已,所以人宁可像野生的兰花,活在巨石之缝、高山之顶、幽谷深处与烟霞作伴。这是自由与自在的追求,正如郑板桥最流行的一幅字所说:"难得糊涂:聪明难,糊涂难,由聪明转入糊涂更难;放一着,退一步,当下心安,非图后来福报也。"

  我最喜欢郑板桥写给儿子的四首儿歌:

  二月卖新丝,五月粜新谷。医得眼前疮,剜却心头肉。

  耕苗日正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飧,粒粒皆辛苦。

  昨日入城市,归来泪满巾。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九九八十一,穷汉受罪毕。才得放脚眠,蚊虫獦蚤出。

  这歌中充满了大悲与大爱,真如深谷中幽兰的芳香,无怪乎当他被富人杯葛离开潍县令的任所时,百姓跪在道旁

  流着眼泪送他辞官归里。郑板桥终于回到家乡,像一株盆中的兰花回到山林,他晚年的书画为中国写下了光灿灿的一页。

  我不是很喜欢兰花,因为感觉到它已沦为富者的玩物,但一想到山间林野的兰花丛时,就格外感知了为什么古来中国文人常把兰花当成知已的缘由。名士与名兰往往会沦为官富人家酬酢的玩物,尽管性格高旷,玉洁冰清,也只能在盆里吐放香气,这样想起来就觉得有无限的悲情。

  从山地青年手里买来的野生兰花,几个月后终于枯萎了,一直到今天我还不确知原因,却仿佛听见了板桥先生的足声从很远的地方走近,又走远了。

  一

  天台宗祖师智者大师有一天问师父慧思"一心具万行"之意。

  慧思说:"汝向所疑,此乃大品次第意耳,未是法华圆顿旨也,吾者夏中苦节思此,后夜一念顿发,吾即身证,不劳致疑。"

  这是说明了"实践"的重要,如果没有透过实践,有很多问题光靠思索是不能解答的,所以,禅里常讲"无心",禅不是思想,但它创造出无限的思想与文化,这种无限的创造,正是来自"无心",来自"一念顿发"。

  盛期的禅,在中国(甚至邻近的日本)论文学、书法、绘画、雕刻、建筑、庭园都受到禅的影响,有辉煌光华的风格,但这不是文化里有禅,而是禅创造了文化。

  二

  十一世纪,大慧宗杲禅师当众烧掉了禅宗重要的经典《碧岩录》,就是对禅的一种新的反思。

  禅师烧《碧岩录》时,是要烧掉形式的禅,希望大家重新重视实践的重要。光有形式的禅,是死气沉沉的,唯有通过实践,禅才是生气勃勃的。

  三

  形式之弊,从现代人对公案的态度就知道了,大部分人都抱着对公案的兴趣,甚至把公案背得烂熟,但是知道许多公案的人,却懒得静下心来,坐一炷香。

  许多人也批评公案,认为宋朝以后禅风不振,是由于公案堕落于形式之弊。事实上,公案如何会堕落呢?人才会堕落呀!公案是来开发人的悟、人的禅心,公案流于形式并不是失去开发的功能,而是人的悟、人的禅心在时空中堕落了。

  我们要珍视公案,也要活用公案,要在形式里,开出人的悟、人的禅心。

  四

  不实践的佛教,就像研究药方不吃药,不能对治自己的病,对病人而言,吃药比研究药方重要得多。

  不实践的佛教,就像未经开采的金矿,纵使研究出它的含金量,矿山仍与泥土无异。对金矿而言,只有开采、提炼,才会找到黄金。

  不实践的佛教,犹如未经点燃的灯,虽有灯相,却无灯的功能。未经点燃的灯与无灯无异,对一盏灯而言,只有在光明能照亮世界时才有意义。

  不实践的佛教,犹如未经阅读的书,未曾开放的花朵,未曾走过的路,没有航行的船……不能展现真实的意义。

  五

  禅师说:"青青翠竹尽是法身,郁郁黄花无非般若"。

  这不是说翠竹黄花都有佛性,而是说我们要打破十方三世的一切差别秘隔阂,不迷执于有情或无情,才能见到佛性。

  天台六祖湛然大师说:"万法是真如,由不变故。真如是万法,由随缘故。子信无情无佛性者,岂非万法无真如耶?"

  但这是说翠竹黄花、草木瓦石都在法身之内,而不是说翠竹黄花、草木瓦石可以成佛。

  因为佛性有一个非常重要的东西,就是智慧性。

  六

  很多信佛的人喜欢讲视野与感应,不信佛的人更爱讲。

  其实,平安就是感应,知错就是感应,每一餐都有得吃,吃了都能消化;每一天能感恩地睡去,在阳光中醒来,都是感应。

  比以前慈悲就是神通,比以前智慧就是神通。今天比昨天更能律已,今天比昨天更宽于待人,都是神通。

  看到院子里的桔梗花开了,闻到深夜从远方飘来的桂花香,听见山上幽远的钟声,无一不是感应。

  白云飘过了青天仍在,闪电过后就有雷声,一下雨的黄昏就会有雾,到处都有神通。

  七

  般若智慧是最大的感应,最大的神通。

  般若智慧是平凡而深远的,它应该超越一切神秘或迷信的色彩。而一般的神通都有神秘因素,一般的感应则有迷信气息。

  若说神通的力量有如瀑布,感应有如浪涛,那么,般若智慧则是大海,是水性,它只包容而不排斥,它涵摄一切价值而不为价值所羁累。

  八

  日本的禅学大师铃木大拙非常强调禅的"自由"是与英语中的Liberty

  与Freedom有很大的不同。可惜现代的人只认识西洋人所说的自由,不认识禅的自由。

  禅的自由,代表了人的自在----自己内在的空明状态。

  西方的Liberty或Freed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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