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识如来藏
谈锡永
各位法师,各位居士,我今天跟大家聊聊关于如来藏思想。
如来藏思想是佛家最究竟的法门。我的传承是宁玛派,宁玛派其实和汉唐禅宗是同一源流。在我们祖师的著作里公开讲禅宗是大密宗,就是说宁玛派的教法和禅宗的教法相同了,而且可以说是大密宗。
中国内蒙古黑水城发现了大量的文书,大约有八成是佛教的,其中有禅宗的典籍,也有密宗的典籍,最有意义的是有禅密交流的。我们从这些文献里面可以看得出,当时汉传佛教和藏传佛教怎样在西域、河西走廊、敦煌交流的。我们现正在做这些资料的研究,如果得到研究成果,就可以令我们重新认识唐代、宋代的佛教。
事件的缘起是这样的,北京大学季羡林老教授和中国人民大学冯其庸老教授联名写信给胡锦涛主席,说这是一个大事,要成立一个机构来处理,要不然我们发掘出来的文书都没用了。现在是把西夏发掘出来的文书与被外国拿去的敦煌文书交换,他们那时拿着很多敦煌的文献,很多复印本都不肯交给我们。我们拿西夏文书的复印本和他们交换,他们就换了。现在我们手里换过来的文书跟我们自己的文书,你想不到会有这么大的数目,二百五十万卷,八成是佛教的,那么最少便超过二百万卷!如果还是按照佛教或者佛学的现状发展的话,我相信我们没法子研究这些文书,只是放着。可是外国就不同了,他们拿到这些文书,好像日本京都大学,可以组织十个教授十个博士,一块来搞这个研究。
冯其庸先生就派人到加拿大,说服我到北京去帮他训练一些研究人才,我就在加拿大建立了一个汉藏佛学研究中心,邀请一些国际学者参加,现在有二十多位国际各大学的学者,都是很有名堂的。与北京的中国人民大学合作,去年成立了一个汉藏佛学研究中心。国家对此很重视。
如来藏思想的传承是由印度无垢友尊者传到西藏的,他跟莲花生大士是互为师徒,莲花生大士虽然也是如来藏的见地,可是他把这个叫空行教授,无垢友那个教授叫上师心要。上师的意思是以上师为主,其实是一直传释迦牟尼的教法。莲花生大士那边主要传的是大日如来的教法,是报身佛,我们这一边是化身佛。释迦牟尼是三转*轮的教法,三转*轮其实主要是传如来藏,按照我们传承的讲法是这样的。般若,二转*轮的《大般若经》是基,瑜伽行是道,如来藏是果。二转*轮只传这个基,三转*轮传道与果。《般若经》里,凡是讲到与修行及观修有关的,一定是弥勒菩萨出来问法的,所以弥勒菩萨所传的瑜伽行就是以传佛家的道为主了。那如果理解二转*轮和三转*轮,如来藏是不应该有争论的,所以汉传佛教的华严宗、天台宗、禅宗以及律宗、净土宗等等,他们的基本见地都是如来藏。只有玄奘法师传来的唯识宗没有强调如来藏作果,因为他传的是陈那菩萨的教法,陈那菩萨当年从瑜伽行那一派就分出唯识宗来。
按我们传承的评价,陈那菩萨传法的时代刚好是印度教商羯罗出来传《无二论》的时代,如果看过印度教的文献,就晓得商羯罗所传《无二论》其实是经过他们三代的努力创造出来的,也可说是根据佛家的如来藏思想改头换面的。我们讲法界,法的智,他们就当成是大梵了。如果按我们的批评,他就是偷天换日,把我们所讲如来的法身改成梵,把佛的智改成大梵的智、大梵的境界。《无二论》一出,就向所有印度佛家道场进行最严厉的挑战。我在你的庙前竖这个幡杆,把辩论的题目挂出来。若你出来应战并输了,整个寺庙要改信印度教;如果印度教输了,他把舌头割掉。当时商羯罗在很多佛寺辩论,把他们辩输的,就把他们变成印度教。那时正理这一块是印度逻辑的一个传统,传说是足目仙人传的,他讲正理的时候,一个王妃用眼来挑逗他,他就不看王妃,把这个眼睛移在脚底了,所以叫足目。如果按正理来辩论的话,就没法把印度教的《无二论》和佛家的不二法门明显地分别出来,就没法子和他们辩论,所以陈那就改成因明。因明的心学是唯识。什么是心学,心学就是见地,你根据什么来定你的正量?根据什么来定这个非量?当时陈那提出的唯识,就是为了一个最根本的辩论,声是常还是无常?如果按大梵,成立大梵无二论,他一定要成立声是常,如果声不常,大梵就不常,因为大梵的声音就是嗡(o/)字,所以o/ 就是代表大梵。现在的印度寺庙前都有一个大大的 字,这就是他们的标志。如果声不恒常,还有什么大梵呢!陈那因此就用唯识来立量,只有声是所缘境才是正量。如果声是所缘境,那么声当然是无常的,由此,就不能用瑜伽行的法相来立量,只能用唯识来立量,因为用唯识立量才能说到心识与所缘境的关系。陈那发展唯识,然后把他当成理论,根据这个理论的立量,结果在辩论的时候就把印度教顶住了。陈那菩萨那个时代,唯识是佛教的普遍学说,成为主流。唐玄奘刚好在这个时期到印度,他跟戒贤论师所学的,就是陈那的唯识,就这样传到中国来了。玄奘根据陈那的唯识,著《成唯识论》解释世亲的《唯识三十颂》,这可以说是唐玄奘最重要的著作。唐玄奘传过来的唯识没有反对如来藏,唐玄奘自己也没有反对如来藏。
民国初年,支那内学院吕澂先生在讲《入楞伽经》时,他说无经不说如来藏,只是用法异门来讲,讲空性,讲实相,都是法异门,其实就是讲如来藏。所以唯识宗绝对不反对如来藏。可是当时支那内学院反对《大乘起信论》,日本人提出《大乘起信论》不是马鸣菩萨写的,是中国人自己写的,是伪作,吕澂先生和王恩洋先生就写了很多文章来质疑《大乘起信论》。其实,如果《大乘起信论》站不住脚,就会给中国佛教引起重大危机,华严宗和天台宗就都站不住脚了,所有持《大乘起信论》为根本见的宗派,都站不住脚了。所以真伪的问题还应该研究。要注意的是,尽管吕澂他们反对《大乘起信论》,可是他们推崇如来藏。
支那内学院的唯识传到香港,罗时宪先生就根据否定《大乘起信论》来否定如来藏,我跟他一直有争论的。我说,罗公你一生有功有过,你说唯识说了40年是功,可是你否定如来藏是很大的过失。1993年我初到加拿大,去咸美顿拜候罗公,和他谈如来藏,罗时宪原来说早上和我谈到中饭,然后他要休息,结果就一直谈到吃晚饭,饭后还要再和我谈两个多小时,深夜11点钟才让我走。罗公完全没有听过宁玛派如来藏教法,他老是以为《大乘起信论》一心二门的见地错误,所以如来藏就错误了。因为按照唯识,无漏只能熏习无漏种子,有漏种子不能熏习成无漏,而《大乘起信论》却用了熏习一词,可是不谈种子。那么怎么样熏习呢?不施设种子就不应该说熏习,即使说熏习,也不能由无漏来熏习有漏。所以,他们质疑《大乘起信论》了。
这个名言叫熏习,他们认为不通,可是按如来藏的说法就可以认为通。因为他所用的道名言熏习未必等于唯识宗的道名言。不同宗派对一个名言可以有不同的定义,因此才叫做道名言。而且这个词的梵文是什么,我们不清楚。所以,由心生灭门转成心真如门,并不一定要照唯识,要熏习种子,而且种子根本就是假施设。每一个宗派,都有自己的假施设。不能将自己的假施设强加于别的宗派身上,要人根据唯识的假施设来解释一切其他宗派。罗公同意我的说法,而且认为宁玛派的如来藏学说,的确可以说是甚深秘密,因此约期再谈,可是不幸的是,罗公因为动手术,随即病情转重,不久往生。结果他无法全面了解如来藏思想。
香港唯识宗的影响还不算最厉害,最厉害的是台湾的印顺法师。法尊法师有一篇文章说,当年翻译过宗喀巴的论典,交人帮忙润文,可是这个译稿始终没有发表,现在也拿不回来了,所以要重新翻译。这些论典,其实就是印顺法师三系判教的基础。三系判教的说法,在港台两地影响甚大,现在也影响到大陆,就是虚妄唯识、性空唯名、真常唯心的三系判教。虚妄唯识是判唯识宗,性空唯名是判中观宗,如来藏则是真常唯心。既然真常唯心,就变成外道了。所以印顺法师说tathqgatagarba(如来藏的梵文)就是外道思想(为什么呢,不明)。他的影响很大,台湾有些学者,将如来藏的经论,称“真常”系列,态度相当否定。
不止如此,又来了一件影响很大的事,日本袴谷宪昭及松本史朗两个教授,是日本如来藏专家高崎直道的弟子。高崎直道来多伦多访问我时,曾经慨叹,他教如来藏,但教出来的两个学生却反如来藏,说如来藏违反缘起。松本史朗的《缘起与空》,中山大学一个教授把它翻译过来,影响中国大陆相当大,很多人看完以后也觉得如来藏思想错误。印顺法师那边大概就影响了一些学者,日本反如来藏叫批判佛教。他们的理论是什么呢?佛教是可以批判的,批判剩下来的就是真的佛教了,所以就否定很多东西。那时候批判佛教变成是港、台与日本的主流,整个佛教也可以说是所剩无几。
我最奇怪的是香港和台湾的佛教,华严宗、天台宗和禅宗的道场,都没有人起来保护自己的如来藏思想。我跟香港一些大法师聊到这个事,法师就说“他们是魔,魔我们不管”。我说你要降魔啊,他说这个事我们不干,我们守戒律就是佛教了。那就等于不要争论。这样的结果大概在90年代中叶是一个高峰。
公元二千年,高崎直道告诉我,反如来藏的两位教授可能看过我的书,他们开了一个研讨会,会上他们就说,如果有人拿着我们以前所写的理论来批判如来藏,那是他们的事,与我们无关。那就是在学术界面前纠正自己对如来藏的态度了。
那到底什么是如来藏呢?如来藏也有分次第来传播的,《大乘起信论》的一心二门,不是究竟的如来藏,可是我们认为它并非错误,这个一心二门,在藏地有另外一个名称,叫“他空见”。什么叫他空呢?格鲁派的宗喀巴大士就这样形容:说一个抽屉,把抽屉里面的东西都拿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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