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戒定慧接最上乘人”。由此可见,《坛经》说法不为初机。若初机学佛,以浅狭之智去测度《坛经》,非惟无益,且有大害。莲池大师云:
初心下凡,以秋毫世智,藐视西方,妄谈般若,非徒无益,而又害之。故《坛经》者,慎勿示之初机。苟投非器,便落狂魔,诚可叹惜。(《弥陀疏钞》)
其次,我们应考虑到门庭施设之不同。禅门乃站在本份上讲话,所说者乃本地风光,不可以常情测度。如净土之说,六祖引《维摩经》“随其心净,即佛土净”语,正是站在本心份上讲话,说唯心之净土,无乖西方之净土。以理事二门观之,六祖所说,乃是以理夺事门。例如《坛经》云:“是心作佛,是心是佛”,“是心是佛”乃就理而言,“是心作佛”乃据事而言。“是心作佛,是心是佛”一气读下,理性无乖事修,便是事理圆融。再如博山元来禅师作净土诗,每云“净心即是西方土”;一者是以理而言,一者是据事而言。岂能以唯心净土之理而拨无西方净土之事?事有偕理之功,理无独立之能,故蕅益大师强调:“以事扶理,而理不堕偏空”,其诗云(《莲池世界诗》):
西方即是唯心土,
不识西方岂识心?
何事谬希圆顿解,
却将落叶作黄金。
又云:
西方即是唯心土,
理事相应始有功。
日用未能违现行,
如何妄欲拟真宗?
观之六祖《坛经》说净土语,如“凡愚不了自性,不识身中净土,愿东愿西;悟人随处一般”,“东方人,但心净即无罪”,“但心清净,即是自性西方”等,正是以理夺事之说也,岂能由此误解六祖说“无西方”?若以事夺理,则佛事门中不舍一法,安得拨无西方?
(三)《坛经》说法之历史背景
《坛经》当时之历史背景,亦六祖说法之大机宜也。考之中国佛教史,六祖当时,佛教竞以禅观为尊,并且义学名相发达,达摩东来直指人心、见性顿悟之意未得发扬。这在《坛经》神秀偈(“时时勤拂拭,勿使惹尘埃”)中也有所体现。故六祖出世,专欲阐扬直指顿证之旨。以此门庭宗旨,自与净土“信愿持名、发心往生”相异。对于禅宗而言,“举心即错,动念即乖”,而西方净土之教,正要人起心念佛。对于禅宗而言,心境俱寂;而西方之教,正以佛国为境。莲池大师云:“虽理无二致,而门庭施设不同,随时逐机,法自应尔。假使才弘直指,复赞西方,则直指之意,终无繇明矣!故六祖与净土诸师,易地则皆然也。”(《弥陀疏钞》)禅宗直指人心,起心动念即错即乖,上无佛道可成,下无众生可度,外息诸缘,内心无喘,所谓“心境俱寂”、“心如墙壁,可以入道”。以此门度,以彼时机,故“法自应尔”。莲池大师又说“易地皆然”者,即是说,净土诸师若处六祖之情景,则净土诸师亦弘直指之意;六祖若处净土诸师之情境,则六祖亦赞西方净土了。这就是应机设教。
那么,六祖“东方人造恶,念佛求生西方,西方人造恶,念佛求生何国”之说,虽非拨无西方,但是否有贬低西方之意呢?有人更以“愚人愿东愿西,悟人在处一般”等句,以净土为小法,为愚夫愚妇之行,并以此为六祖之意,这是错会了六祖之说。六祖是站在“直指人心”的宗旨上说东说西,学人切莫生出巧见谬解。莲池大师云:“六祖东西之说,只是劝人要须实心为善,空愿无益。”又云:“六祖此言,正经中必以多善根得生彼国之谓也。”佛说《阿弥陀佛》中言:“不可以少善根福德因缘得生彼国”。六祖说东说西,无非教人自净其心、实心为善。六祖云:“心地但无不善,西方去此不遥;若怀不善之心,念佛往生难到”,以及“除十恶”、“除八邪”等说,正是要人实心为善、广积善根福德因缘。“但修十善,何须更愿往生”之语,若非记录有讹,亦当如是理解也。因此之故,莲池大师说六祖是“似毁实赞”,岂有诋毁西方之意?!
四、结 语
《大集经》云:“末法众生亿亿人修行,罕一得道;唯依念佛,得度生死。”因为净土法门三根普被、易行而功高,最契末法众生之机宜,故明清以来莲池、蕅益、省庵、彻悟及近代印光等大德,均强调末法修行当以念佛为行本。印光大师说:“使如来不开此门,则末世众生欲即生了生脱死,便绝无企望矣。”(《增广印光法师文钞·与陈锡周书》)可见净土法门对于末世众生的极端重要!
然净土法门极殊胜却又极难信,经云此乃“一切世间难信之法”。尤其是降及近代,学术文化繁荣,知识发达,人心浊乱,见网日张,西方净土就更其难信矣。近来禅学兴盛,由禅学而进入佛学者甚多。每有知见偏颇者,妄认自性唯心,即染执禅废净之旧疾。由《坛经》而起误解,执《坛经》“净土说”而拨无西方者,乃其一端。辩明《坛经》之净土说,岂得已哉!
莲池大师于《弥陀疏钞》中劝谕:“当为世人决疑起信,在在处处,弘赞流通,即是代诸佛出广长舌,即是报佛深恩。”又告诫:于西方净土,“宁说有如须弥,莫说无如芥子。戒之戒之!”(《竹窗二笔》)不慧末学,愿与同道共勉之。
《六祖《坛经》“净土说”辨析(吕建福)》全文阅读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