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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者之思:现代科学在南怀瑾佛学思想中的回响(王萌)▪P2

  ..续本文上一页宗修行讲究三密加持,即身成佛,南怀瑾着重对密宗“三密”,即身、口、意的三重内涵进行了分析。

   南怀瑾指出,所谓“身密”有两种意义:(1)通过智慧的理解和合理的修持,人体本有的奥秘可以与天地宇宙的功能相通。(2)渊源于远古的修持方法加持到修学密宗的人身上,可迅速地与神人互通,进而至于成佛成圣。南怀瑾指出,“手印”具有神秘效力的观念,并非为佛法密宗所开创,它与印度固有的婆罗门教有渊源关系,而且与中国道家的“捻诀”等法术之间也可能存在着相互的影响。密宗关于人体气脉的观念可以与现代生理解剖学、神经学、内分泌学等相互发明,这有助于对人体生命奥秘的深入认识。

   密宗所标榜的“口密”,又称为“真言”,是修习密宗的人所念诵的密咒。南怀瑾认为,从密宗念诵咒语的修习方法看,它是利用一种特别的音符震动身体内部的气脉,激发生命的潜能,超越惯常的现象界而进人神妙的领域,乃至启发神通与高度的智慧。密宗咒语涉及到了人的生理机能,是一种超越宇宙中物理关系的神密作用。密宗中最主要的一环是“意密”,它主要是运用“意识”来作“观想”。南怀瑾指出,密宗依据“唯识”的“识变”理论,认为“空”与“有”的境界,也都是“唯识”的净与污的变化现象,只要直接去“转识成智”,便可“超凡人圣”乃至“即身成佛”。“意密”的作用与现代心理学之间存在着密切的关系。但从唯识学的观点来说,现代的心理学仅能了解“第六意识”的作用,至于作为人我生命中枢的“第七识”,以及作为精神世界和物质世界根据的“阿赖耶识”,则绝非现代心理学所能认识了解的。密宗虽然是从心理的体验开始人手,但它的终极理论是心物一元的形上本体论,因此,南怀瑾认为,佛教密宗“是一种最高深的身心精神科学,实验心物一元的实境。”

   南怀瑾对于佛教中“神秘学"的看法是比较复杂的,他对这些内容的解说既联系了历史的记载与传说,还参照了某些现代科学的认识。他的结论是:“神秘学所讲究的,虽然还没有离开人体和自然物理的关系,但它是讲究精神生命的学问,它在追求精神生命和宇宙生命综合的究竟。”可以看出,他是将传统的“神秘学”视为不同于现代文化的特殊文化类型来看待的。南怀瑾的诠解切入了历史和科学的观念,延续了传统文化中的人文意蕴,经过他的解读,宗教神秘文化在一定程度上退去了神秘的外衣,成为现代人可以理解、认识和接受的文化元素。

   三、“禅者”的致思特征

   南怀瑾的佛学思想显示了现代科学观念在佛教中的回响。为了弥合佛教文化与现代社会之间的疏离,他对佛学与科学进行了精审的思考与抉择,试图为传统文化的延续开辟一条可行之路。其中的得失及其原因,值得作出进一步的思考。

   南怀瑾以禅学见长而融会佛学其他领域以及儒家、道家等传统思想于一炉。尽管南怀瑾兼容儒道二家,但他基本上还是以佛教思想作为立论基础,以佛教的本体论作为解释宇宙人生最根本的理论依据。佛教与现代科学的融通,是佛教与现实生活形成共契的重要前提之一。南怀瑾曾提出,佛法是绝对出世的思想,如果我们以人类现有的思想习惯来研究,它是否为绝对的真理,是否有其绝对的价值,很成问题。这说明,他意识到社会的发展根本地改变了佛教作为一种文化体系的地位,应该通过对科学的接纳来实现对传统佛学的历史超越。他对于佛教与科学建立一种良性的、相辅相成的关系是具有信心的:“对于思想形态古今变易,宗教信仰与物质文明互相抵触,卫道者仅从表面视之,颇为忧愤。殊不知未来科学发展的归趋,正为剖寻昔日宗教的目标,终无二致在。过去在民智未开之时,宗教以神秘作风指示生命的真谛。现今以后,科学以精详剖析,探讨生命神秘之究竟。即俗即真,空有不二,不受形拘,但求神髓,终至两不相妨而相成也。”这说明,佛教要在现代社会中发挥其特有的文化功能,就必须实现自身的现代转型,这必然包括了对佛教义理以及佛教文化其他内容的重新认识和诠解。

   在一个科学理性、科学思维昌盛的时代该如何传承古德之薪火,对于现代禅者而言是一个严峻的课题。南怀瑾主张把佛教的修证、禅宗的体悟与科学的客观求真精神结合起来,他认为如果没有科学之真,也不会有对佛教真实、深入的悟解,因此需要结合科学认识对传统佛学作出新的诠解。南怀瑾的解读介入了科学理性,表现出了现代佛学的新特征,这也是他在现代禅宗实践中取得成功的重要原因。但是我们也看到,南怀瑾的禅学思想存在着自身的局限性。这种局限性表现在佛学与科学的关系上,就表现为两种观念之间的矛盾虽然得到了很大程度的调和,但是并没有从理论上得到根本的融贯。南怀瑾对于现代科学的接受主要是在具体的方法和成果上,而整体上他仍然维持了传统的佛学观念。如果说慧能实现“禅宗革命”的原因是由于佛教(禅学)思想的创造性阐发而与社会生活形成了深刻契合,那么相比较而言南怀瑾禅学思想的现代转换实质上仍趋于保守。南怀瑾认为,现代人不一定要见鲜花而开悟,还要“见塑料花而开悟”,但为什么禅宗在当代文化环境中没有大行其道呢

  当然我们可以说,传统形态的禅宗已经失去了其适宜的社会基础,但另一方面我们也可以说,作为文化样式的禅宗还没有真正实现自身的历史性超越。禅––作为一种终极的精神维度,是超越历史的,但禅宗的存在却不能超脱于历史之外,它必须在具体的历史中需求生存的机缘。“契理契机”是佛法生存的基础,这就要求它与现代科学之“理”实现观念上的根本共契,而对科学文化的“深度”理解则是实现这一愿景的前提条件之一。如果没有思想上的真正“革命”,则禅宗自身的革新也就会大打折扣。这是当代禅者南怀瑾的禅宗实践留给我们的思考。

   经过南怀瑾的阐释,佛教“神秘学”之神秘帷幕在一定程度上已经被揭开了。但是我们看到,在南怀瑾对佛教“神秘学”的阐释中,仍然显示出了思想观念上的矛盾性。其实这可以从南怀瑾“亦新亦旧”的思想特征上得到解释。传统的佛教观念构成了南怀瑾世界观的基础,但是面对科学知识的进逼、科学思想的冲击,他又不得不从传统观念的“深闭固拒”中走出来,为科学的权威让出一部分地盘。他认识到了佛教与科学在认识上的相通之处,但他并没有从理论上对两种“知识”的关系作出根本的阐述,这是作为“禅者”的南怀瑾与作为思想肇建者的太虚和理论创立者的印顺之间的重要区别。他更多地是以“禅者”的思维方式融贯、包容了不同的文化形式,而没有对它们的相互关系作出全面、透彻的分析,这对于作为“禅者"的南怀瑾本来是无可厚非的,但当他以其思维方式来诠解历史中形成的佛教“神秘学”时却难以真正消解它的神秘性。

   近代以来,宗教“神秘学”问题成为反映人类思想变迁的一面镜子,对宗教“神秘"问题的阐述也成为中外思想家难以回避的挑战性问题之一。从中外思想史来看,这个问题并不是一个简单的实证性问题,而是如何看待人类思想的演化形式及其实质的问题。虽然近代以来科学在越来越广阔的自然领域清除了超自然力的存在,但是它并没有最终破解神秘的根源所在。近现代以来,几乎所有的佛教学者都提出了不同于“中世纪”宗教观念的佛教神异观,但是他们又几乎无一例外地反对将佛教彻底地“祛魅”,应该说这既有对片面科学理性的抵制,但更根本上是由佛教自身的内在要求决定的––对神圣奥秘(the numinous)的追求仍然是佛教不可或缺的精神维度。这一情况在南怀瑾身上也有相似的体现。在南怀瑾看来,现代世界并不是一个完善的世界,它代表的价值观念、思想水准并没有真正超越佛教等传统文化,因此也不可能取代它们。但是,南怀瑾的佛法观念及言说方式,虽然较前人有了明显变化,但在因应时代而作出的理论拓展上,则相对不够。他对神秘现象以权、实两种类型给予归纳,但并没有作出究竟之论,这从一定意义上说是将佛教中的“神秘”给“悬置”了起来。其中的原因之一,恐怕亦应归结为南怀瑾思想观念上“亦新亦旧”的矛盾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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