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他非心非佛,我这里依然是即心即佛。”这句话的意思是说,是“即心即佛”还是“非心非佛”,并不重要,关键是你的心是不是住著在一个东西上面,是不是已经得到了自在,有没有从语言、概念、情绪、我见里解脱出来,若是解脱出来了,怎么说都对,“即心即佛”对,“非心非佛”也对,“不是心、不是佛、不是物”也对。试探他的人回去后,向马祖报告了这个过程,马祖很高兴,说“梅子熟矣”,认可大梅禅师的修行已经到家了,已经不会再为各种名言、思想和知见所转动了。
可能有人会问,一切都不执著,究竟是什么状况呢?从自受用来说,很难用语言表达;从外在表现来说,就是一个平常。所以真正彻悟的人,他是平常的,不搞特殊,不标新立异,不突出自己,只是平常心。有位大珠慧海禅师,有人问他,你现在这么高的境界了,还修行吗?他说,还修行。怎么修啊?“饥来吃饭困来眠”,饿了就吃饭,困了就睡觉。那人又问,我每天也吃饭睡觉,怎么不是修行啊?禅师说,你吃饭的时候,“千般计较”,心里有好多妄想,有很多思想负担,比如你吃饭的时候还在想工作啊、生意啊,想职位啊、工资啊,想家庭啊,分别饭菜的好坏啊!你睡觉的时候呢,更是问题不断,各种思索、计量、盘算,挥也挥不去,剪不断,理还乱。这就是我们普通人吃饭和睡觉时的状态。吃饭、睡觉如此,做人做事、接人待物、言谈举止无不是如此,所以我们不自在,很烦恼很累。但是禅师与我们凡夫不一样,他是自在的,因为他在吃饭睡觉时受用他的般若智慧。
智慧是普遍的,真理是普遍的,从来没有停止过作用。打坐时,它在起作用,睡觉时它仍然在起作用。如果睡觉时它不起作用,说明这个道是假的。《中庸》讲,“道也者,不可须臾离也,可离者,非道也。”所以说,悟道之后,只是平常。平常心是道。
以上我们从三个方面考察了禅者开发内心本具的般若智慧所使用的三个方法,或者说所经历的三个阶段:第一,大死一番;第二,全体承担;第三,转身向上。我所讲的,只是文字概念,并不是禅宗的心法本身。如果有一位真正的禅师在这里,他会给我一巴掌,因为我的这种讲法,把他们玷污了。但是没有办法,我们只能用语言,从不同的角度来观察、分析,这样听众才能有所了解。
禅者的精神风貌
刚才我们从方法论的角度,考察了禅者开悟以前的修行历程,下面我们拟从禅者开悟以后的精神境界、人生态度、价值取向等角度,也分三个方面来透视一下禅者的精神风貌。
第一,孤峰独宿。这是讲开悟的人,他的心灵独立了,已经摆脱了一般人普遍具有的对外在环境的依赖,成为一个真正独立的人,就像是一位隐士,住在高高的山顶,住在凡人不到的地方。他的心在那里,超越了一切法,这就是孤峰独宿。
可能有人会问:禅师他吃不吃饭、喝不喝水啊?他也吃饭,也要喝水,他也需要这些东西来维持体力。但是他的心境是独立的,不像普通人心里依赖很多东西。我们从小到大,接触了很多意识形态、很多价值体系,我们的心依赖这些,一刻也没有离开过。我想,各位不会突然把头剃光了去上班,那样的话,上街坐地铁,肯定会有很多人看我们,到了单位,整个公司的人都会感到很惊讶。其他跟社会舆论不相容的言行,我们就更不敢做了。由此可知,人是有依赖性的。人的依赖多种多样,有情感的依赖、身体的依赖、饮食的依赖、睡眠的依赖、社会舆论的依赖、人际关系的依赖、财产的依赖……如果把这些拿掉了,我们就完蛋了,精神会彻底垮掉了。但是,禅师从所有这些依赖之中解脱出来了。
解脱的人不一定就标新立异,相反,往往会表现得更平常。当然,有时候他也会标新立异,以此来表现他心境的自由。悟者的心境不依赖于一切的概念名言、思维习惯、价值判断,所以有的时候,禅师的言行表现得十分奇特,普通人无法理解。比如问:“什么是道啊?”禅者可能会回答说:“砖头就是道。道在屎尿中。”这样的回答,我们常人接受不了。因为他获得了自在,超越了一切对立,所以一切都是道。我们问他地球是圆的还是方的,他可能说是圆的,也可能说是方的。问题的关键不在于他怎么回答,而在于他心境的自由。
有位禅师为了表明自己的悟境,头上戴着儒冠,脚上穿着道鞋,身上穿着僧袍,然后出来问大家:我是僧?是儒?是道?
赵州禅师也有类似的行为。有人来拜见他,他明知故问:你见到我了没有?学人说我看到了。赵州禅师说,我是一头驴,你在哪里看到我?我们不要在乎他说他是一头驴,如果把心放在这个上面,就错了。实际上,他这个回答,是想把他从一切依赖和缠缚中解脱出来的自由、超越和独立的境界展示给我们看。
天台德韶禅师有一首诗:“通玄峰顶,不是人间。”饿了还是要吃饭,困了还是要睡觉,怎么不是人间呢?这里的“不是人间”是说,他已经从人世间的依赖、纠缠、执著中跳出来了,拜拜了。“心外无法,满目青山。”满目青山无一事。
寒山子是一位很喜欢写诗的禅师,他经常借诗歌来描写心灵独立的境界。“人问寒山道”,他住在寒山,寒山道在哪里?“寒山路不通”,到寒山的路很不好走。“夏天冰未释”,夏天上面还结着冰。“日出雾朦胧”,太阳出来了,仍然雾蒙蒙的。“似我何由届?”既然寒山那么难到,我又为什么能到呢?“与君心不同”,原来道路、气候不是关键,关键在心。“君心若似我,还得到其中”,寒山的路永远是通的,不在于夏天的冰,也不在于冬天的雾,你的心如果和我的心一样,就能到寒山。
药山惟俨禅师有一位在家弟子,名叫李翱,曾经做到户部尚书,是宋明理学在唐朝的先锋,写了一些哲学方面的文章。古代跟现代不一样,如果李翱是现代人,他有什么思想写出来一发表,大家都能查出来他的思想是从寺院来的,是从师父那儿学的。但是古代没有报纸,没有电脑,他天天去亲近禅师,然后写出一本《复性书》。他没讲这是跟禅师学的,所以人们就认为,哎呀!李翱的哲学不得了!其实他是跟出家人学的,盗用我们的品牌。[众笑]他经常去亲近药山惟俨禅师。有一天,药山惟俨禅师在山上散步,忽然见到风吹云开,月亮出来了,大啸一声。这一啸不要紧,结果在澧阳那个地方,方圆九十里地的居民都听到了。第二天大家“迭相推问”,追问到最后,才知道原来是老禅师在山顶大啸。因此李翱就作了一首诗,描写药山惟俨的生活:“选得幽居惬野情”,他在一个人迹不到的地方住。“终年无送亦无迎”,一年到头,不送不迎,这是讲对待客人心不攀缘,不追求,也不等待,心是自在独立的。“有时直上孤峰顶,月下披云啸一声。”各位看看,这种境界多么美!
禅师的心路,只有和禅师有一样修证境界的人才知道,只有开悟的人才知道,没有开悟的人不知道。按古代禅师所讲,不仅人不知道,就是鬼神也不知道。古人讲,我们起心动念,鬼神是知道的,“举头三尺有神明”嘛。但是开悟的禅师,他的心路鬼神是觉察不到的。
金碧峰禅师早期修行不太用功,有一天打坐的时候,突然来了一个鬼,拿着一根铁索要套他的脖子,他说:哎!怎么回事?我修行了一辈子,还得跟你走啊?鬼说:阎王让我带你走,已经下了请柬。金碧峰禅师知道自己修行还没有到家,所以阎王找到他了。他就跟鬼商量说:这样吧,你晚点再来,一个礼拜以后再来。鬼走了以后,金碧峰禅师便加紧用功修行,最后开悟了。开悟的人的心在哪里,我们找不到,鬼神也找不到,所以七天以后,那个鬼再来找他,找不到了,天上地下都找不到他的影子。
南泉普愿禅师是一座寺院的方丈,有一天,他到田庄去视察工作,当他走到半路的时候,庄主已经出来迎接他了。他是突然去的,事先没有通知,也没有警车开道,他说:哎!你怎么知道我要来呢?庄主说: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土地神说,明天南泉普愿禅师要来。南泉禅师说:哎呀,坏啦!我修行不好啊!我动了念头第二天要去哪里,土地神都知道了。
这是讲心灵上的孤峰独宿。下面我们要讲一下孤峰独宿的行藏、行止,也就是表现在外的行为。这种境界更不是普通人所能把握、所能评断的。悟者的所作所为,已经从舆论、意识形态、价值判断里跳出来了,所以,他的发心和行事,有自己的判断。他心里存有宇宙的准则、法界的准则,他是按照心里的准则去做,永远是正确的,但是,如果我们从社会舆论的角度来判断他,绝对会出错、出偏,所以古人讲,证道者是“逆行顺行人莫测”,逆行就是违背常理判断的行为。
济公本来是个出家人。社会上的人喝酒吃肉没关系,但是从出家人的戒律来说,他的表现就是逆行。他既喝酒,又吃肉,哪儿都去,什么人都交往。如果我们从这些外在表现去评判他,就会认为他是坏和尚。佛教作为一个宗教组织,它既存在于社会中,必定会有一套外在的要求和规范。这些规范与要求,必须是与社会兼容的,比如佛教的慈悲和智慧,跟世间的文明就是完全兼容的。但是禅师的心境,在他得到大自由以后,他所表现于外的言行,以外人眼光来看,往往不太容易把握。禅师的心境是独立的,我们不应该用世俗的标准来简单地评判他的是和非。
明朝有一位道衍法师,俗名姚广孝,江苏人。明朝开国皇帝是朱元璋,朱元璋下面是建文帝。建文帝是朱元璋的孙子,朱元璋没有把帝位传给儿子,而是传给了孙子。朱元璋的儿子燕王朱棣就不太高兴,想篡夺帝位。燕王与道衍法师关系很好,很谈得来,这个法师很怪,平时不太说话,三角眼,瘦瘦的,曾经有一位相师说他是“饿虎”,意思是说他其貌不扬,但是很有内在的力量。他后来做了朱棣的幕僚。建文帝登基后,朱棣在燕京打出“靖王”的旗号,说建文帝身边有小人,带着军队从燕京打到南京,目的就是要篡夺帝位。参与整个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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