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给你讲,你应该自己去悟。”过了好长时间,智闲禅师还是不明白,非常失望,说:“我从今以后再也不学佛了,只做个粥饭僧,每天吃饭,什么也不想,免役心神。”后来他来到河南南阳,那儿有一个大禅师——慧忠国师的塔,智闲就在那里守墓。他在那里自己种点地糊口,每天打扫卫生。有一天锄草的时候,他把一个瓦片捡起来,无意中抛到竹子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他突然开悟了。开悟了以后,他回去沐浴更衣,朝着沩山方向烧香礼拜。他说:“和尚大慈,恩逾父母,当时若为我说破,哪有今天啊!”就是说,如果当时沩山灵祐禅师告诉他一个答案的话,他可能就满足于那个答案,不再在自己的心地上深入了。心地的深入需要放下语言,放下既有的结论,单刀直入,直接去体会。
大家想一想,香严禅师悟在哪里呢?是悟在瓦片敲竹子的声音上吗?如果悟在那上面,那我们每天敲瓦片,为什么不开悟呢?他之所以能开悟,关键是在当他回答不了沩山的问题的时候,他把原来所学的知识、结论都放弃了,让自己一直非常活跃的意识活动止息下来了。他说“此生不学佛法,做一个粥饭僧”,所谓粥饭僧,就是什么事也不管。在日常生活中,当我们的意识活动止息下来的时候,在那个情况下,一个外在因缘的触击,就有可能使我们当下截断意识之流,见到心性的另一种风光。这个过程,叫“大死一番”,即把以前的一切都抛开,全部放下。
禅者开发心灵的第二个方法,叫做“直下承担”。
前面讲过,禅宗的心法与次第禅的止观方法虽然有联系,但本质上不一样。在印度,禅观法门里,像止息观、因缘观等等,都是对治法,因为我们有这样的问题,心里有这样的缺陷,所以需要用这样的方法来对治它。而中国禅宗的特色是要求禅者全力承担。
全力承担是什么意思呢?即念念相信一切都是佛的化身,一切都是佛性的妙用,在此信心之下,回归于无心而照、照而无心,回归于统一性,包容一切,不取不舍。心里面的善恶念头,外界的环境,大自然中鸟语花香,四季变换,太阳东升西落,月缺月圆,这一切无不是法身。所以祖师讲:法不是见闻觉知,但是法不离见闻觉知。见闻觉知所实践的,就是生命的全部境界。因此谈起全体的承担,就是不外求,不靠外界的力量来拯救我们,当下证真,当下体悟万物的统一性,当下让生命本具的佛性放光。
“正法眼藏”这种说法,是一个比喻。在眼睛没有打开之前,我们生活在黑暗当中。因为没有真正的智慧,我们所见到的一切,都是对待的,如是非、美丑、来去、生死等等。只要有是非、美丑、得失、利害之分别对待,我们就生活在矛盾当中,就生活在愚昧昏浊狂乱之中。而禅的境界则是一种统一的境界,就大的方面而言,过去现在未来的统一,空间的统一,自他的统一,人和自然的统一,个人和社会的统一;就个人而言,身和心的统一,言和行的统一。修禅的目的就是为了回归这种统一,它是我们心的本原状态。
临济祖师讲:“道流!是你目前用底,与祖佛不别,只么不信,便向外求。莫错!向外无法,内亦不可得。”——这个“现在进行时”,与祖师、与佛没有什么区别。法不用向外觅。如果有内外的对待就不对了。“大丈夫汉,更疑个什么?目前用处更是阿谁?
——这是禅师说话的语气,他逼迫我们当下承认。
“把得使用,莫著名字。”——你认识了它,你就可以使用它。而它没有名字,没有形象,没有方所。“号为玄旨,与么见得,勿嫌底法。”——如果你认识了目前的自己,就是现在正在进行时的这个东西,你就彻底摆脱了生死的缠绕。嫌的意思是嫌弃、抛弃、不要,取舍——我要这个,不要那个,我喜欢这个,讨厌那个。如果你认识了它,怎么都好。在家好,出家也好;穷也好,富了也好;健康好,生病也无妨;活着好,死了还好。如果见到了我们生命中现在进行时的那个,我们就可以获得生命的主动权,由被动的生活变成主动的生活;由有选择的生活变成一种欣赏的生活;由发牢骚、抱怨的心变成赞美、赞叹的心,感激的心。
长沙景岑禅师说:“尽十方世界是沙门眼”——十方世界都是智慧,都是出家人的眼;“尽十方世界是沙门全身”——十方世界,天地万物,山川河流,就是我们自己;“尽十方世界是自己光明”——十方世界都在自己光明里;“尽十方世界无一人不是自己”——十方世界没有一个人不是你自己。所有的对立都统一了。什么叫开悟呢?现在我们可以在语言上勉强下一个结论:开悟就是生命中所有的对立面全部统一起来了。领悟了这个统一性,找到了这个统一性,就获得了生命最大的自在、最大的自由、最大的主动性。迷失的生命在矛盾里,开悟的生命在统一里。我再强调一点,这个统一是在自己心地上的统一。
全体承担不是一下子就能做到的,需要训练。怎么训练呢?就在当下所起的这一念上,承担一切原本如是。说到承担,实际上我们是一点也开口不得,完全是言语道断、心行处灭的内证境界。就像鱼在水里,它不去思考水。为什么?因为它就在水里边。我们本来就在佛性里,本来就在道里,我们的整个活动都在佛性里,内外、主客观的一切都在这里。所以,对于佛性、对于大道,我们是描也描不成、画也画不就,很难说。
有一个公案讲全体承担。宋朝有一位大词人黄庭坚,他是学佛的,据说他知道自己的前世。有一次,他偶然走到一处自己上辈子生活过的地方,看到有一位老太婆在一个灵位前供饭。他走进屋里,觉得非常熟悉,书、书架,都觉得很眼熟。原来老太婆的女儿已经去世,她就是黄庭坚的前生,所以每当忌日供饭的时候,黄庭坚就不觉得饿。黄庭坚跟晦堂禅师学禅,因为他是个读书人,所以晦堂禅师就用孔子的话来给他讲。晦堂禅师说,《论语》里有一句话,你有没有注意啊?孔子跟弟子说,“二三子以我为隐乎?吾无隐乎尔。”学生们啊,你们以为我在法方面对你们有什么隐藏吗?没有!我从来没有对你们隐藏过任何东西,一切都是现成的。晦堂禅师跟黄庭坚讲,你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吗?黄庭坚说,我不明白。晦堂禅师说,那你就好好地参一参吧!于是黄庭坚每天都参这个问题,可是尽管费思索、动脑筋,还是找不到答案。有一天,他陪晦堂禅师在山间散步,正好看到一树桂花怒放。晦堂禅师就问:“你闻到桂花香了吗?”他说:“闻到了。”[在这以前,他一直在想“吾无隐乎尔”是什么意思,请各位注意这个背景。]晦堂禅师马上说:“吾无隐乎尔。”一言之下,黄庭坚开悟了。这个故事讲的就是全体承担。
禅者开发心灵的第三个方法是“转身向上”。
转身向上是个形象的说法。当我们取得一个进步、获得一个成果的时候,我们常常会执著于那个进步和成果,全身心都系在上面。转身向上的意思是说:放下,往前走。有一首诗:“百尺竿头不动人”——我们到了很高的境界,在百尺高的竿头上站着;“虽然得入未为真”——到了那个时候,还没有到究竟。在这里,还需要再往前走一步——“百尺竿头重进步,十方世界现全身。”禅师们在修行开悟的过程中,心路历程是非常丰富的。因为每个人过去世所积累的经验不一样,所以在修行的过程中,所遇到的景象也不一样。但不管怎样,这一切都得放下。有一些景象看起来像是开悟,但不是开悟。有一些景象是初浅的悟入,不是彻底的悟。即使是彻底的悟入,一旦我们的心执著于它,那它又有了对立面——悟和不悟的对立。所以,不管出现什么境界,都得无住。如果执著悟,也是错误的,也需要放下。
“转身向上”,用现在的话来说,是要不断地超越、不断地放下。用老子的话讲,就是“损之又损,至于无为”。把所有达到的不断地放下,不断地放下,不断地放下,将这个心空得没有一点点滞碍。要知道,我们的心中,只要有一点点执著,就会障碍我们的道眼。所以古人说,“金屑虽贵,落眼成翳。”金屑虽然很贵重,但是放到眼睛里面,却会带来毛病。在修行的过程里,在工作、生活的进程里,我们所得到的成绩、得到的境界,如果我们执著于它们,它们就会把我们束缚和障碍住,再也不能前进了。宋朝的大慧宗杲禅师讲,他在修行的过程中,大悟十八次,小悟无数次。绝大多数禅师开发心灵的般若智慧,都不是一步到位的。虽然他的方法是“顿”,但是,修行的过程也是很漫长的,需要经过很多的境界、很多的磨炼,要拐好几个弯。在这个过程中,需要经常转身向上、经常超越自己。这种精神就是《金刚经》里讲的“应无所住而生其心”。
我们后天的理论、知识、概念,这些先入为主的见解,以及我们先天所具的贪嗔痴慢疑等劣根性,自我中心主义,这一切,我们执著于它们,它们就会成为我们开悟的障碍。连开悟的境界、开悟的感受,我们也不能执著于它,执著也是障碍。可见,问题不在我们执著在什么上面,问题在我们是不是有执著。只要我们有执著,那就是障碍。从这里,我们就能理解临济禅师所讲的“逢佛杀佛,逢祖杀祖”。一般学佛的人看了会很惊讶,怎么能杀佛杀祖呢?这个杀,不是杀戮,而是放下,当我们的心被佛的概念、祖的概念或者被自己所领悟的境界束缚住了,出不来,那个时候我们就要放下。所以这个“杀”字,不是拿刀砍,而是放下、放下、不断地放下。
马祖道一禅师有一句非常著名的话,叫“即心即佛”。祖师讲“心即是佛”,其实只是一只船,目的是要把我们带到彼岸去,但是很多学人不明白这个道理,于是执著于“心即是佛”这个结论。有一位大梅禅师,在马祖座下开悟以后,在山里修行,有一天,马祖就派一个人去试探他的境界。被派去的那个人见到大梅禅师,就问他:“如何是佛?”大梅回答说:“即心即佛。”试探他的人说:“你搞错了,现在马祖说法已经变了,现在讲非心非佛。”大梅回答道:“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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