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本文上一页的位子,拿起酒杯想一饮而尽,无意间往杯中看了一眼,顿然吓一跳,杯中居然也有一条小蛇。晃一晃酒杯,移一移位子,再仔细一看,咳!原来是墙上的弓箭折射到杯中的影子。啊!乐广急忙再把好友请来,让他坐在原先的位子,酌了一杯酒奉上:“你瞧!不要慌,是不是又来一条小蛇啊?”乐广接着起座拿走墙上的弓箭:“再仔细瞧!小蛇哪里里去了呢?看看这张弓,这就是上次造成『杯弓蛇影』的罪魁祸首了!”朋友一听,恍然大悟,这时肚子一阵绞痛,一吐却真的吐出一条小蛇来。疑心成病,久而久之,常会从无中生出有来,所以说“心生则种种法生”。
又如人们夜半行路,一觉得后头彷佛有鬼,这时头也不敢动一下,大气也不敢喘一声,心脏上下乱窜,两腿虽已酸软,仍然死命加快速度,走得愈快,天啊!鬼也跟着走快,在后面追赶来了……。
过去有个人不慎跌落枯井中,竭力嘶喊之下仍然没半个人听到,心中万分着急,两眼拼命望着井口,直想:“要是我能飞就好了!要是我能飞就好了!”想着想着,心中一无杂念,忽然身子果真飞升到井口外了。心的力量有时就是这么大,心能左右一切,由不得叫人不信。
曾经有人做一个实验,想膫解心的力量究竟有多大,于是在狱中找一名死囚,对他说:“你已经被判死刑,砍头或枪毙都非常痛苦,现在如果我为你打一针,慢慢地抽血,血抽完你就会自然安乐地死去,你愿意吗?”死囚一听,马上应诺,躺上床,接受对方的安排。两眼先被矇起,手臂上紮了一针后立刻就听到血一滴滴地滴在桶子的声音,而且有人不时在他耳边说:“唉呀!你的血已经抽出五分之一了,你的脸上已经失去血色了!”“唉!现在你的血已抽出五分之四了,你的脸色完全惨白,你快要死了!”最后,这位死囚终于脸色发白,惊恐而死──实际上他的血一滴也没有被抽出,滴在桶中的只是自来水声,而他自己把听到的一切“暗示”在心中造成一幅宛若真实的景象,他完全被自己内心的作用吓死了。
六祖慧能得法后辗转到了广州法性寺,那时印宗法师正在那里讲经,当时风正吹着旗旛,旛子随风飘动不停,有一僧说这是“风动”,另外一僧反驳说这是“旛动”,两人争论不休,于是六祖走上前对他们说:“既不是风动,也不是旛动,而是两位仁者的心在动啊!”这则著名的公案就是告诉我们:如果心能定静,就不会随外境的变动而执着于或风动、或旛动等小见小得的分别知见了。
另一段有趣的禅门公案,说到苏东坡有一次作出一首自许为震古铄今的诗偈,捋起长胡子,一副掩不住的自得之喜,急忙叫家丁火速划艇送去给居住江南金山寺的佛印禅师,心想印老一定会大赞特赞个不停。佛印禅师看到偈中题的是:
稽首天中天,毫光照大千;
八风吹不动,端坐紫金莲。
看完后的佛印禅师,一语不发,只批上“放屁”两字,就叫家丁带回。接到回报的苏东坡瞪着“放屁”二字,直气得三尸暴跳,七孔生烟,连呼家人备船。小船过了江,眼看佛印正站在岸边笑迎着,苏东坡更憋不住一肚子火,冲前就嚷:“禅师!刚才我派家丁呈偈,何处不对?禅师何以开口就骂人呢?”佛印禅师呵呵大笑说:“我道你真是八风吹不动,怎么我一声『放屁』就把你打过江来呢?”佛教中把“利、衰、毁、誉、称、讥、苦、乐”等八种最常影响我们内心世界的境风称作“八风”,苏东坡虽以为自己的心早就不受外在世界的毁誉称讥等所牵动,不料还是忍不住小小“放屁”两字的考验。
我们前面说过,不识本心,内中不定,则心会随物转;但能了知自心,动静一如,则万象万物都可随心而转。所谓“一切唯心造”,对一切处、一切相,若能本着清净心来看一切,一切就都是净土,所以维摩诘经说:“欲得净土,当净其心;随其心净,即佛土净。”六祖曾经对法达比丘开示道:“心迷法华转,心悟转法华。”是说诵经贵在明了经旨,心行体会,悟入自性,便能转经功德而受用不尽,否则徒然口诵心不悟,诵念千百遍而反被经法机境所转,愈自迷乱本心罢了!因此《楞严经》也说:“若能转物,即同如来。”
我们说“心如工画师,能画种种物”,心就像艺术家,艺术家可以画出种种山水人物、楼台殿阁、水榭山槎、苍茫云山、惊涛骇浪……,只要存乎一心,任他千态万状也都能得心应手。可以说,心若真想做什么,便有希望造就出什么来。俗谚中也有“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的说法,我们试看所有人类的文化文明中,无论文学、科学、建筑、医学、教育、法律、音乐、工艺……等,那一样不是人类经过悠长岁月的心志力量所累积成的呢?
说到这里,我又想到一则佛门的掌故:民国初年,圆瑛法师在北平天坛讲解楞严经,天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每天讲说二小时,而每讲完一小时便休息十分钟,休息时大家可以自由发问。各位晓得,当年的北平可说是个学者辐辏,名流辈出的文化大都会,那时在座听讲者中就有一位信奉共产主义唯物论的教授。某次休息时,该教授就朗声问:“你每天讲『三界唯心,万法唯识』,我认为不合真理,我们讲唯物的,一切都要拿出证据才可确信。你既然说一切唯心所现、唯识所变,那么现在不要讲理论,我要你用事实从心中变出一匹马来!”圆瑛法师一听,对方要自己像魔术一般,事实上变出一匹马来,这怎么能呢?但他就回答说:“你这个问题,我第二天会把答案挂在牌上,你要看我变马,请你明天来看牌。”
各位想一想:用心如何去变得出马来呢?圆瑛法师当时并非胸有成竹,因此当天晚上,整夜既想不出也睡不着,虽睡不着也仍然想不出,一夕辗转反侧,直到天渐破晓,鸡已嘶啼,忽然情急智生,疾呼侍者取牌来,当下挥毫:“赵子昂画马变马,唯心乎?唯物乎?”
宋朝的大书法家、大画家赵子昂不但精于山水,更擅长于画马,为了画一百匹马,天天研究马的形态、动作、神情等。由于过度入神,有一天睡眠中真魂出窍,变成一匹马。随后,夫人想上床休息,帏帐一掀开,见床上赫然横着一只庞然大物,顿然吓昏。夫人倒地的声音惊醒了梦中的赵子昂,忙把夫人扶起救醒。夫人一睁开眼,连呼:“不得了!床上有一匹马啊!”赵子昂回顾床头,心想:“床上哪里里有马?刚才明明是我在睡觉嘛!”日后一想,才明白一定是自己天天想马,一切唯心,因此自己就变成一匹马了。
所谓“物随心转”,赵子昂画马变马,这件事历史上也记载着。圆瑛法师便引用这个故事拿去挂牌,侍者一看牌中所记,欣喜非常,直道:“我们的法师实在有大智能啊!”旁边一侍者却说:“真侥幸!还好对方要求的是变马,要是说变牛,又如何变得出呢?”圆瑛法师一听,大声道:“回来!回来!再把这话说一遍,须知画马既能变马,画牛又焉能不变牛呢?”
由上可知,世间一切皆可从心而变现,只看我们的心是否由自己作主,是否能静定不迷,是否能包容广大而钜细靡遗,即连一微尘、一芥子也不以为小;纵是三千大千世界也不以为大。人们常对所爱者说:“你是我的心上人。”其实不只所爱者是我们的心上人,所有一切世上的人、所有一切世上的物,都应该是我们的心上人、心上物,这也就是我接着要讲的第二点:
二、从心有所爱到心包太虚
通常我们把人类称作“有情”,由于是“有情”,打自一出娘胎,独自呼了第一口气,啼了第一声以后,人人便都不待教导即知道要爱人、要人爱。襁褓时候爱父母、要父母疼爱;长大后爱兄弟朋友、要兄弟朋友相爱;成家后爱妻子儿女、要妻子儿女敬爱;孟子说“恻隐之心人皆有之”,现在我们也可以说“爱人之心人皆有之”;不但是有爱人之心,而且更有爱物之心。我们一睁开眼,极目之所及,只要是美好的事物,不论财富、健康、知识、器具、风景、花卉、音声、食物等,无一不令我们爱羡不已而梦寐求之。亦即由于“有情”这种爱人、爱物的情性使然,反应于外在世界,而使得我们的文学著作中,充满着多少感人的诗篇,因为心有所爱,所以生死烦恼就这样紧紧的束缚了我们。
虽然人人都拥有如许爱人、爱物的天性,但在这个万法如五彩缤纷的世界里,我们逐渐成长,学习如何认识这个社会。这个社会,凡是好的就都是可喜的,坏的就是可恶的;美的就是可爱的,丑的就是可贱的;强大的就是可佩的,弱小的就是可怜的;尊贵的就是崇高的,卑微的就是渺小的。一如小儿在观看影片、听讲故事一般,银幕一出现、故事一开场,就急忙问:“谁是好人?谁是坏人?”然后才能安心地观看、听讲下去。
在这种是非对峙、眉目迳庭的知见视野之下,无形中,我们的心被规限得狭隘不堪,我们所能爱的也局囿于诸种有形有限的条件之中。因此,妻子爱丈夫,心中便只容得下丈夫而容不下公婆;后母爱自己的亲子,心中便只容得下亲子而容不下前妻的儿女;爱自己的亲人,便只有自己所亲、所爱者才是心上人,而容不得外人也挤入我们的心房一角。即便有时我们也坦诚地反省自己、责求自己,希望自己能放宽心胸,多所包容,但是多少根深蒂固的成见又鲠碍在我们的心中,一下子是地域观念的作祟,所谓本省外省、南方北方、客家闽南、蓝眼珠褐瞳仁等差别,便使我们莫名其妙地亲近某甲而疏忽某乙;一下子又是团体派系、利益冲突的阴影,使我们每一次看到对方,就产生彷佛宿世冤雠、不共戴天的错觉。无怪乎佛经中把“人我心”比喻成海水、须弥,一旦“人我心”兴风作浪,就会使得心海汹涌澎湃而造下如须弥山一样高的恶业。
过去有一句赞歎宰相度量的话说“宰相肚里能撑船”,大凡能够出将入相的大才,心量必然要比凡夫俗子来得宽广,无论是称讥毁誉、荣辱进退、善恶正邪,一概都能一一涵容而泰然自若。佛经上所说的常不轻菩萨,每当外道以恶言相向,棍棒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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