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开我的阅读记录 ▼

宋代禅学的主流——宗果的看话禅体系▪P2

  ..续本文上一页他所提倡的其它六个话头,也都不是对问话的正面回答,也都不能从字面上来理解其含义,所以也都属于活句。宗杲明确指出:“夫参学者,须参活句,莫参死句,活句下荐得,永劫不忘,死句下荐得,自救不了。”③宗杲正是在这一原则指导下来选择话头和理解话头的。正因为话头是活句,所以不能作正面解释,不能用文字作注解,不能以逻辑思维来把握。也正因为话头是活句,只有活句才能启悟,所以又不能完全抛开公案中的话头。就取自公案中的话头本身而言,因为它们是活句,便具有不可解释性;但就活句话头作为其中的一个组成部分的整个公案而言,又不妨碍整个公案具有可解释性。所以,宗果既重视以韵文解释整个公案的颂古,又倡导参究公案中不可解释的活句话头,两者并行不悖。宗杲解决了公案的可解释性与活句话头不可解释性之间的矛盾,为作为文字禅体系中重要组成部分的颂古和看话禅的并存提供了理论依据。

  二、看话头的心理体验

  宗果把对佛教经典和公案的探索归结为对话头的参究,把对禅理的彻底证悟归结为对话头的参透。他指出:“千疑万疑,只是一疑,话头上疑破,则千疑万疑一时破,话头不破,则且就上面与之厮崖。若弃了话头,却与别文字上起疑,经教上起疑,古人公案上起疑,日用尘劳中起疑,皆是邪魔眷属。……佛语祖语,诸方老宿语,千差万别,若透得个无字,一时透得,不著问人。若一向问人,佛语又如何,祖语又如何,永劫无有悟时也。”④

  佛教的经典(佛语)可以说是浩若烟海,唐宋之际出现的语录(祖语、诸方老宿语)举不胜举,在禅宗界广泛流传的公案亦有数以千计。这些不唯数量惊人,且内容庞杂,的确是“千差万别”。如果一部经一部经地去研究,一段公案一段公案地去理解,的确无法完全掌握,的确永远没有悟时。所谓“起疑”,约相当于“探索”和“钻研”。在这里,宗果用参究话头取代了阅读经书和钻研语录。话头的参透,便是对千差万别的佛语和历代著名禅师语的完全领悟。对个别的、部分的和具体的事物的把握,让位于对一般的、全体的和抽象的禅理的把握。对单个公案的逐一理会,让位于对一个无意义的话头的证悟。

  参透话头不仅是证悟了佛理,而且对士大夫来说,也就是理解了三教圣人的全部说教。宗杲的话头禅不仅是为僧人讲的,而且也是为士大夫讲的。他对看话禅的论述基本保留在为士大夫讲的“法语”和与士大夫来往的书信之中。他在《示成机宜(季恭)》法语中说:“蓦然不知不觉,向露字上绝却消息,三教圣人所说之法,不著一一问人,自然头头上明,物物上显矣。”①

  参透话头以后,不仅可以一通百通,而且原来被否定的一切又都变成有用的了。“得消息绝了,起佛见、法见、众生见,思量分别,作聪明说道理,都不相妨。”②只要参透话头,可以施机锋行棒喝,可以解说一切佛教道理。这样,只要参透话头,禅师的一切怪诞言行,各种相互区别的禅学形式,都有存在的合理性。

  宗果对看话头时的心理状态和心理体验作了详细描述:“但于话头上看,看来看去,觉得没巴鼻,没滋味,心头闷时,正好著力。切忌随他处,只这闷处,便是成佛作祖,坐断天下人舌头处也。”③“所谓工夫者,思量世间尘劳底心,回在干屎橛上,令情识不行,如土木偶人相似,觉得昏但没巴鼻可把捉时,便是好消息也。莫怕落空,亦莫思前算后,几时得悟,若存此心,便落邪道。”④

  看话头的过程是一种有别于逻辑思维的几近于无意识的心理状态。这时不需要思考任何东西,甚至连对预设的主观目的——悟的追求也要排除。心头烦闷,觉得没有可资依托的东西,觉得不得要领,也可以说是没有任何思维活动,这正是修话头禅时的心理感受。

  但是,此时没有思考任何东西,意识却又是很清楚的,既不同于浑沌昏沉,又不同于杂念颇多,两种极端的心理状态都要以看话头来改变。宗杲指出:“要静坐时,但烧一炷香静坐。坐时不得令昏沉,亦不得掉举。昏沉掉举,先圣所诃。静坐时才觉此两种病现前,但举狗子无佛性话,两种病不著用力排遣,当下怗怗地矣。日久月深,才觉省力,便是得力处也。”⑤

  所谓“昏沉”,是指意识懵懂不清的状态。所谓“掉举”,是指心识纷乱,精神不集中的状态。看话头时要避免这两种情况。一方面,看话头时什么都不要思考,另一方面,此时头脑又是很清醒的。实际上,看话头时要求头脑中一片空白,没有任何思维活动,这正是宗杲所说的“莫怕落空”⑥。看话禅正是要求通过体验这种“空”来达到“悟”。这种心理感受据说在看话头十天八天之后就可以得到,而且这种体验还具有无法描述,不可言说的特征。“居士试如此做工夫看,只十余日,便自见得省力不省力,得力不得力矣。如人饮水,冷暖自知,说与人不得,举似人不知。”⑦

  宗果还结合唯识宗的理论来论证看话头时的心理体验。他指出:“只觉得肚里闷、心头烦恼时,正是好底时节。第八识相次不行矣,觉得如此时,莫要放却,只就这无字上提撕。”⑧“第八识即除,则生死魔无处棲泊,生死魔无棲泊处,则思量分别底浑是般若妙智,更无毫发许为我作障。”①宗果的看话禅具有集禅学发展之大成的性质。宗果不仅继承了禅宗的传统理论,而且吸收了其它派别的学说。在这里,宗果吸收唯识宗的学说,并将其与般若空观结合起来,论述看话禅的体验和这种体验所赖以存在的理论依据。

  唯识宗把“识”分为三类八种,最重要的是第八识。唯识宗认为,人们生活在世界上,总要有心、口、身三方面的活动,这些活动产生精神性的种子,保存在第八识中。所谓种子,是能够生起宇宙万有的一种潜在能力。据认为,整个人类和宇宙都是由这些精神性种子所变现出来的。变现出来的个人又要进行活动,形成新的种子,即新的生起万有的潜在能力,它们也被保存在第八识中。人的活动产生种子,叫做“现行熏种子”,种子变现新事物,叫做“种子生现行”,两者互为因果,由此构成无限的因果循环过程。按照这种理论,人们由于不懂佛教的道理,其世俗活动是错误的,其熏习出来的种子是染污的。懂得佛教之后,人们的活动所产生出来的种子便是清净的。这两类种子都保存在第八识中。人们只有按照佛教的理论去指导思想和行动,才能产生出清净种子,弃舍旧有的染污种子,最后依据这种清净种子而获得解脱。否则,如果依据染污种子,人们就只能沉沦于无始无终的生死轮回之中。宗杲正是吸收了唯识宗的这种思想。他把看话头时的体验归结为“第八识相次不行”和“第八识即除”,他把看话头“心头闷”时的体验解释成为一种消除引起轮回的第八识,从而成就“般若智”的过程。唯识宗宣扬的是“转识成智”,“舍染还净”,宗杲则把“第八识即除”和“浑是般若妙智”结合起来,表达了同样的思想。但是,宗果把转识成智的解脱过程完全归结为看话头,这又是他的创造,是唯识宗所没有的说法。宗果这种以看话头获得般若智慧,消除世俗谬见和体验般若实相的主张,与他对“禅”所下的定义是相联系的。他对禅作出了不同于前人的新解释:“禅乃般若之异名,梵语般若,此云智慧”②。因此,在他看来,看话头的目的就是对般若实相的体验,就是对般若智慧的证悟。

  与希运和法演一样,宗果主张每时每刻去看话头。但是,希运和法演讲看话头是对僧人的要求,宗果讲看话头则不仅仅是对僧人的要求,而且是对士大夫的要求。“赵州狗子无佛性话,……时时向行住坐卧处看,读书经史处,修仁义礼智信处,侍奉尊长处,提诲学者处,吃粥吃饭处,与之厮崖”③。因此,他不仅强调把禅的体验贯彻到僧人的日常生活中去,而且强调把禅的体验贯彻到士大夫的日常生活中去,用到他们忠君孝亲、维护封建纲常名教的一切社会活动中去。

  看话头的最终结果便是悟。“时时以话头提撕,莫求速效。穷研至理,以悟为则。然第一不得存心等悟,若存心等悟,则被所等之心障却道眼,转急转迟矣。”④宗杲反复强调在看话头的过程中不能从主观上追求悟,这种不以迷悟为念的思想,是对《六祖坛经》中反复强调的“无念”的一种新发挥。然而,这种不能从主观上追求的悟,又会在看话头时于“不知不觉”之中出现,它是在瞬间发生的,宗果常用“蓦然”、“地一下”等来形容,如“行住坐卧,但时时提撕,蓦然喷地一发,方知父母所生鼻孔只在面上。”⑤

  证悟便是认识自己的本来面目,这是“识自本心”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所谓“本心”、“本来面目”,也就是禅宗时时刻刻都提到的“佛性”或“本心”,亦即人先天具有的觉悟本性或成佛的内在根据。

  宗果对参透话头之后的境界也作了描述:“若地一下,儒即释、释即儒,僧即俗、俗即僧,凡即圣、圣即凡,我即尔、尔即我,天即地、地即天,波即水、水即波。酥酪醍醐搅成一味,缾盘钗钏镕成一金,在我不在人。得到这个田地,由我指挥,所谓我为法王,于法自在,得失是非,焉有圭碍

  不是强为,法如是故也。此个境界,除无垢老子,他人如何信得及。”①

  在看话头过程中瞬间产生的智慧或瞬间体验的证悟,不过是要认识和体验一种无差别的境界,不过是要求参禅者在思想上对一切都不加区别。凡圣无别,天地无别,三教无别,一切主客差别均已消除,只有一个“我”。世间一切事物和现象都是因为“我”而存在,只有这个“我”才是唯一的真实,而这个“我”又是与世界万有融为一体之“我”。这个“我”就是人的本来面目,实际上它是修禅者臆想出来的神秘的主观精神。这是看话禅要求直觉体验的禅境,也就是禅僧所要认识的终极真理。

  三、随缘放旷,任性逍遥

  通过看话头而获得的证悟,并不仅仅是对诸法实相、对自己“本来面目”的认识…

《宋代禅学的主流——宗果的看话禅体系》全文未完,请进入下页继续阅读…

菩提下 - 非赢利性佛教文化公益网站

Copyright © 2020 PuTiXia.Net